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需要帮忙的话,”不远处的阴影里响起一道悠哉含笑的男声,“我可以借车给你哦。” 荆野好整以暇地靠在柱子上,带着不屑掩饰的看好戏的得意和幸灾乐祸。 林方西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另一边有好几辆轿车亮着灯狂飙而来。 第一个跌跌撞撞冲下车的是靳风,后面几辆则都只是安静停在了路边。 林方西扫了一眼,抱着林半月向那边走去。 与头也不回的孟摇光擦肩而过时,他脚步略顿了片刻,沉默两秒才发出沙哑的低音:“那不能代表什么。” “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你。” 尾音已经低沉到快要失声,孟摇光却只眨了下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林方西也不再耽搁,他抱着林半月从少女身边走过去,很快就钻进了车厢里。
第977章 夜灯 方如兰也在她身边顿了一下,看来的眼神和语气都再不掩饰恶毒与憎恨:“你果然是个扫把星。” 她低低地说着,视线阴狠又忌惮地扫过半隐在黑暗中的荆野,“而那个男人就是你带来的魔鬼!” 没搭理林方西的孟摇光此时却偏过了头,漆黑眼眸森冷得让方如兰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闭嘴吧。”少女轻声细语,“否则你现在就会死在我手里。” “……” 方如兰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路边载着林方西和林半月的车已经亮着灯离去,她也不敢再耽搁,第一次近乎慌张地避开了孟摇光的视线,匆匆就钻上了后面的轿车。 “你怎么能放他们走?!” 被靳风扶着的孟金枝望着那些遥遥离去的车灯,口中魔怔般不住地喃喃:“你怎么能放他们走?!你不能放他们走!把林半月留下!我要换我的女……” 逐渐尖利起来的喊声戛然而止。 是靳风一掌劈在了她的后颈。 扶着软倒的孟金枝,靳风抬头朝孟摇光看来,沉默了半晌后只能沙哑道:“又给你添麻烦了。” “是啊。”孟摇光目光里没有丝毫情绪,空茫又冷漠地看着孟金枝失去意识的脸,“不想再给我添麻烦就把她看牢一点。” “否则等她从疯子变成杀人犯——”她嘴角勾起来,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你们是不是还要给她安上一个为我忏悔的名头?” “……摇摇。”靳风嗓音有些梗塞,却说不出任何“不会的”、“没有人会怪你”这样的话来——他们甚至连如此启齿的资格都没有。 而孟摇光似乎并不想继续下去,她只最后看了孟金枝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空气里只留下一句似讽似笑的“伟大的母亲。” • 载着孟金枝的车也缓缓离开了。 而孟摇光来到了荆野面前。 她抬起头,略仰着下巴盯着这张半掩在阴影中的脸。 男人也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 那眼神里仿佛写着“看吧?我就说这东西很廉价”。 这样的无声的对视持续了好一会儿之后,孟摇光才终于开口。 “你真的觉得,”空旷的夜色里,孟摇光看着荆野,语气平静地说:“血缘关系是世上最不值一提的牵绊吗?” 荆野插着兜,笑着偏了下头:“我以为你应该已经领会到了。” “是吗?” 荆野脸上的笑意稍稍敛起。 他觉得孟摇光此时的眼神有些奇怪。 那双凛凛漆黑的眼睛似乎正在缓慢地打量着他,带着某种难以言明的兴味,和居高临下的残忍。 “你这个人真的很喜欢享受别人的痛苦和绝望,”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他对话,孟摇光语调平缓地说,“虽然不想承认,但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我也的确学到一些糟糕的东西。” “所以我也很期待。”她目光一点点变得森凉,“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也能品尝你的痛苦和绝望。” “……”荆野下意识抬了下眉,是一个询问的表情。 孟摇光却已经转开了眼。 “不留下来吗?”荆野在后面朝她喊,“时间这么晚了不如就在九池休息?我会给你准备最高级的房间?” “滚。” 少女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暗里。 荆野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一点点收起来。 直到那身影完全消失的时候,他才面无表情地转身回了九池。 “门口的车怎么办?”一直躲在门内装死的岑曼迎上来问。 “砸了送去废车场。” 男人的身影大踏步消失在通道里,而此时门外还是浓重的长夜。 • 凌晨的街道很冷清,长长的公路两旁是安静的建筑和大片的灯光。 孟摇光就走在这光里,无所事事,没有目的。 刚刚看了并参演了一场大戏,她现在一点都不困,反而清醒得可怕。 身后有极轻微的脚步声跟着,她用余光瞟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道:“别跟着我。” “……”阎城不说话,只让脚步声更轻了,近乎无声。 又走了一截路后,孟摇光突然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我想一个安静一会儿——非要我说这么俗的台词你才能滚蛋吗?” “……”阎城勉强触摸到一点少女的黑色心情,却难得很不干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刚才我是情急之下有些冲动,但我不会真的折断她的手的。” “……”孟摇光没有说话,她站在路灯下,仰着头似乎思考了片刻,才突然无厘头地道,“断手很疼诶——你知道吧?” “……”阎城无言。 