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洲渡酒量不行,几个老板们可劲儿给他灌酒,何洲渡没办法回绝,忍着气全喝进肚子里。 他把气撒向宋纯,宋纯愣在原地,何洲渡也呆怔下来,宋纯勉强勾唇,打开电视挑选影片。 宋纯问:“你昨晚不是说今天想看电影吗?你现在还看吗?” 何洲渡抹了把脸,浑身脱力般坐回去,点头。宋纯选了一部她高中时没有和宋元一起看的另一部影片,两人没继续说话,室内只有电影的声音。 他们有过最美好的相处岁月,明明一直都是一个人,却只能看着它一点点被他们亲自消磨殆尽,最后一想起来就只剩下痛苦和疲倦。 “宋纯,明天我陪你出去逛街吧。”宋纯本来昏昏欲睡,闻言点头。 这是何洲渡的服软。 何洲渡出门很不方便,他戴着口罩生怕被别人认出来,宋纯开口:“你要是不想出去的话就算了。” “放心吧,不会被认出来的。”何洲渡保证的言之凿凿,眼神乱瞟地面,其实他自己也没那么确定。 两个人一路无话,何洲渡走得心不在焉,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何洲渡还要往前走,街道车水马龙,一辆货车急驰而过,宋纯眼疾手快拉上他的手把他带回来。 何洲渡回过神,和旁边的一个年轻姑娘对上视线,他突然甩开宋纯的手,引得旁边人纷纷侧目。 “绿灯了,走吧。”宋纯没有表现出低落,朝对面往前走。 期间何洲渡挣扎了一段时间,慢慢伸出手想握上宋纯的手,宋纯手腕一动,手指向商场,“我们进去吧。” 何洲渡的手落了空。 宋纯走的很快,何洲渡苦笑一声追了上去。 人来人往的商场,何洲渡尝试过好几次想拉上宋纯的手,都被宋纯巧妙的避开。 第一次何洲渡选择了甩开宋纯的手,往后宋纯就不会和他牵手。 宋纯路过玩具区,她想到了何洲阳,问:“你弟弟现在还玩玩具吗?” 何洲渡眸光暗淡下来,不愿回想的记忆再度痛苦地将他侵没。 “不用给他买了。”何洲渡哑声,“他……他现在在精神病院。” 那一瞬间,宋纯疑心何洲渡在开玩笑,何洲渡眼圈红了,“那个人从监狱出去后又找上了何洲阳,他……” 何洲渡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宋纯抱过他,轻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每个人过得都很不快乐。 宋纯没了逛街的心思,她正打算回去,何洲渡的手机铃声乍起,他看了宋纯一眼,走到一边接通电话。 “你先自己逛吧。”何洲渡接完电话后面色为难,“我突然有项工作……” “你快去吧。”宋纯很善解人意,甚至不需要听何洲渡解释。 宋纯当天晚上买了回家的票,她是怪宋炳平忽然早早再婚,但她对再婚对象本人没什么意见。 她早晚都要去见她,总不能回避一辈子。 何洲渡也打算在春节阶段回家一阵,宋纯帮他一并买了票。 街口的老大爷见他俩一起回来,多嘴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怎么一起的?” 宋纯回答的不假思索:“顺路。” 何洲渡对这个回答不做评价,宋纯走在前面,何洲渡在后面,两人保持着沉默的状态。 宋炳平的再婚对象姓陈,她还有个女儿叫“斯曼”,正上初中。 这是宋纯和母子俩的第一次相见,她之前的态度很明显不喜欢她们母子,陈阿姨对她的到来有些手足无措,拿捏不透她的喜厌,只能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陈斯曼也害羞地在一旁瞧瞧打量她。 宋纯疲于应对人际关系,她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宋炳平咳嗽一声打圆场:“到饭点了开饭吧。” 宋炳平很喜欢孩子,饭桌上一直关怀陈斯曼的学习近况,琳琅满目的菜,宋纯愣是没一点食欲。 宋爷爷宋奶奶前两年搬去了乡下,说是空气更好,宋元今夜在加班,宋纯瞧着他们一家三口相亲相爱,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外来人。 她连自己家都融不进去了。 宋纯离开座位,宋炳平像是才发现宋纯,面色尴尬,“纯纯,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吗?” 宋炳平本来只是想问陈斯曼两句,结果听陈斯曼说她对中考信心十足,一高兴就说的多了。 “爸,我去拿酒。”宋纯努力维持笑容,“我们喝几杯。” 宋纯在酒柜里选择了最辣的白酒,她给宋炳平满上一小杯,手指碰了一下另一盏杯壁,眼神询问陈阿姨。 陈阿姨眼神求助宋炳平,宋炳平开口:“纯纯,咱们父女俩喝就好。” 宋纯“哦”了一声,给自己倒上一杯,也没敬酒,直接一饮而尽。 宋炳平表情恍惚,他对宋纯的印象还留在只会喝橙汁的小姑娘阶段,见到宋纯喝酒,他还没反应过来。 宋纯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闷头喝尽,宋炳平低头擦了擦眼睛,“纯纯,酒不能多喝。” “也还好。”宋纯手里的白酒半瓶空了,她眼尾醉得醺红,“活着已经够可怜了,要是连喝酒都得考虑喝多少,还不如死了算了。” 宋纯醉得厉害,说话含糊不清,她上半身体斜倾,问:“刚才陈阿姨做饭,我看见你帮她一起做了,你对得起我妈吗?” 陈阿姨知道下面的话自己不适合听,她抬手招了招埋头吃饭的陈斯曼带她上楼。 “我妈在的时候,你没帮过她一回,也就是她生病了你偶尔打两回下手。”