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逾白想着,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动,只是敛眸继续平静地看着她。 纪珍棠好奇问:“你还有话要说?” 他略一沉吟,用一种和小朋友说话的姿态,悄声地询问:“刚刚没经允许就抱了你,生不生气?” 说这话时,他稍稍折身,没有看向她,视线只是恰好地落在她颈侧,看见那里浮起一层不自然的绯色。 纪珍棠回想起刚才乱了阵脚的慌乱时刻,耳尖微热,小声的:“我要是说生气呢。” 男人温和道:“真诚地给你赔礼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笑了:“那……要是不气呢。” 他也浅浅地笑:“也给你道个歉。” “开玩笑,我不生气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纪珍棠双手合十,分外感激,“谢谢老板!” 钟逾白望着她轻轻地笑,有那么一会儿,神色与姿态稍显慵懒,也不乏翩翩风度,末了他评价一句:“年纪不大,烦恼挺多。” 不像疑问,像陈述句,带点揶揄的意思。 纪珍棠闷闷地挠一挠脸颊,不知道接什么话。 他没执意追问:“和姑姑说一声,我先告辞,改天再来拜访,有需要联系我。” 纪珍棠飞快点头:“嗯嗯嗯!” 最后,钟逾白给了她真挚的祝福。声音低沉而磁性,在寂寂的黑夜里,倒给人一点温柔的暖意——“祝你快乐,日日开心。” 她发自内心地有点感动,但没有溢于言表,仍然只是温温地笑着,说:“谢谢,希望你也每天都能快乐。” 纪珍棠跟他挥了挥手,里面纪心荷在唤,她匆匆赶去。 钟逾白没急着离开,他在廊下站了会儿,又接到丁迦陵的来电。 按下接听。 同时,视线从女孩子的身上挪开,看向停车场中央、亮起前灯的那一辆蛰伏在黑暗里的车。车里有人,但坐进去好一会儿没开动。 一辆牌号很顺的大G。 丁迦陵问:“钟总,董事会都到了,你人呢。” 钟逾白淡淡说:“我在瑞西医院。” 隔着薄薄雾气,钟珩觑向急诊大楼门口的那道修长身影,紧急从兜里摸出他的眼镜,仓惶地架上,推到顶,为确认无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丁迦陵很诧异:“医院?您还好吧,上医院干什么?” 钟逾白并不躲闪对方的注视,同样凝视回去。 他对手机道:“你先组织一下,我随后到。” 约莫两分钟后,那辆车才在他平静无波的视线里驶离。钟逾白始终目送着他,直到那嚣张的车尾气在空气里彻底消散,他才迈步走入长夜。 - 那天从医院回来,纪珍棠症状就消失了,此后几天状态良好,但因此戒掉了熬夜的坏习惯,正在努力调节作息中。药物没派上用场,但随时放手边,她总不安地觉得疾病还根植在身体里。 钟逾白留下的木匣礼盒里,装着一只玉手镯,成色、质地都属上乘。 她在拍卖网上搜索一下午,确认了它的价格,看得人心尖打颤。 头顶好像有一行弹幕飘了几天几夜:发财了发财了发财了…… 她要是真收了这只镯子,可以短暂地充一阵子大款。 可以关掉花呗,可以不用低声下气地讨好,甚至可以反过来接济她的爸爸。 谁会不觉得钱真是个好东西?这样一个镯子,就能立刻让她地位翻覆。 一夜暴富,不外如是。 捏着它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太大的实感。 纪珍棠坐在二楼窗棂前,借着晦昧的光线观察着这只剔透的手镯。手下垫着一本日本时尚周刊,微风扫进来卷起页脚,发出轻轻地哗声。 人影稀疏的窄弄堂里,一抹亮色吸引她的注意。 钟珩手里抱了一捧玫瑰,鲜红欲滴。他东张西望,第一次来这儿找她,人生地不熟,看看手机看看路,直到看见落棠阁的牌匾,确定没找错。 头再往上一抬。 红砖青瓦,衬得那拱形窗色调柔和,窗口,纪珍棠面色冰凉,托着下巴正在阅读什么。 落棠阁的门关得紧,钟珩在底下站定,问她:“看什么呢?” 纪珍棠用力翻页,发出哗哗的声音,语气却很淡:“《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他笑了:“这是书名吗?” 她冷冷:“当然啊,真没见识。” 钟珩往前,手扶了下门把,转不开,又抬头问她:“你那天去医院干嘛了?” 她顿了一下,谨慎看他一眼,有种被质问的不悦:“去医院还能干嘛,看病。” “哪里不舒服?”没等她回答,迫不及待下一个问题:“你怎么和我三叔走那么近?” 纪珍棠眉梢一挑:“跟你有关?” “他请你做衣服,为我太奶奶过生日?” 看来风声走漏得很快。 纪珍棠扬了扬声调:“姑姑,关门放狗。” 其实姑姑不在,门也没开。 她瞄一眼楼下。 狗还在。 钟珩说:“我是不是跟你说过离他远点?没跟你开玩笑,我三叔不是什么善茬,披着羊皮的狼,听说过这个词没?形容他的。” 纪珍棠笑了一声,没说话。 钟珩接着说:“你别跟他做生意,这钱不好赚,我真怕他对你怎么样,你虽然没什么威胁,毕竟说起来也是我女朋友,万一他——” 某些用词触她逆鳞,“谁是你女朋友?很好笑。” 钟珩不理:“你晓不晓得他杀过人?” “我只知道杀人要枪毙。” “真正的高手都是杀人不见血,他就是漏网之鱼。” 