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寄只觉得这个问题更难回答,他越过薛楹,看向躺在地面上虚弱的江霁晗。因为刚刚的移动,他的伤口又开始出血,还有另一边已经气息微弱的汉斯。 “哎,晚点再说。”秦寄推开面前的人影,“快,快送医院急救。” 薛楹被他推得踉跄了两步,更觉得眼前的所有极度荒诞。 可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处理。
第71章 天色阴沉,凉风拂过。 短短几个小时,营地已经变了一副景象,乱糟的环境,被翻找过的房间,还有地面上斑驳的血迹。 秦寄正在有条不紊地布置着后续行动,又有几个他的同伴出现,带了两个担架床,将两位伤员抬上去。 “送到前面保护区的医院,我已经联系好了医生。”秦寄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带路。 薛楹还有几分不真实的错觉,愣愣地跟上去。 江霁晗轻轻握住她的手,食指勾着她的尾指。薛楹在那凉凉的触感中回神,想要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却发现根本扯不动自己的嘴角。 因为她看到他背后的血迹已经沾染上白色的担架床。 触目惊心的流动速度,蜿蜒的红色血花,和他苍白的脸。咬住下唇,薛楹强忍住自己的泪意。 她的眼睛很疼,每当觉得自己已经再哭不出来的时候,又会再次湿润。 “那三个盗猎者呢?”薛楹擦了擦眼角,抬起头问走在前面的秦寄。 秦寄扭过头,先看向受伤的江霁晗,观察他的情况,然后再回答她的问题,“有其他人在追,放心,他们今天肯定跑不了了。” 薛楹没说话,心里的疑问正在扩大,垂首时意外撞上了江霁晗的眼神。像顺水漂流的许愿灯,点点微弱的火光,却在她心里点亮所有昏暗。 那一瞬间,她只想要了一个词语—— 一眼万年。 她把所有的疑问都吞进肚子了,弯起嘴角对他笑了笑。而江霁晗只是眸光微动,定定地凝视着她,一动不动。 薛楹懂那个眼神,他在说:你看我没说谎吧,我说我会坚持下去的。她眼眶微热,手掌捂住再次潮湿的眼睛。 她真的快要哭不出来了。 薛楹很讨厌医院的这种氛围,不像她平时来寻找江霁晗的那种场景。而是坐在手术室外等待结果,似乎每一次体验都不太好。 医生匆匆忙忙赶来,汉斯伤势严重,先被推进去手术。在手术室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阿黛拉在手术室外瘫坐在地。另外一名医生在检查江霁晗伤口时,江霁晗还和医生交流了几句,仔细地阐述自己的受伤位置和受伤时间,以及出血量。 医生被他说得一愣,懵怔地说:“那就尽快手术吧,看样子没有伤到重要脏器。” 秦寄听了这话总算是放心了,想要帮护士一起推他的病床,却因躺在病床的人的话语停住了动作。 “薛楹,我有话想对你说。”因为刚刚的检查,他的额头泌出一层冷汗,他咬紧下唇才能忍住那些痛吟,只是不想让在一旁的薛楹担心。 秦寄连忙退出,把空间留给他们。 隔了几步远的薛楹明显已经焦躁不安到了极点,绷紧的面目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一道缝隙。听到他的声音,薛楹茫然地抬眼,揉了揉脸颊,表情微微舒展了些许,才缓步走到他的床边,“怎么了?” 刚一开口,已经忍不住其中的哭腔。 原来哭累了,也还是能再哭出来的。 “楹楹。”他说,“对不起,好像我一直忘记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别说了。”薛楹抽噎,“和好,我们和好。” “不是,我是想说——”江霁晗满目柔光,像黑暗夜空中绽开的烟火,绚丽璀璨,“薛楹,我找到我人生的意义了。” 鼻子发酸,眼眶里蕴着的热泪已然落下,她的心却是充盈的。 后来,她才明白,那是因为她一直被他的爱意包围,充实丰盈,毫无畏惧。 那是他第一天来非洲时对她说的话,她问他来这里做什么,他说来寻找人生的意义。那个时候她只以为他是想要敷衍,却没想到到现在他还记着这件事。 眼下红肿,薛楹声音暗哑,“别说了,再说就不和好了。” 江霁晗唇边染上淡笑,“你,才是我人生的意义。” 泪水滑落,点滴成花。 在非洲,繁茂的草原上,盛开出最绚烂芬芳的花。 “做什么?你这是在说遗言吗?”薛楹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本就狼狈脏乱的衣服,还有红肿不堪的眼睛,还是在她最讨厌的手术室外。 为什么这个男人的表白要选在他们最狼狈的一刻。 “不是遗言。”江霁晗还在笑,只是气息越来越弱,“我只是突然很想告诉你。” “我爱你。” “一直。” “……” “知道了。”薛楹竭力扬起笑容,“手术后再告诉你,我的答案。” 在江霁晗被推进手术室后,薛楹的状态并没有比阿黛拉好多少。 “喂。你还好吗?”手术室的灯已经亮了一个多小时了,这期间阿黛拉一直瘫坐在手术室门外,而薛楹则是呆坐在椅子上,两个人都是一动不动,是两尊无言的石雕。 睫毛轻闪,眼球缓慢转动。那里已经没有泪意,只有久泣之后的酸胀干涩。 “医生不是说情况不算太差的吗?你别太担心。”秦寄苍白地安慰。 秦寄已经收到消息,逃窜的三名盗猎者已经被抓捕,保护区的护林员和雇佣兵也已经归来,小犀牛安然无恙地跑回自己的小屋。他把这些情况简单地告诉薛楹,原本只是当做闲话说给她听,却没想到薛楹在这些琐事中回过了神。 