宋炳平默不作声,宋纯拍了两下桌子,“老宋,做饭、家务、逛街、伺候老人,你和陈阿姨领证以后做了多少,我妈检查出病前你做过吗?” “不,不对,不能说帮,这也是你家,你本来就该做。”宋纯摆手,她戳着自己心窝子,边说边抽噎,“老宋,良心呢?你没有,我和我哥也没有。” 她捂着额头哭道:“咱们都是一群对不起我妈的白眼狼。” 宋纯仰脖对着瓶嘴喝酒,辣得她心脏疼,痛哭了她,“我妈……我妈她这辈子就没有值得的时候。” “纯纯,今天爸有个东西要给你看,你哥已经看过了。”宋炳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色手机。 宋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她妈妈生前用的手机。 宋纯用可以说是“抢”这个词的速度夺过手机,手机没有设密码,她一按开机键屏幕就亮了,满格的电。 第一眼宋纯就崩溃了——壁纸是一张全家福。 她哭得像是迷路着急找妈妈的孩子,被眼泪糊湿的头发沾在脸上,她点开相册,里面都是家里人的日常小事。 宋纯一张张往下翻,照片和视频混在一起,宋纯随便点开一段视频,是她高中时在床上耍赖把自己裹成毛毛虫。 她又哭又笑,手机自带的便利签上都是刘翠云的记录。 “今天小元在抓嫌疑人的时候受伤了,那孩子从小要强,要不是我看到他肩膀流血了都不知道,他还让我别说出去,尤其是纯纯。” “纯纯哭得很伤心,她是个傻孩子,天底下哪有觉得孩子没出息的妈妈呢?” “我的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希望剩下的日子能让我看到我的家人们健康快乐。” “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生离死别,其他的事没什么放不下的。” “这个酒的后劲儿为什么这么大?”宋纯把手机放在怀里,埋头哭得声线颤抖,“不然我怎么会一直哭。” “是啊,这个牌子的酒以后不买了。”宋炳平也在哭,他把脸埋在手心里无声抽泣。 “其实我过得还行。” 宋纯坐在外面的红瓷砖石墩上,搭在膝盖上的手里还握着手机,冷风侵袭,吹散了不少醉意。 今夜的天月明星灿,宋纯眼角挂泪,她在问刘翠云:“没为钱发过丑,也谈了对象,学业没什么问题,也和我爸一样成了作家,不过肯定是比不上他。” 她伸手往虚空一抓,“你是不是看我过得不错,所以才不来我的梦里见我?还是说你来了,只是怕吵醒我所以躲起来了。” 她靠墙啜泣,有道温暖的怀抱张开双臂揽紧她,香气在冬夜尤其清冷。
第34章 第三十四封情书 宋纯昨晚喝醉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睛胀得难受,头疼的快要爆炸一样。 “纯纯姐,你醒了?” 这声音太陌生了,宋纯愣了好一会儿都没想起来是谁,那声音又说:“我妈给你做了绿豆汤。” 陈斯曼把绿豆汤端到床头柜上,她知道宋纯不太喜欢她们母子,低头扣着手指头,呐声呐气,说:“我妈给你做了绿豆汤,说是能解酒。” 宋纯不讨厌她,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只能干巴巴地道谢:“谢谢。” 陈斯曼松了口气,像是得到了某种解脱跑开,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宋元。 宋元倚在门口环住双臂,上下审视宋纯,两个人自从宋纯回国前吵了一架后再也没联系过,宋纯负气不看他,“你来做什么?” “见了那么多酗酒滋事的犯人,还没见过自己家里人酗酒,新鲜。”宋元语调阴阳怪气。 什么叫“酗酒”?! 宋纯瞪着他,义正言辞纠正:“我这叫喝醉了。” 宋元沉默下来,半晌,他缓缓质问:“几乎天天喝醉不叫‘酗酒’叫什么?” 宋纯心里虚着一口气:“你怎么知道?” “果然……” 宋纯抄起枕头甩了过去,吼出声:“你拿我当犯人呢?” “工作上我不用这种方法诈人。”宋元接住枕头,他坐到床边,枕头被他塞进宋纯脑后,“你为什么变得这么暴躁?” “我哪有。”宋纯越听越烦,又要拿枕头打他,手刚捏起枕头一角就被宋元单手按住。 宋元叹气:“你仔细想想,你以前会动不动打人给别人甩脸色吗?” 宋纯脸色微妙,宋元继续说:“你连听别人说话都没多少耐心。” 人的情绪多是受环境和周围人影响,宋纯留学期间没少吃苦头,渐渐养成了借酒消愁这个坏习惯。 但她那四年从不会把负面情绪传递给别人。 宋纯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她揽紧被子躺倒在床上背对宋元,她的声音很低,低到她自己都不一定能听见,却异常坚决,“我要分手。” 他们本来都是一直在互相忍让,打着为对方好的借口吞咽下委屈,可是矛盾并没有消失,参加工作后挫折不断,在日常生活中因为小事产生摩擦,它们以更讨厌的方式出现,害得他们几乎天天吵架,然后继续迁就,周而复始。 现在负面情绪不断扩散,甚至开始伤害别人,如果和何洲渡一直在一起的代价是两个人逐渐失去自我,慢慢变得暴戾、压抑、仇恨,她情愿分手。 何洲渡回家的消息一溜烟传开了,认识的不认识的全跑到何洲渡家找他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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