她面不改容:“那你快去call 110,在这里和我泄露什么惊天秘密?” 他继续煽动:“我二叔就是被他弄死的。我跟你说真的,你别不信。” 纪珍棠摊手,一副要杀要剐随意姿态:“我信啊,但我跟他距离太远,没有利益纠缠,暂时应该杀不到我这里。” 钟珩:“我这不是想让你长个心眼?” 她不响。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不继承家业?因为只有这样,我明确表明不碰钟家任何的利益,我阿叔才会放我一马。权势地位固然诱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保命更要紧,我们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不是他的对手就是他的棋子,这个男人机关算尽,没人敢惹。我不和你说这些,就是怕把你吓着。” 终于,纪珍棠抬眸正眼瞧了瞧他,严肃下来问:“你可是他侄子,他会害你?” “不然说钟逾白冷心冷肺呢,知不知道李世民怎么上位的?” 她说:“我读过书。” “玄武门之变多翻几遍,你就懂我活得多心酸。” “你也配叫心酸?穷苦人民要起义了。” 钟珩无奈:“跟你就没法好好说话。” 纪珍棠说:“是你优越感太重,自比李世民的弟弟,其实狗屁不是,人家可能都懒得对你下手。” 跟她吵架永远落下风,他很无语地被噎住。 看他傲慢的模样,纪珍棠就不悦:“物必自腐,然后虫生,你绝口不提钟家大厦将倾,如果不是钟逾白出现及时,挽回泊洋半条命,你的老爸又有几个本事保证自己能坐稳,哪怕只是一个名存实亡的董事长位置?” 钟珩脸色难看到极点。 一阵风来,应景地把他怀里的花吹调了几瓣。 她接着说:“堂堂名望,被人议论纷纷。是不是好丢人?没有办法,这就是废太子的结局,认命吧钟少爷——” 说完,补刀:“啊哈,现在是假少爷了。” 钟珩一头黑线,好似憋了一肚子火,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这些事,他动了动唇,但最终把局面拉回小我:“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你怎么非得胳膊肘往外拐?” 纪珍棠摇摇食指:“此言差矣,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我这叫审时度势。” 钟珩嗤笑:“我就知道,你们女人都是势利眼。” “我势利不势利不知道,知道你是个窝囊废了。 “我就是再窝囊,废太子的寝宫门,也不是什么女人都能敲开的吧?” “……” 很好,阴阳她。 “钟珩,你能不能下一秒就死掉?让我清净。” 同时,一杯清水从上面直直地泼下来。软武器,毫无杀伤力。 他没躲开,但挡了一下怀里的玫瑰。 “好狠的心!” 自己湿了半边肩,保住了花的娇艳,关键时候也知道要假装深情。 听着关窗声,钟珩恬不知耻地一笑:“好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给我开个门,可以?” 要说钟珩的个性,有一个地方令人钦佩。 他可以满不在乎,高高在上地恶心别人,也可以满不在乎,接受别人高高在上地恶心自己。一切烦恼不挂心,吵完就忘记。 一个没脾气又缺点胆识的公子哥,听起来确实是要在冷宫排队的命。 难为他东躲西藏,还有那么三分好心地扬言要救她于危难,躲他那个“机关算尽”的三叔。 可惜,她不需要。棋盘早在无形中转换了局面,有人却只看到能一种苦情而庸俗的走向。 谁要跟他一起关冷宫? 纪珍棠在他央求开门的声音里冷酷回答:“做你的春秋大梦。”
第10章 第 10 章 ◎名利场的衣香鬓影◎ 钟珩心情好的时候愿意哄哄人,但他的耐心极为有限。一直到纪心荷回来之前,纪珍棠都没给他开门。等到黄昏,门口就只剩一捧玫瑰了。 “小棠,又是哪个男孩子给你送花了?”纪心荷一手拎着钥匙,一手捧着花进来。 纪珍棠急忙道:“别碰,那花不干净!” 纪心荷笑了,“花有什么不干净的,好看得很。新鲜的哦,香喷喷。” “……” 她晚一步,下到楼梯一半,呆呆倚着墙,看着那束玫瑰被摆在厅堂。 又看着纪心荷从花瓣里抽出一张卡片。 她问写了什么。 纪心荷眯眼看了看,“我不懂啊,是串英文。” 很快破案,英文是:forgive me.(原谅我) 土掉渣,她没看第二眼。 “姑姑,镯子要不要?”她托着盒,给纪心荷看。 纪心荷瞥了眼,笑笑说:“我都上年纪了,不戴这花里胡哨的。” “哪里花了呀,这个颜色明明就很清新,而且很搭配你的名字。”她把手镯取出,套到纪心荷的手腕上,将她手背细密的纹路抻平,笑道,“好看好看。” 没料,纪心荷没戴满半分钟,便匆匆取了,只是说:“人啊,还是要掂清自己的分量,是几斤几两的人,就只配戴几斤几两的首饰。” “谁说的?首饰顶重要,否则那些有钱太太为什么去追逐名牌包包?先敬罗衣后敬人,只有看出你的穿戴几斤几两,人家才能由此揣测你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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