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心疼极了,小心翼翼地抱紧江莺。 不敢去想,那段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曾在网上搜索过关于江北殡仪馆的新闻,却一无所获,想必是江莺的姑姑处理好的。 江莺把自己埋进李北的怀里,用力抱紧他,身体细微的抖,深呼吸好几次,才能闷声继续说:“看了小半年的心理医生,又喝了三个月的中药。老中医告诉我,人各有命,那个节点该生什么果就会有什么因,所以开了因就要接受果。他说,没有父母不希望看见的孩子是朝气蓬勃,为了那份爱,我都要减少自责,思虑,犯错的又不是我,善良不该为罪恶承担责任。我就慢慢地走出来,开始重新面对生活。只是大概生活是残忍的,总是给你一颗糖,就再给你一巴掌,就好像在提醒你,劫难刚刚开始,你躲是没有用的。” “李北,”江莺突然抬眼,眸子里有恐惧,有无力,“你能再抱紧我一点么。” 李北心尖发麻,下意识想要阻止江莺接下来的秘密。直觉告诉他,那个深藏心底的秘密,是极其痛苦,无法承受。 江莺摇头,拒绝他想说的话,将头重新埋进李北的胸膛,听着耳侧的心跳,逐渐平静,声音低瓮:“我一直觉得我姑姑的老公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但我没有证据。他总会在我洗澡或者换衣服的时候,不恰时的出现,被我严肃说了几次后减少很多。我以为没事了,直到初三的那个晚上,他喝醉了,溜进我的房间,试图侵犯我,威胁我说敢喊就告诉所有人是我不自爱,勾引他,将所有的罪责推给我。” 李北手臂收紧,漆黑的眼底晕开浓墨。 从江莺说的第一个字开始,他的背就绷紧,进入挤压怒气的状态。 江莺感觉到,轻轻地拍了几下李北,说:“那天晚上,我没有理会他。我拼命尖叫,拿起东西砸他,发疯似的反抗,他没成功。” 李北咬牙切齿地问:“他叫什么?” “李北,”江莺从他怀里抬起头,在少年的黑沉的眼里看见了疼惜,愤怒,突然她无法控制地落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情,抖着声音,“李北,都过去了,我把它讲出来了,讲出来就可以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畏惧这件事,再也不会,所以,没关系的,别生气了。” 李北明白,江莺是在努力的释怀这件事。 昏暗的灯光下,少年满眼炙热,疼惜地抬起手,指腹轻轻地揩掉她眼角的泪。 片刻,他凑上去,在她的眼上落下一吻。 “江莺,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任何人都不会再伤害你。” 少年的声音严肃,真诚,从未有过的心态涌上。 他应该站在他的神明身前,替她挡下这世间风雨,去守护她的那一片净土。 “好。” 江莺亲了一下他的下巴,觉得有人心疼,有人护着的感觉,真的是太舒服了。那些东西都不重要了,她的小狗带着满身伤痕走来她的身边,未来会和她一起经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比什么都重要。 李北暗自记下城县,以及江莺的姑姑,轻声问:“饿吗。” 江莺点头:“早饿了。” “走,下去给你煎牛排。” “这能做?” 李北下床,低头俯视坐在床上,小脸红扑扑的女孩儿,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指尖温柔地抚平她翘起的头发,俯下身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声音淡淡。 “能不能做,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莺狐疑跟着李北走出房间,偌大的俱乐部,只剩下她与他两个人。 灯光暗调,二楼处处奢华,价值不菲。 李北牵着江莺的手走向对面走到的第一个房间,推开门,是个厨房。 他突然揽住江莺的腰,校服下腰肢纤细,心里升起热气被不留情地掐掉,神色冷静,眼神却十分勾人,语气缱绻地说:“江小姐,油烟重,请在外面稍等一下。” 呦呵,卖色小狗。 江莺抿唇笑:“好。” 李北关上门,江莺独自在二楼溜达。 对于江莺来说,这是李北的另外一个世界,奢靡无度又纸醉金迷,是她从未踏足的世界。 入秋的时候,李北曾邀请她看比赛。 很遗憾那时没看到,那么,现在应该不会了吧? 江莺找了一个离厨房近的沙发坐下,掏出手机播放英语听力。 不知道过去多久,李北端着两个盘子走出来。 盘子里是煎好的牛排,以及一小坨意大利面,淋着深褐色的酱汁,在光下,诱人的光泽,香气弥漫在整个密闭空间。 江莺关掉英语听力,跟上李北的步伐,坐在玻璃栏杆下的沙发上。 她眼眸微亮,在李北拿出两份一次性筷子时,疑惑发问:“大家都是这么吃西餐的吗?” “我们比较特殊,一只狗一只鸟,自然与众不同。” 温暖的暖气,降低色调的光线,少年声音裹挟着块砂糖,压在身上多年的劣气有了淡化的迹象。 虽依旧冷,但没那么刺人了。 江莺有在暗自担忧李北的情绪反扑,但没想到,似乎还可以。 