孟摇光也不在乎,她仰着头像是自言自语:“其实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应该让她体验一下啊?不过这样就便宜她了,就像我回忆里的痛总是要比当时的痛更加深刻一样,她也应该也要把我的痛放在想象里,才能把折磨最大化——是吧?” “……”阎城知道她没有在问自己,自然不会多嘴。 “还是算了,”孟摇光垂下头来,轻轻地笑了一下,“一点意思也没有。” 她继续往前走去:“记住你说的话,再也没有下次了,还有——今晚不许跟着我。” 从最后那句里听出了冷而绝对的命令,阎城不得不止住了脚步。 等到她走远了,男人才从口中喃喃了一句:“今晚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怎么都跟疯了一样?” • 终于只剩下一个人了。 只有风声的寂静街道上,孟摇光再也控制不住胡乱发散的思绪。 今晚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混乱地播放着,她一会儿想起那条蒙着眼走过的通道,一会儿想起幕布上儿时的自己。 她已经很久不想这些了,是连做噩梦都已经不再造访的记忆。 可今天再度直面那些陈旧的影像,她却还是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除此之外,还有那些让人想要逃避的,难听的话。 …… “现在你来选吧。” “你可要想好了,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林先生一定知道吧?你现在的选择代表着什么?” “你现在选择带着林半月走,就代表着那时的孟摇光被又一次抛弃了。” …… 那些声音混合着男人逐渐走远的背影,就像出了故障的录像带一样不断闪烁在她的脑海。 孟摇光一边走一边晃了晃头,却依旧能听见荆野犀利可恨的声音。 “林方西!” “你可要记住了——在十八岁的林半月和七岁的孟摇光之间,你依旧选择了那个在你身边长大的孩子。” “而十二年那个走丢的小孩儿在十二年后的现在,被你第二次丢掉了!” —— 路灯下,少女突然停住脚步。 前方有喇叭声响起,她抬头看去,一道修长的身影正从车上下来,然后转向她的方向站住了。 模糊的夜色笼罩了他,可孟摇光依旧能看清那张脸——还有他缓缓朝她展开,仿佛等待着拥抱的手臂。
第978章 钟声 时间倒转到两个小时之前。 当孟摇光还没有被那通电话吵醒时,陆凛尧却已经第三次从催眠中陡然惊醒过来。 暗夜里檀香升起蓝色的烟,宋兰因伸手扇了扇,同时把星火给灭了,这才转头看向半躺在治疗椅上的男人:“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在我看来你既然抗拒到这个程度,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好的记忆——至少对你来说绝对不是,你……” 他顿了顿,语气无奈,“你就非记起来不可吗?” 夜灯下,男人额角的短发已经被汗水润湿愈发显得漆黑,而他的眼睛在黑发半遮半掩间清明地睁着,茶色的瞳孔覆着一层薄薄的光。 就这样没有焦点地凝视着墙壁好一会儿后,他终于开口:“我觉得……我已经快要想起来了。” 他这样说。 宋兰因却并没有因此露出惊喜的表情,相反,他微微皱起了眉。 “为什么这么想?” “……”陆凛尧却并没有给出回答,他只是沉默着出了会儿神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重来。” “今天?” 宋兰因不可思议的反问已经得不到回应,他无言地看着面色平静一点看不出固执的男人,最后只能摇了摇头,恨恨地道:“脾气这么硬,我看就该让孟摇光来治治你。” 话虽这么说,他行动上还是很怂地跑去把檀香重新点燃了。 • 陆凛尧没有骗人,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快想起来了。 有好几次,在医生叫人昏昏欲睡的引导中,他总能看见烟灰的天,还有一片片鹅毛大的雪。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灯在一闪一闪,可往往记忆到了这里便会戛然而止,他总在惊人的寒冷中醒来,然后摸到自己的一头冷汗。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急切。 无论是怎样的结果他都做好了接受的准备,可他依旧如此急切。 可能到了急切的尽头,心情反而会诡异的平静下来。 他于是沉默着增多了催眠的频率,如今晚这般临时增加疗程的做法也不是没有过。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治疗室的窗户没有关紧,当一道微凉的夜风漏进来,拂过他鼻尖时,宋医生始终无法沉入他意识深处的低语声,突然就钻进了他的梦里——连他自己都不曾触摸到的,最深的梦境。 • 一望无际的烟灰色的天,鹅毛一样大片大片的雪,还有霓虹般一闪一闪的光。 当他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一片冰凉的雪花时,他才陡然察觉这一切都是真的——男孩抬着自己冰凉的手,下意识望向那片引人注目的灯光。 视线之中,高高伫立在远处的摩天轮正缓慢旋转,彩色灯光在高大的支架上一圈一圈地绽放着,成为整个灰暗画面里最缤纷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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