薛楹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腕和印着血花的鞋面,突然问他,“所以这三个盗猎者真是因为你才来到保护区的?” “……”秦寄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也不好含糊,他斟酌了一下,才说,“可能上次我来保护区给江医生送项链的时候被他们跟踪了。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了,快要被下家逼疯了,以为我把那些象牙工艺品藏在这里,就铤而走险进来了。” 薛楹冷淡地看他一眼,“那那些工艺品到底在哪里?” “早就烧了。”秦寄一耸肩,“我上次还问过江医生的意见,我们都觉得销毁比较好。从保护区回去,我们就把那些东西全部烧毁了。这种东西留着早晚会有人惦记。” “那上次的长颈鹿被诱捕也和你逃不开关系?” “……”秦寄觉得自己好像跳进了薛楹的陷阱里。 薛楹漠然地盯着他,余光瞥过依然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心下一片麻木,“所以说,整件事都是因你而起。” “秦寄,你不觉得你应该为此负责吗?” “你要让我怎么负责?”秦寄的小心脏被她吓得停了一拍,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先声明,我要钱没有,要命也不太想给。” 薛楹转过头看向那间简陋的手术室,看了好一会儿,手指才捏起自己脖子上那颗已经裂纹遍布的蓝宝石,“其他的暂且不论,蓝宝石你要先赔我一个。” 秦寄一脸问号。 “这是我男朋友送给我的宝石,却在因你而起的混乱中摔碎了,你难道不该为此负责吗?”薛楹梗着脖颈,带着不能拒绝的执拗。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秦寄摆摆手,“行行行,等我再赔你一个。” 薛楹垂下眼帘,指腹在那颗宝石上轻轻摩挲着,却怎么都无法平静。 她在心中默念:江霁晗,你一定要好好的。宝石交给事故源头赔偿,但你还要赔我一个完好无损的男朋友。 汉斯的手术先结束,在他的病床被推出来的时候,阿黛拉腾地一下站起来,不顾自己的伤势,追上去问手术情况。 流血过多,需要静养。阿黛拉听到这个消息,再次脱力地瘫倒在地面上。 只有她知道,在那些血流不停的漫长时间里,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可以,她愿意和汉斯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 但前提是,汉斯在。 阿黛拉匆匆跟上汉斯的推床,给了薛楹一个鼓励的眼神。薛楹扯了扯嘴角,脸上已经快要笑不出来。 秦寄问:“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 他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凝重?” 方才不是还敲竹杠,敲完之后脸色又暗淡下去。薛楹揉了揉自己的脸,同样是坐在手术室外,总会有不太美好的记忆。 是想到就忍不住鼻塞的记忆,她神眼神迷离,悠悠开口,“我有两次坐在手术室外等我爸的手术,一次结果是好的,是江霁晗陪我一起等的;还有一次结果不好,从急救室出来后就直接准备葬礼,那次是我自己一个人。” 秦寄一愣,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她当然凝重,原本应该在坐在她身边的那个人,现在却躺进了手术室。 因为她而躺进去的。 人的一生本就是不断失去的过程,她幼时丧母,长大后父亲也离开,而现在命运似乎又在对她下手。 “你别多想啊。”秦寄一拍她的肩膀,“我可是问过医生的,他说伤势不严重,没有伤到要害。而且刚刚江霁晗和医生沟通,你也听到了,他还意识清醒着呢。” 薛楹只是应了一声,不说话。 她呆呆地注视着那扇手术室的门,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像之前的两次一样。 寂静无声。 江霁晗睁眼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边站在窗边。 雨势很大,嘈嘈杂杂地击打着玻璃窗,在一片叮咚乱响中似乎也带着些微让人平静的魔力。 薛楹伸出手,想去接那漫天的雨滴,冰凉清透的雨水落在她的手心,溅起点点水花。 她的嘴角弯弯,眼睛也弯弯,就像他们初见那天她在镜子后凝望着他的那个瞬间。 在她递给他一只护手霜的时候,在她撞进他怀里的时候。 那乱了节奏的心跳,分明是被撞击过的心动。 “薛楹。”他突然出声。 薛楹嘴角含笑,慢慢转过头来,收回窗外的那只手,关上了那扇窗户,雨声被隔绝在外,温情在屋内蔓延。 “肯尼亚的雨季又到了。” 他眼底映照着她逐步靠近的身影,牵住了她那只湿漉漉的手掌。 “还好,我们都平安地进入雨季。”眉眼尽是笑意,带着传染性,也进入他的眼底。 他们一同看向窗外,肯尼亚的雨季到了。 他们的爱情也回来了。 还好,这世界上有一种破镜重圆,是属于他们的。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虽然连载期很凉,但总算是完结啦,谢谢各位小可爱一路支持。本来期待了很多这个瞬间,以为完结感想会啰嗦很多,但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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