之后不清楚,但现在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所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始终坚信。 光中,穿着校服的女孩儿干净又温柔,浅浅地扬着嘴角。 “李北,我很开心。” 江莺突然说。 李北微愣,随即说:“我也是。” 第二天一早,黎明初生,俱乐部的门从里打来。 李北给江莺戴上头盔,再次确认:“真的要坐这个回家?” 江莺唯恐他反悔,连连点头,厚重的头盔显得她有些笨拙。 李北转过身戴头盔,忍不住勾唇一笑,她真的好可爱啊。 坐在摩托车上,穿梭在林间的山道,江莺心情无比雀跃,冷风灌进身体里,却有一种解放的力量,大概这就是机车的魅力。 李北感受到,不由得问:“这么开心吗?” 江莺没听清楚,耳畔都是风声与车声,骑车的少年又大声问了一遍。 她的眼睛弯成月牙,抱紧李北的腰,同样大声地回应:“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开心!” 她是很开心的。 独自一人的路上,有了结伴同形的人。 浑身漆黑的摩托车在车流人群中掠过,一路张扬地回到江北,江莺从车上下去都觉得头轻脚重,冷得颤着手打开门。 李北骑着车进去,车的轰鸣声引的黑子大叫,直到看见来人是谁,才堪堪不再叫。 打开暖气,江莺跺跺脚,说:“我不行了,我得去洗个澡,还得写卷子。” 李北轻嗯一声,与她一同上楼,站在楼梯口,对视几秒,各自回了房间。 江莺洗了个热水澡,驱散身上的寒气,把头发吹到半干,坐在书桌前,拿出日记,在上面写下—— 凛冬终将迎来春日,我们的终点站在生命的最后一秒。 在此之前,我们都要热烈的活下去。 ——2018年12月30日《江莺日记》 写完合上日记本放进抽屉里,江莺戴上耳机,开始听英语听力,写英语卷子。 楼梯口另外一侧的房间,没有开灯,但窗帘被到最开,雪色漫进来,呈现冷色调。 少年神色平静,眼神掺杂冷漠,单薄的黑T恤勾勒出宽肩窄腰,黑裤子堆在脚边,手插在裤兜里,俯瞰林间的枯枝积雪。 不知道望了多久,他才有了一丝反应,转身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贺垚的电话。 很快就接通,传来嘈杂的音乐。 他淡声喊了句:“贺哥。” “稍等,”那头贺垚换了一个安静的环境,“需要我帮什么忙?” 李北垂下眸,单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说:“帮我调查两个人。” “都谁?” “李志高。” 那头沉默了几秒,问:“你确定?” 李北夹着烟的指间微收力,溢出不太浓烈的狠劣,说:“总比脏了我的手好。” “行,我知道了,另外一个是谁?” “江北殡仪馆馆长江嵩山的妹妹的老公。”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贺垚说:“小北,你这人际关系够绕的啊。” 李北:“还行。” 贺垚等了一下,应该最先挂电话的人没挂,不由得问:“还有什么事?” 李北沉默。 然后,他说。 “周一我想回学校上课。” 电话里,传过来贺垚短促的一声笑:“你小子,想开就行,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自己站得高来的最恰当,依靠任何人都不行。行了,放心吧,我会找人安排。周一,你直接去学校就行。” 挂断电话,李北站在窗前吸完半盒烟,将剩下半盒烟扔进垃圾桶里,打开抽屉,拿出一盒薄荷糖,倒出一颗塞进嘴里,咯嘣几下咽下,又倒出一颗。
第33章 Chapter 33 吃完早饭, 江莺刚把碗筷放进池子里,就听到李北说等会要跟她一起去坐公交车,然后回学校上课, 碗脱手掉下,发出刺耳声音。 淅沥的手落在修长指间, 立在她身侧的少年拿起掉落的碗, 黑沉的眸子投向她, 声线冷冽:“怎么, 不是你让我看着你,跟着你走的吗?” 走出江北殡仪馆, 天色还蒙着一层黑纱。 江莺余光不断偷瞄与她并排的李北,诧异又高兴,却不由得陷入沉思。 片片乌色中,黑色大衣垂在小腿, 高领毛衣的露出纹身一角, 李北面无表情,浑身上下的气息与同龄人毫不相关。 江莺眸子里雾蒙蒙,觉得小狗格外的有魅力, 莫名地有些遏制不住的心悸,垂眸看着少年步伐轻散,与她一同踩在雪上。 李北轻懒地偏眸,在她微红的耳尖停顿片刻, 伸手牵住她的手揣进外套的兜里,手指伸进她的指缝里,紧紧扣住。 “江莺, ”他的声音很淡,垂着眼, 碎发遮掩住,“我会跟紧你,你要牵好绳子。” 江莺站在公交车站台上,才从这句话里缓出来,身侧的少年修长挺立,安静无声地静站在那里,像一块化不开的浓墨。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眼中的占有欲毫无掩饰。 公交车从远处的路上,车灯照片前路一大片,晃晃悠悠地开来停下,车门蹭一下弹开。 江莺侧头看着李北,浅笑:“那,我们走吧。” 李北眼神平静,轻点头:“好。” 坐在公交车末坐,江莺开口问:“你现在去学校会早吗?” 李北把玩着她的手指,说:“不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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