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莺:“我知道了,你,注意身体。” 等她挂了电话,发愣间。 李北掏出一根草莓味真知棒,解开外层包装,递过去,喃道:“乖乖,吃点甜的会开心一些。” 江莺凑过去,咬住棒棒糖,甜味炸开。 网约车驶入江北区域,风声变得寂寥,大片的黑白融合。 江莺偏头抬眸,影影绰绰的暗影掉进她的眼中,声音很轻地问:“小狗,这一切都会好的,对吗。” 李北仰靠在椅背上,耳钉光感偏凉,冷白的下颌线绷紧,微微地侧过脸,内勾外翘的眸子里浓黑的视线停在她的脸上,喉结滚动。 “对。” 一个单调冷炙的音节溢出,是李北从未有过的坚定。 好不好,轮不到任何人说了算。 他会让一切都好起来,让她越来越好。 江北殡仪馆安静伫立在夜色之中,大门口的空地被车灯打亮。等一下车,寒雪就迫不及待地涌到身上,李北随手拉起她的帽子扣上。 江莺呢语:“小狗,你先去洗漱,我去给陈霏热一下晚餐。” 她站在大厅的暖光里,看着李北上楼,才慢吞吞地往厨房走。 快热好时,陈霏走进来。 江莺愣了一下,说:“马上好了。” 陈霏没有看她,倚靠在灶台旁,眼皮的红肿一直没有消散,声音迷茫又不知所措。 “姐,舅舅舅妈离世的时候,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空气中安静越聚越多,白织灯刺眼,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 江莺怔愣地失去了反应能力。 那段日子。 她的生命停止生长,一切都陷入绝境。 怎么走出来,江莺记不清了。只知道,她在接受父母不在的事实中反复无常。 后来,是习惯了。 习惯生活中,不会再有爸妈在夜晚陪她,不会再有离家后爸妈的焦急等待,不会再有爸妈心疼她胖了瘦了,开不开心快乐不快乐,有没有受委屈。不会再有妈妈询问她今天放学想吃什么,明天早餐想吃什么,周末要不要一起去逛街,换季想买什么衣服。不会再有爸爸问她,周末课外想看什么书,告诉她妈妈怀孕的时候,有多期待她的到来。告诉她,他们是怎样看她长大,是怎样的牵挂,是怎样担忧她未来遇见波折的事情,是怎样无法放心她独自前行。 更是习惯。 在她喊爸爸妈妈的时候,永远都不会再得到回应。 “不一样的,你爸没死,”江莺被汹涌而来的悲伤淹没,指甲陷进手心,佯装若无其事地抬起眼皮赶走弥漫开来的水雾,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自己吃吧,我先上去了。” 陈霏侧脸看她,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江莺拧开水龙头洗洗手,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厨房。 浴室光线昏暗,雾气凝结成水珠,光影切块撒开。 江莺凝视着掩盖在帘子下的镜子,伸手握住一角,停了一会儿,无力地垂下,拿起干发帽包住头发,指尖划过眉上细疤,停在脖颈上的咬痕,闭上眼缓解复杂情绪,身上的水痕渐干,才走出浴室换上家居服,拿着书包走到李北的房间门口,站定片刻,屈指敲了几下。 门从里打开,李北逆光而立,发丝滴着水,眸子里浸着冷雨,侵略性十足。上半身只穿着一件半紧身黑T,肩膀肌群微凸,衔尾蛇纹身若隐若现,手臂的线条流畅有力,疤痕交纵,运动裤松松垮垮挂在劲瘦的腰上。 江莺沉默几秒,说:“我要进去。” 李北脸上没有表情,深凝着只穿着淡粉色纯棉家居服的女孩儿,整张精致的小脸毫无掩饰的露在光里,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漂亮。 他的视线太浓稠,江莺不自然地抬手,想勾头发,却碰到湿润的干发帽。 李北扯住江莺袖子往下掉,露出那一截细白的腕,把她拉进来,按在椅子上。 他蹲下来,握住江莺的左手,仔细小心地检查有没有染上水。 江莺低眼,俯视着他。 房间明亮的灯尽数停在他的身上。 “小狗。” 她声音发绵地唤他。 李北抬起眼皮,眸子乌黑映着她,说:“怎么?” 江莺用右手捧住他脸,低下头,在他的唇角轻轻地亲了一下。 “没事了,”她说。 直对的光刺眼,李北轻眯了下鸦睫,危险意味不明,在她坐直的那一刻,手按住她的后脖颈,压迫她俯下身与他接吻。 周六早上七点二十五分。 灰白的天空难得露出一点金色,淡淡地晨雾笼罩在凉意中。 冷风钻进领子里,带起一阵寒颤。 