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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苧倒了水放在一旁，沉身坐在椅子上，细细看了他的伤口。 脸颊被纱布盖住一小块，胳膊肘有几道刮痕。 上面一层淡黄色液体，看样子是上过药了，许是伤口不算大，索性就没包扎。 “为什么喝酒？”她语气尽量平和，蹙起的眉心却暴露了心底的不悦，“周阳说你心情好，可我记得，你好像只有心情不好到极致才会喝酒。” 她的质疑点到即止，再问下去会触及他的底线。 宋子译不喜欢她过多询问有关于他的事情。 男人有一刻的慌神，将脸侧向一边，视线落在窗户的反光处。 温苧的模样被映在上面。 她是突然接到电话赶来的。 平时在工作室怎么舒适怎么来。 她穿了条棉质无袖长裙，出门前匆忙套了件格子衬衫。 头发盘成丸子立在脑后，上面插了根彩色铅笔固定。鬓角有碎发落下，看起来有些凌乱，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气质。 皮肤又白又嫩，额角漾着几滴细密汗珠，立在病房灯光下，肤色更显莹白。眉眼柔和，此刻沾染了些许焦灼的情绪，比平时看起来更加灵动，唇红齿白，五官精致乖巧。 这张脸，即使是生气也不会有过多的变化，永远一副从容自若的模样。 他忽地生出想对她说实话的念头，但也只是一瞬，便被他很快克制住了。 “没什么，项目拿下了，一时高兴就喝了两杯。” 深知他是撒谎，她也不再探究，床头放着护士留下的药，她按照吩咐挨个扣下药片：“工作室过两天就关了。” 他终于收回视线，接过她递上来的一把药，沉声开口：“温苧，关于婚礼的事……” 药片被她放置在他掌心，而后端起水递到他面前，唇角弯了弯，表现得知情识趣：“你不想办，那就不办。”
第2章 隔天是宋子译预约领证的时间。 想起他前一晚脖子上还架着固定器的样子，行程多半是要推后了。 加之项目在一大早得到甲方的肯定后，温苧难得赖了次床。 雨后的晴天，阳光穿过窗帘照在女孩熟睡的脸上，她翻了个身，面对没有光照的方向睁开眼。 黑色长卷发散落在肩头，她睫毛轻轻颤动，短暂放空两秒后，缓慢从床上起身。 宋子译还在医院，她打算洗漱过后做顿午饭去医院探望。 和宋子译在一起两年，她几乎事事以他为主。 宋家人不看好她的工作，怕传出去丢脸，她便绝口不提跟宋子译的关系。 没和宋子译同居，却会在他半夜做噩梦打电话给她时，立刻赶到他家，只为了陪他待着。 这两年，他们之间以礼相待，就连普通情侣该有的亲密都很少。 温苧总怕没尽到女朋友该有的义务，能做的只是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宋母嫌她第一次上门不会做饭，她每天下班后会花两个小时学习烹饪。 从一开始的厨房小白，到现在几乎各地菜色都会一两道，味道甚至不比饭馆差。 这是孙雨涵给她的诚恳评价。 平时两人一起待在工作室里，相处的时间比宋子译还要久，自然也就成为了她每道菜品的实验对象。 温苧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孙雨涵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没良心的女人。” 温苧手一顿，砂锅盖差点摔落在地。 她煲了汤，食材是前一晚睡前在手机平台定的，一大早被放在门口，她起床后才取进来。 本以为孙雨涵这个点不会来工作室，至少以往在项目结束后的一个礼拜内，几乎是见不到她的身影。 “你怎么会来？”她尝过汤的咸淡，盖上盖子打算再焖一会儿。 孙雨涵脚踩十厘米高跟鞋，穿一件过膝小洋裙，活脱脱大小姐的打扮，站在厨房门口抱臂环在胸前，趾高气昂道：“来看看没良心的女人在干什么，是不是为了结婚连我这个好朋友都不打算要了。” “没良心的女人”是孙雨涵最近赋予她的新外号，一切起源于她单方面宣布工作室即将关闭，而她也打算结婚做全职太太。 孙雨涵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当初愿意和温苧搭伙开工作室，纯粹是为了体验生活。 她不愿意回家接管公司，便用温苧创业需要人支持做了借口拒绝家里，孙爸执拗不过这个宝贝女儿，也就任由她跟着胡闹。 听说温苧要关工作室时，她是第一个反对的。 劝了她好一会儿也不见效果，最后才跟命运做了妥协。 打那以后，嘴上叫着“没良心的女人”似乎成了她最后的倔强。 温苧路过她旁边时，很刻意打量她一番，阿谀奉承着：“孙大小姐这么漂亮，我哪舍得。” 孙雨涵冷哼一声：“越美的女人越爱说谎，我现在才领悟这句话的真谛。” 她踩着高跟鞋走到客厅沙发坐下，鼻尖嗅到厨房飘出的鸡汤味，想起昨晚温苧跟她说的宋子译住院了，难免起了好奇心。 “宋子译平时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喝醉酒居然会干这么丢脸的事。” 孙雨涵不是很喜欢宋子译这个人，大概是做闺蜜共有的特殊情怀，讨厌好朋友身边的每一任对象。 尤其是温苧和他在一起后，满心满眼都只剩宋子译一人。 昔日的高冷女神为爱变痴，她简直吃醋。 