那天阳光很好,他站在阳光下,海棠花树吐露了新嫩的花苞,刚出生的芽儿还蜷曲着。 而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卫衣和深灰色长裤,单手插兜,低眸看她,漂亮眼底似有温柔错觉。 翁星悄悄把自己的数学卷子拿给他看,想听他安慰,也想听他讲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思路。 可陈星烈接过那卷子扫了眼分数,停顿了会儿,嗓音极淡地念出口:“数学,37?” 太阳位置西移,落在他眼里的那点光也没了。如水流褪去,露出湖底嶙峋尖锐岩壁,只剩下刺骨的冷。 翁星抬头看向陈星烈,她永远也忘不了他当时看她的那个眼神。 厌恶,反感,高高在上,像看一堆垃圾一样看她。 仿佛在说,翁星你考这样的分数出来,就是一堆每个人都可以踩一脚的蹩脚货。 那瞬间,翁星感觉自己好像脱光衣服在荒野,任人耻笑。 她的自尊被他踩着,她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那一瞬间,翁星才意识到,原来他这么厌恶自己。 她夺过卷子跑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拼了命地练数学题。 她删光他的联系方式,放弃了花钱去A班的机会,进入B班,从此与陈星烈的距离隔着一座钢筋水泥浇筑的教学楼。 而陈星烈也再没回过桐雨街他奶奶家,也从没有主动来找过她一次。 刻意或无意,整整两年,他们几乎没再见过。 …… 台风带来的暴雨持续一周,开学推迟到9月3号,那天难得的放了晴。 翁星换了学校制服,柏悦在客厅捣鼓她弄的早餐,从七点钟到现在,一直没停。 想了想,翁星把她奖励给自己的那块Cartier的手表戴上,调整了表情,走出房间,对着柏悦的背影轻轻喊了声:“妈。” 动作停了一下,随即柏悦转过身,她披着头发,更显年幼,像个刚生完气的小孩,一哄就好,她看见翁星戴的表,恢复笑容:“嗯。” “来,吃饭。”她主动道。 这几天待家里,两人因为那晚的事一直闹别扭,话都很少说,而柏悦准备的升学礼物也是翁怀杰悄悄放在翁星床头的。 翁星对品牌货并不热衷,但这是她妈的好意,她得戴几次给她看。 抿了抿唇角,翁星摇头:“不了,妈,要上课,来不及。” “带个三明治路上吃。”柏悦不由她分说,用包装袋给她包了个三明治,塞她手里。 “今天要去A班报道,查了是哪个班吗?” “还没有。”翁星只希望不要和陈星烈一个班。 “我叫个车送你?” “不用。” “在新班级学习别压抑,开心点,乖乖。”柏悦向来是个从心的人,对孩子的教育从来也只是快乐就好,而总忽略与人相处,她总是不世故。 “嗯。”翁星对她笑了下,点了点头。 进校时翁星才发现自己学生卡掉了,还是靠着路边好心同学领进去的。 查了红榜,她的新班级是高三一班。 走过去的时候碰巧遇见自己在三十七班的朋友,杨夏。 杨夏一见到她就扑过来,依依不舍道:“星星,我都没想到你真去参加了分班考试。” “你竟然进入A班了,以后没人陪我吃饭画画玩游戏了呜呜呜。” 弯唇笑笑,翁星轻拍她的背,“以后可以来一班找我玩儿。” “真进了一班啊?”杨夏的目光变成了崇拜,“我去,我一定去找你玩。” “我想见我男神呜呜呜。”后面这句声音有点小,翁星没听清楚。 往前走经过榆林的时候,遇见他们班一群男生走过,有男生摸过来恶作剧地扯了一把杨夏的马尾。 杨夏连忙跑过去追着他们打。 翁星笑着看她们远去,而后独自背着书包,穿过篮球场,和那片静谧幽深的桂花林。 九月初,花树枝头有嫩黄细蕊,风吹过,淡淡清香袭来。 走过桂花林,翁星看见那栋伫立在最深处的教学楼,红色瓷砖,侧壁雕刻了各种勤学好思的成语典故故事,楼层顶端只有三个字:凌云楼。 少时凌云志,人间第一流的凌云。 事实也如此,进入这栋楼里的人都是榆海成绩最优秀或家里最有权势的人。一中升学率排市里第一,而百分之九十五的升学率都是由这栋楼里的人贡献。 一中虽然是公立,但私立投资也占了很大一部分,这栋楼五年前由人修建,修好后投入使用,好生和差生便被彻底地区分开来。 A班和B班,泾渭分明,其间的距离,就算说成隔着天堑鸿沟也不过分。 敛了敛心神,怀抱书本,翁星按地图走,坐电梯上了五楼,最右侧尽头里的那间教室就是一班。 一路上她遇见很多打量她的学生,盯着她胸口空掉的班牌,语气鄙夷:“没想到真有人能从B班考上来。” “在那种地方待了两年的人,肯定好不到哪儿去,侥幸吧。” 翁星走出电梯,背挺得笔直,而身后的讨论还在继续。 “看她的方向,她是去一班啊?” “真的进了一班?走关系的吧。” “还是说一班有哪个倒霉鬼被挤下去了啊,真是衰仔。” “有好戏看咯。” “我赌她不出一个月要被赶回去。” “你抬举她了,一周吧我看。” …… 手指渐渐捏紧肩带,翁星没理会那些非议,只是安静走走完自己剩下的路。 风很潮湿,夹着咸湿的海风气息,她能感到自己走过那条陌生的过道时那些高傲的尖子生们打量她的目光,傲慢,不屑,同时还有嫉妒和不甘。 她考进了一班,全校最好的班级,这是翁星参加分班考试之前都没有想过的事。 