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上海的时候,同事都说江雨微很酷,可江雨微自己知道,她其实一点都不酷。她其实也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会在夜晚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大都市觉得孤独,也会看着同龄人小有成就的时候觉得挫败,也会对父母频繁的催婚感觉厌烦和无耐,可再来一次,她也还会选择这样自由而孤独的活着。 第二天,江雨微穿了一身黑色休闲西装,戴了顶黑长直假发早早到了约定地点。星华那边经理临时有事,只有项目的小负责人在跟他们对接。两方公司谈合作本来就不是技术部的主场,所以江雨微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一旁坐着同时做好表情管理,等着对方提问或者许总指示。 半个小时过去了,那位星华公司的经理才姗姗来迟。 江雨微有点近视,远远看着从远处一个穿着笔挺西装,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还未走近,男人清脆明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对不起,二位久等了,刚才公司突然有一个紧急会议要开,所以迟到了,事发突然,实在抱歉。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星华集团的产品经理,程屿。” 他说到到最后两个字时,江雨微握着橙汁的手忽然一抖,脑子仿佛宕机一般甚至忘了跟许总一起起身欢迎对方。 许总虽然对程屿迟到这么久心怀不满,却依然伸出手,笑的很官方,“你好,我是海元集团的产品部总监,许盛。” “许总,幸会。” 许总跟程屿握了手之后,看向江雨微,咳了一声示意她站起来,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公司技术部的工程师,负责产品质控的vivian。” 程屿十分自然的冲江雨微伸出手,江雨微的手在发抖,冰凉湿冷,他并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异样,故而她并没有伸手,只是避开他的目光,颤声说了一句,“程总,幸会。” 她害怕自己认错了人,可又希望自己认错了人。 程屿并没收回手,而是略低头端详了对面的女孩一会,才收回手推了推眼镜,声音里带了几分惊喜,“江雨微?真的是你?” 不知是喜是悲,居然真的是他,江雨微有些尴尬的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笑了笑,“程屿,好巧啊,我还以为是同名呢,好久不见。” 许盛眼珠一转,看出了里面的门道,看向江雨微,“vivian,你跟程总认识?” 江雨微正想着怎么回答,程屿已经神色淡然的帮她做了回应,“我们是高中同学。” 许盛干笑两声,半开玩笑的说道:“那既然这样,这次合作没有不成的道理了!” 程屿却不吃这套,客气的笑了笑,“许总说笑了,这公司也不是我的,我哪有那么大权利,咱们还是言归正传,我来说一下我们公司对这次合作的意见。” 在他们两个人聊合作的时候,江雨微脑子里想的却是一会要不要跟他说句话,可又能说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许总开怀的笑声提醒她,这次合作谈的八九不离十了,而他们也该走了。 江雨微起身的时候动作太急,弄翻了桌上的橙汁,撒到了程屿的身上。 她连声说对不起,掏出纸巾手忙脚乱的想帮他擦一擦,却在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时,骤然停下了动作。 他,结婚了? 她深思熟虑的那些话此时好像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江雨微编了个理由没坐许总的车回公司,她在洗手间躲了一会,才魂不守舍的走出大楼。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雨,她小声骂了句脏话,拿起包遮住头就要往外冲,一把伞却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头上,她一回头,发现撑伞的人居然是程屿。 他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江雨微挂上了假笑,“半个月前,你呢?” “我在北大念的研究生,毕业了就一直在星华上班。” 江雨微听到北大,忽然神色落寞。 程屿顿了顿,表情复杂的望着江雨微,“咱们快十年没见了吧,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我挺好的。”江雨微笑的勉强,忍了又忍,却还是看向他手上的戒指,于是装作随口一问:“你,结婚了?” 程屿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踟蹰片刻,笑了笑,“还没有,不过快了。” 江雨微心里一阵酸涩,脸上却还是风平浪静,“那恭喜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以后有空再联系。” 程屿却伸手拦住了她,“下雨天不好打车,你还穿着高跟鞋,不如我开车送你吧?” “不用麻烦了,打不到车还有公交地铁,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程屿看着固执的江雨微,摇了摇头,轻笑出声,“我其实想过有一天如果能再遇到你,你会是什么样子的,我想的结果,大概就是你现在的样子。江雨微,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江雨微听到程屿的话,忽然没来由的恼火,她收起假笑瞪了他一眼,冷冰冰的说道:“是吗?那你可说错了。” 她说着从头上摘下假发和发网,一头蓝色大波浪散在身上,她又脱下身上的黑色西装翻了个面变成了橙色港风西装穿了回去。 