温苧蹲下，顺手整理桌面摆放凌乱的图纸，多是些她用到作废的草稿，直到背面都被画满后才舍得丢掉。 她不是很喜欢浪费。 “你喝醉的时候，做的那些事可比这丢脸多了。” 孙雨涵做心痛状：“没想到你还是这般重色轻友，倒是臣妾的不是了。” 温苧被她逗笑，心烦意乱的感觉这才有了缓解。 昨晚从医院回来后，她心头便时常萦绕着心慌。 宋子译在病床上的模样不似平常，总心事重重的，温苧跟他说了好几次话，都没有及时得到回应。 直觉告诉她，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了。 宋子译很少有失态的情况。 孙雨涵开车送温苧到医院楼下。 温苧侧头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虽和宋子译不熟，倒也实打实和温苧谈了两年。 孙雨涵表面功夫做得好，在工作室不得已打交道时，给足了宋子译面子。 私下却一点也不想跟他有过多牵扯。 “不去，姐姐今天约了小鲜肉泡酒吧。” 这是实话，她特意精心打扮，就是为了去找乐子。 温苧关工作室的事让她郁结许久，没有这个幌子在，孙爸早已在暗中蠢蠢欲动给她铺路，公司上下都知道有新领导即将上任。 据说是老板的直系亲属，就差把闺女两个字摆在明面上。 唯独她这个当事人最后一个听说。 温苧也不强求，目送红色扎眼跑车消失在车流里，她转身朝住院部走。 秋天的雨说来就来，她前脚刚进大门，身后蓦地响起噼里啪啦的雨声。 雨点极大，砸在建筑物上发出阵阵闷响。 她心血来潮回头看一眼，视线不经意落在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 男人一身高定西装，撑着黑色雨伞，颀长的身影立在路旁，似是在等人，时不时抬起手腕看眼时间。 措不及防的一场大雨，打的周围路人皆在落荒而逃。 马路上汽车呼啸而过，地面溅起前一晚还未来得及蒸发掉的积水，晶莹的水珠在空中四溅，随后重重跌落。 人人都手忙脚乱。 只有他，周遭像是有着不属于这世界的安静。 隔着雨幕，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也朝这边看来。 这是医院旁的一条小马路，之间距离不算远。 他清浅的眸光落入她眼底。 像是偷窥被人抓住，她有一瞬的慌神，却觉得这会儿把视线收回去更显心虚。 两人视线相交。 他眸底忽地涌起一丝波澜，唇畔绽出浅淡弧度，气质更显温润清雅。 这是在化解尴尬吗？ 温苧一愣，回以礼貌性的微笑，及时收回视线。 确实是她先毫不避讳的打量别人，该主动离开的自然也是她。 直至站在电梯前，温苧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行为实在怪异。 许久之后，温苧回想起那天莫名的对视，始终都没办法做出合理的解释。 她只是随意回头观察雨势，他便恰好闯入她的视线。 来之前给宋子译发了消息，直到她人坐上电梯才收到回复。 song：不用来，我已经出院到家了。 早一些说多好，她人都到医院了。 心里这么想，她还是回了他好。 电梯却来不及停下。 抵达五楼，门缓缓打开，她惯性朝里瞥了一眼，到处是护士忙碌的身影。 好在这个点乘电梯的只有她，退回里面一些，正打算按一楼下去，在门关上的一瞬间意外捕捉到宋子译的身影。 她第一反应以为是看错了，手却不听使唤快速按了开门键。 门再次打开时，走廊已不见熟悉身影。 若是从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下楼回家。 她总无条件相信宋子译。 回想起昨晚宋子译的不正常，他躲闪的视线，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加之他两分钟前刚发了到家的消息，此刻却仍待在医院里。 缓过神时，她人已经站在五楼。 有护士路过，瞥她一眼便立刻认出，是前一晚推宋子译回病房时撞见的那个。 “小姐姐，又来看男朋友啊。” 护士这个语气，也算是证实了他真的还在这里。 温苧点头：“他怎么样？” 护士多半热情，这位更甚，拉着温苧喋喋不休：“今天一早就拆颈托了，医生是说他没什么大事，只是脸上有些擦伤比较严重，不过已经可以下床走了。这不，他刚刚还去其他病房看朋友去了呢。” 温苧倒是没听说，这层还住着他的朋友。 难道是昨晚一起住进来的？ 护士拉着她朝病房走，也不管她什么意愿。 “我们医院病床紧缺，也就骨科还算宽松，昨天半夜送进了一批别科的病人，你男朋友拆颈托的时候碰巧遇见他朋友被推进病房。” 温苧觉得她是真热情，就差把医院的机密也透露给她。 两人停在一处病房外，双开门只敞了一半，里面有窸窣说话声传来。 她几乎是立刻听出宋子译的声音，是她都极少听到过的温柔。 温柔到，她以为是认错了人。 和护士站在门口，直至亲眼所见，才肯定了那人的确是宋子译。 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勉强挤笑，没什么血色的唇瓣轻启，声音柔弱到好像下一秒就会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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