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医生给江莺手心清洗消毒,拿出准备好的麻醉,说:“会疼,忍着点。” 江莺点点头,小小地呼出一口气。 针尖发出寒光,她下意识缩了一下。 李北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按紧怀里。 少年身上有淡淡的雪气,江莺颤着闭上眼,手指抓紧他后腰上的衣服。 麻醉针要打在伤口里,疼得江莺闷哼一声,鼻尖冒汗。 李北把她抱得更紧,拍着她背,轻声安抚:“乖乖,不怕。” 打完针,值班医生瞥他一眼,拿出针线开始缝合。 麻木感占据整个手,感觉不到疼,只有皮肉拉扯感的江莺抬起下巴,与低垂眸眼的少年对上视线。 “我没事,”她小声说,“你不要自责。” 李北没说话,眼神克制,细节末节的冷漠溢出,狭带着对本身的嫌厌。 江莺抿嘴,下巴压在李北的衣服上蹭了蹭。 “李北,你说过的,什么都听我的。” 李北手指抚摸她哭红的眼尾,声音不浓不淡:“好,我都听乖乖的。” 江莺眼神迟了一下,小声提醒:“在外面不要叫我乖乖。” “好,”李北指腹划过她的睫毛,“都听你的。” 值班医生看一眼江莺羽绒服下的校服,淡淡道:“谈恋爱可以,但要注意安全,别拉下学习。” 江莺脸上一燥,松开李北坐好,很重的点头:“您放心,不会拉下学习的。” “不止是学习,还有人身安全。” 医生抬眼,话是对着江莺说,眼神却对着冷冰冰的少年。 李北眼皮微动,嫌厌溢满,接话:“您放心,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医生言尽于此,没再多说什么,给江莺处理完,叮嘱她:“别碰水,每隔两天来换一次药,第七天拆线,明天来打一针破伤风。我给你开点消炎药,一定要按时吃。” 江莺认真地听,白嫩小脸抿出一个浅笑:“谢谢医生。” 顿了一下,江莺又说:“医生,他手臂上也有伤,麻烦你给他看一下,谢谢。” 医生点头,没再说什么,又给李北处理完伤口,便让他们离开。 天空雪落,稀稀疏疏的灯亮着,医院里安静,只有很小声的交谈。 两个纸箱子,一个蛋糕堆积在空旷医院大厅的蓝色排椅旁。 冷白的灯光中,江莺坐在最边上,李北在她身边,腿上放着药。旁边是瘫在椅子上拍着胸脯的小白,再往那边是一声不吭的寸头。 江莺看了一眼医院表上的时间,今天还没过完,探头看向小白:“小白,生日快乐,很抱歉让你在医院里过生日。” 小白蹭一下坐直,无所谓地摆摆手:“不是,小嫂子,你说的什么话啊,这是问题吗,当然不是,只要我们几个好朋友在一起,在哪不是过生日啊。” “而且,”他嘿嘿一笑,“我觉得这个生日还挺牛,不过要是在殡仪馆过最好。” 寸头:“……” 他抬起手,毫不犹豫锤在小白背上。 然后,说:“生日快乐啊,儿子。” “去你大爷,”小白低声一嗷,克制着跳起来,“老子才是你爹!” 小…嫂子? 小嫂子!? 江莺眨了一下眼睛,耳根子滚烫发热,慢慢地坐回去,偏头,小小声地跟越来越沉默的少年嘀咕:“他叫我小嫂子。” 李北反应有点钝,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不喜欢的话,我让他别叫。” 江莺脸颊一热,声音更小了:“你最好闭嘴。” 李北眼底浮起温度,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 江莺眸子里亮烁,嘴角漫出笑:“他还说我们是好朋友。” 李北听着她窃喜的尾音,心里发酸,声音淡淡:“傻。” 江莺笑了笑,没反驳,真的很高兴,紧绷的神经松懈不少,眼神与少年黑沉的眼眸遇上,嗓调柔柔。 “李北,重要日子,要开心。” “好。” 他掩藏起拥挤的潮涌,顺从地揽住她的腰,带进怀里。 努力控制住音量的小白寸头打闹一阵,蹲下来拆开蛋糕盒子,拿出皮卡丘造型的生日蛋糕,点上蜡烛,压着声音说:“过生日了啊,各位,今天哥们我十八岁,正式步入成年行列。” 寸头端着蛋糕,小白闭上眼许愿。 江莺笑着,李北安静。 “好了,许完了。” 小白坐下,与寸头配合着切开蛋糕,一人分了一大块。 蓝色排椅靠着的玻璃窗映着檐子外的大雪,新的一年的第一天在末尾时刻烟火兀自绽放。 四人都回头去看,小白跪在椅子上,趴在玻璃上,哇哦一声,眼神惊喜,很轻很轻地说:“果然,元旦出生的孩子,就算是没有父母,也会得到老天爷的照拂,这就叫幸运儿。” 寸头朝他看,李北江莺也朝他看。 小白扫他们几眼,啧一声:“怎么,哥们看上去不像孤儿啊?” 寸头一巴掌拍他脑后,讥声一笑:“白秩,你有我这么个爱你的爹,你就偷着乐吧。” 小白呵一声,抬手锤回去,拽住寸头的领子,小嘴叭叭个没完。 “张训!