那条走廊并不长,她走过去的那两分钟,遭受到了人生最多的议论。 走到一班门口,门和窗都是紧闭的。 只有一块天蓝色的磁牌上镌刻着:高三(一)班。这四个字样。 抱着蓝色封面的数学必修五,翁星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第一声,无人回应,她敲了第二下,仍旧没人,直到第三下,才有人懒懒散散地应了声,走过来给她开门。 走进教室的的第一步,翁星几乎感觉到教室里的所有人手上动作都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看向她。 大多数人的眼底都满带敌视与轻蔑。 挺多人看了她一眼就移开目光,开始继续做手上的事,仿佛当她不存在。 这是在给她难堪。 轻抿唇角,翁星安静等在前面,大概过了一分钟,一道女生传来:“新生啊?” 教室头顶灯光洒落,光线有些刺眼,翁星点了点头。 那女生站着,手里捧着个笔记本,她从上到下打量了眼翁星,冷淡开口:“是转班来的?” 翁星点头,静静地看着台下一张张陌生的脸。 “那,自己找位置吧。”白枳淡淡道,眼睫纤长,眼眸微敛,眼底却是不可掩饰的嘲讽。 环顾教室,座位几乎都坐满了,没人的位置上也都堆了书,只剩下两个位置是空的。 一个位置在第一排,另一个在最后一排。 第一排的位置在门边,最左边,靠着垃圾桶,看黑板还反光。 最后一排的位置倒是很空旷,周围的桌子都很少,唯一的同桌也没坐人,只是在桌面上放了本物理教材。 想了想,翁星抬步走向教室最后一排的左边的那个位置。 她走了几步,就感觉教室里议论的声音变多了,“她也敢啊。” “真坐那儿,我天。” “这会估计不出一周得滚回去了。” “可惜了,长得还挺好看的,清冷漂亮那一挂,比那姓何的应该好点。” “别吧,别把这种在B班待了两年的人和人千金比吧。” “不过她坐那个位置耶,他不会看上她吧。” “别瞎说,能比吗,他连她看都不会看一眼信不信。”。” “唉,他暑假补课都没来,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他来学校。” “知道你特地化了全妆,他肯定来,到时候,你往前一站,直接亲上去啊。” “你神经啊……”那女生害羞得脸通红,和旁边同桌闹成一团。 …… 翁星拉开板凳坐下,打开书包,一本一本往外放书。 白枳盯着她手里动作,撩了撩耳畔垂落下的发丝,她很漂亮,高瘦,身材很好,穿着制服也出众的好看。 她盯了翁星半分钟,最后开口问:“座位选定了,不能改,你确定坐那儿?” 动作停顿了下,翁星点点头。 “她完蛋了,不知道他不喜欢周围有人的啊,就敢选他旁边。” “等看戏咯,这B班妹也真勇。” … “好。”白枳握着笔,记下她的座次表,问:“叫什么名字?” “翁星。” 下一秒,教室门嘭的一声开了,有一个烫着长卷发的女生盛气凌人地走进来,抬手指着翁星,冷冷开口: “好啊,你就是那个从B班升上来,挤我下去的翁星啊。”
第5章 争锋 话声落地,教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空气中浮动着印刷书页的浆纸气息,浅淡,若有似无。 背脊挺得笔直坐在座位里的少女,一身黑色制服里内搭白衬衫,衬衫下摆扎进裙摆,短裙及膝,露出的小腿匀称而皙白,简单的学院制服却被她穿得很有气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安静地看着前门走进来的女生,她不说话,整个人却显得清冷而又有韧劲。 何惜玥因为她的沉默而更显骄纵,加之之前在一班飞扬跋扈惯了,当下就关上大门,双手抱胸,扬了扬下巴,指挥:“去把她书扔了。” “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一班不是你这种人能待的地方。” 她指令一落,班上就有几个女生站起来,走到翁星座位旁边,抬手便躲过她桌上的数学必修五扔在地上。 扔了一本书还不够,那几个女生又粗暴强硬地夺翁星桌肚里的书包。 咬着唇角,翁星攥紧书包肩带,抬眸冷冷地盯着何惜玥,她的回视没有声音,那种眼神却极冷淡。 扯她书包那几个女生拽了很久都没拽动。 何惜玥又被她的眼神给看毛了,心底火气更盛,撩起头发露出耳下的钻石耳钉,“怎么?不服气是吗,翁星。” “那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何惜玥。” “不是你这种B班靠读死书去参加个什么狗屁分班考试就能挤我下去的垃圾能比的。” “那你不还是被挤下去了么。”翁星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何惜玥听到后几乎瞬间被引爆了,撸起袖子,就往后面走,扭头骂那些女生:“你们都他妈没吃饭吗?扯不动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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