在程屿一脸吃惊的表情还没消退时,她直接从包里拿出一双平底鞋换上,然后自然的从地上拎起高跟鞋扭头就走。走了两步,江雨微忽然回头,赌气一般的对他说,“程屿,一点都没变的是你看人的眼光!” 江雨微没有再回头,她甚至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好在,顺利的打到了车,还不至于在程屿面前太狼狈。 坐在出租车上,江雨微忽然开始后悔,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火气这么大,哪怕只是普通的老同学,自己的样子也实在不体面。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司机的车载音响里随机放到了五月天的《如烟》,“十七岁的那年,吻过他的脸,就以为和他能永远。” 听到这里,江雨微忽然泣不成声,她脑子里不断闪过十七岁那年昏暗的ktv包间里,程屿喝醉了坐在她身旁唱的那首《如烟》。 程屿说的没错,她一直都没变,不管过了多久,只要她再次看见程屿,她的理智都会崩盘,她心里的爱意都会死灰复燃。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喜欢程屿了,甚至连记忆里程屿的样子都变得越来越模糊,可今天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隐秘爱意一直都在悄然生长。 她从十五岁就暗恋的男生要结婚了,明明她也早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可是,要怎么释怀呢? 江雨微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程屿,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第2章 一见杨过误终身 在某种意义上,江雨微的人生是从高中才开始的。 高一开学那天,江雨微背着空空的旧书包走在市一中的校园里,像误入桃花源的武陵人,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有趣。 或许因为太兴奋,她上台阶时没看路,脑袋撞到了一个男生瘦削的肩膀,剧烈的疼痛让她开始流眼泪。 可她捂着脑袋眼泪都顾不得擦,几乎是本能的低着头对着那个男生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男生愣了一下,低头看见她好像哭了,一时有些茫然无措,“同学,你头没事吧?实在对不起,我现在送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不用,我没事。”江雨微连连摆手,捂着脑袋逃走了,她甚至没敢抬头看那个男生一眼。 遇事先道歉然后逃跑已经成了江雨微本能的自保反应,因为在拳头和绝对的力量优势面前,对错早就没有了意义。 就在一个多月前,江雨微成了十里八村的名人,不单单是因为她以镇中学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市一中,还因为她是镇上第一个考上市一中实验班的女生。 从上学起,江雨微就一直是第一名,可第一名对她而言从来都不是什么荣誉,更像是枷锁和噩梦,因为在农村,与落后的教育资源交相呼应的是人们眼里的偏见。 在那个很少有人能用学习改变命运的地方,学习好并不是一件多值得骄傲的事。 在街坊四邻眼里学习好还不如能干活和会打架来的有用。 在那里,如果一个男孩考了第一名,别人都会夸他聪明,如果女孩考了第一名,别人只会夸她努力。 仿佛聪明和努力天然就是反义词,一褒一贬,而江雨微就是从小被强加上努力名头的那种人。 在他们的观念里,只有男孩和教师子女才能聪明成绩好,只有初中文凭的父母生出的江雨微怎么可能一直考第一名? 而且并不是所有老师都喜欢成绩好的孩子,至少江雨微没有遇到。 江雨微从小就是街坊四邻乃至老师同学眼里的异类,而迎接异类的自然是各种各样的区别对待。 从上小学开始,江雨微的座位就固定在了班级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她的同桌从来都是整个班里最调皮捣蛋或者最邋遢,没有人愿意跟他做同桌的男生,老师总是美其名曰让好学生带带他们,其实不过是想把他们一起当作垃圾堆在一起自生自灭。 那些极品同桌中有的会在桌子上划三八线,只分给江雨微四分之一的位置,一但她越过三八线,就会被对方用削尖的铅笔狠狠的戳进胳膊里;有的会在上课的时候不停的捣乱,拽她头发掐她胳膊,让她没有办法听课;有的会趁她不注意偷她的零食和文具,把她写好的作业撕碎扔到垃圾桶里;还有的几个月不换衣服也不洗澡,坐在她身边散发着垃圾桶的味道。 渐渐的,欺负江雨微从个别男生的恶作剧变成了一项集体活动。 站排的时候,中等个子的江雨微会被班级的女生们挤到最后一排;做操的时候会被旁边高个的男生狠狠的推搡到地上;课间的时候会有男生故意把她的东西扔到地上踩两脚,激怒她动手,然后他们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加倍打回去。 班里的其他人通常会在一旁开心的看热闹,没有人会为她出头,拳头和嘲笑是她从六岁到十五岁见的最多的东西。 老师们也不喜欢江雨微,总是把她贬低的一无是处,会剥夺掉本应该属于她的各种荣誉,剥夺她代表学校去县里参加各种活动比赛的机会,甚至不允许她参加除了集体活动外的任何活动。 有一次被课任老师冤枉上课讲话,当着全班的面被扇巴掌。 小时候的江雨微活泼又强势,被人欺负了当然会打回去,可她那时候瘦瘦小小的根本打不过那些下狠手的男生。 她曾经无比希望老师可以帮她,可那些老师只是在课上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你们不要打扰江雨微学习,就把她变成了告状精重新拖回了风暴中心。 妈妈到学校来替她教训过一次欺负她的男生,可结果就是她被打的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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