你给老子死!” “老子才是你爹!” “来,儿子,叫爹。” 看他们闹了一阵,江莺小声问了李北几句,探头看过去,开口说:“小白,你今年要不要来江北过年啊?那么大个殡仪馆就我跟李北,挺孤单的。” 小白停下揍寸头的手,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可以吗?会不会太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江莺脸颊升起一股热度,快速摇几下头:“不打扰,不打扰。你来,我跟李北会很开心。” 李北眼神淡淡,适时出声:“欢迎你。” 三个字不冷不热,却是他第一次邀请朋友。 小白独自傻笑起来,怼了一下寸头的肩膀,乐哉乐哉地开始吃蛋糕。 在没人注意的角度,他抬起手背飞快摸了下眼睛。 不小心看见的寸头顿了顿,挖起一块蛋糕快速抹在他的脸上,语调极快地说:“我妈说生日的时候,给过生日的人脸上抹蛋糕,是代表大家的对你的祝福。” “?” 小白冷笑:“福利院做饭阿姨说,我得抹回去,这才叫过生日。” 江莺忍俊不禁,手指勾住李北的人手指,沉默几秒。 她问:“要报警吗。” 李北神色平静冷淡,给她喂了一口蛋糕,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小白叫来的网约车司机车上会有行车记录仪。” 离开医院,叫的车停在路边。 小白寸头怀里抱着纸箱子放进后备箱,跟着一起回了江北,住在李北的隔壁房间。 夜色浓稠,寒风凛冽。 江莺屈腿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下巴枕在膝盖上,发丝乖顺垂在肩上。 昏黄台灯下,她的眸子平静,小脸白皙细腻。 搭在桌面的左手上缠着绷带。 江莺盯着看了一会儿,拿起黑笔在上面写下:2019年1月1日,画了一个笑脸和一个冷脸。 小狗啊。 你最好真听主人的话。 片刻,她无声笑了下,拿出抽屉里的笔记本,摊开,认认真真的开始写。 昨天,隔了多年。 第一次被人称为好朋友。 比很多事都能让我开心。 我想,我与他,所有的不幸与自我怀疑,总有一天都会得到答案。 ——小狗是我的幸运汪汪 2019年1月2日凌晨02:00 写完日记,江莺把它放回去。 关灯躺在床上,她凝望着天花板,想——纵使今天再差,也比不过昨天的惊心动魄。 沉暗的房间,窗帘拉的紧密。 温度不太高,李北面无表情地靠在门上,坐在地上,一条腿屈起,手臂搭在上面,手指随意下垂,几个空的强劲薄荷糖铁盒歪斜堆积在身侧。 脖颈上贴着白色的纱布,嘴角的青紫愈发严重。 他一动不动,视线无聚焦,嘴里嚼着糖,一颗接一颗碎开粗粝地滑过嗓子。 唇齿间的凉意渐浓,刺激的李北愈发清醒。 越是清醒,越是害怕。 江莺握住刀的那一幕在脑海里不断重放,几乎击垮他所有的理智。 他仰起头,抵住门。 眼神荒芜困苦。 犯错了。 他又犯错了。 少年身影完全揉进黑暗里,一点一点被吞噬,所有的不堪欲望都被摆在明面上。 他是一个穷途末路的人。 她不应该因他遇上危险。 寂静的深夜,紧闭的门突然被扣响,打断了李北的思绪。 他迟缓地偏头,门又被轻敲几下。 隔着木板,传开女孩儿压低的声音:“李北,你睡了吗。” 李北愣了一下,眼神一变,站起来拉开门,语调无法平稳地涌出:“怎么了?是伤口疼吗?我带你去医院。” 门外,披着米色大衣的女孩儿,头发略乱,眼神懵闪闪,慢吞吞地啊了一声。 “没怎么,不疼,不去医院。” 她打量着李北,温吞地说。 “我要进去。” 李北顿住,眼神冷冽不明。 江莺往前走,他自动让开。 一踏进来,她就踢到什么,哗啦一声发出刺耳的铁质碰撞的声音。 夜光跳进来,江莺垂眸去辨认,是摞在一起的薄荷糖铁盒。 小狗,这是吃了多少薄荷糖。 就知道他不会听话,肯定会一个人胡思乱想。 江莺板起脸,转身,对着他身上轻嗅。 清冽的肥皂清新味儿缠绕着淡淡的薄荷,带着细枝一样涌进她的呼吸里。 果然。 不听话。
第44章 Chapter 44 李北立在原地, 看见微光落在她的眼里。 有那一秒,他觉得他的世界都亮了,就像是星星点点的萤火聚在漫天黑暗中。 她就是那盏指引他的明灯。 李北抬起手臂, 伸出一根手指,抵住江莺的额头, 将她往后推。 江莺茫然地看着他, 鸦羽似的睫毛煽动, 发出一句闷声:“干嘛?” 李北手指拨开她的刘海, 指腹流连在她眉上那道细疤上。 黑夜的光淡弱,眉上被微凉的指尖触的发烫。 江莺仰着头, 只能窥探到他眼里一抹幽暗的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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