江莺压着到校点下车,朝车里要去摩托车俱乐部的李北摆摆手,小跑着跨进校门。 整个一中校园,周六只有高三生的身影。 大会堂里热闹至极,根据校方的安排,上午用来装扮大会堂,下午是元旦晚会。作为高考前最后一次放松机会,各班学生早早就来,开始商讨着闲暇时间就有接触的方案。 江莺推开门走进来,不少视线就落在她的身上。 之前江城一中贴吧的有好几千楼,基本上所有年级段的人都知道。虽然现在被删帖了,但是不乏有人从闲言碎语里锁定那个小偷是哪位何方神圣。 江莺无意识地抓了下手心,努力无视这些目光,朝板绘区的高三一八班走去,被安排去拿颜料。 数不清的灯嵌入墙壁,地板上年久划痕密集。 许霓身上穿着一件粉色帆布围裙站在木板前。 她斜睨一眼用右手提着两桶红色丙烯颜料的江莺,嘴角勾了一下,与不远处人群里的倪宝对上眼,打一个ok的手势。 倪宝瞥一眼背对她的江莺,厌恶升起,抬手回了一个ok。 许霓挤出大量的黄色颜料在一个桶里,笑着说:“江莺,麻烦你把我调好的这个去给倪宝,她那边会跟我这边连起来画。” 江莺心一跳,抬起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直觉对方掩藏在皮囊下的恶意,正密密麻麻地朝她涌来。 许霓随便她看,脸上的笑容灿烂。 好似她们之间从未出现过芥蒂,一直都是很好的同学。 “怎么了?受伤提不动吗?” “可是今天上午大家都有要做的事情,所以你就辛苦一下吧。” 窃窃私语悄然兴起。 江莺木着脸,眸子格外的静,弯腰拎起那桶颜料,在各色打探里走到倪宝的身边放下。 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听到女生淡淡地说:“谢了。” 江莺低声说了句:“不用,”松懈下来,转身继续去外面拿其他颜料进来。 渐渐的,会场上所有同学都陷入状态,各自负责所承担的区域,热火朝天地装扮大会堂,几个男生时不时调笑几句,引起一阵暄波。 上午第二节下课铃打响,江莺把一桶蓝色的颜料打开盖子倒出来,正打算搅拌,热嚷人声里突然响起一声惊呼线,不等她有所反应,背上猛然被一股尖锐的推力撞到。 脊椎上的疼感横生,伴随着支架倒地落在她身上碎开的声响。 江莺脸色苍白,鼻尖冒着细汗,细颈微垂,身体无法控制的蜷缩,来疏解痛感。 周围细碎的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不断摩擦。 蓝色颜料在江莺眼前层层地晕开,挣扎着要起身,还没站起来,迎头一桶红色的颜料浇下来,刺鼻气味涌进呼吸。 江莺视线被浓红的蓝浸透,粘稠质地让她反胃。 坐在架子上的许霓惊诧地捂住嘴,在旁边同学扶住梯子的瞬间,急匆匆地下来,担忧地说:“江莺,不好意思,你没事吧?我被倪宝摔你身上的支架吓了一跳,不小心把颜料踢下去了,你还好吗?” 江莺身上被支架砸的痛感在清晰地蔓延,手臂侧撑在地上,颜料不断顺着她的头发往下坠,眸底通红,定在手上的蓝红交缠,碎发粘黏在脸上,耳畔的鸣音亢进。 肩膀不断地微抖,江莺一点一点地攥紧右手,咬紧下唇,深吸了一口气缓解闷在胸口的压迫感,迟慢地站起来,左手的白纱布被染的乱七八糟,手心的伤口生疼生疼。 鬓角的神经随着加快的心跳跃个不停。 她抬眼看向始作俑者许霓以及好像真的被支架倒地砸到人吓呆的倪宝,质问就在喉咙里蔓延,却怎么都说不出来,黑雾如潮水一样涌出来,将她带入深底,什么都听不见,也不想再听。 江莺弯腰拎起最近的一桶颜料,一秒不间隔的往周围泼去。颜料落在地上的声音就好似是灰云低垂,狂风中拍打礁石的巨浪。 男男女女的尖叫咒骂声此起彼伏,她泼完一桶又拎起一桶。 “干什么!干什么!” “中间那个女生!你把桶给我放下!” 大门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混杂教导主任的怒吼。 江莺将手里的黄色颜料泼出去,手臂垂在身侧,沉寂的眼睛扫向四周。 所有人都离她远远的,前排都无一幸免。 不同的眼神都在紧盯着她,有惊恐、厌恶、还有无语、愤怒。 天花板的吊灯下,站在漩涡之中的女孩儿,半张脸染着细碎的红,神色平静木然,浑身上下都是五颜六色的颜色。 灯光无声地停止,落在地板上蜿蜒的丙烯颜料上。 江莺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变得十分平静,左手被渗出的浓红淹没,稍微一动,疼得脱力,胶桶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歪斜几下,朝旁边滚出几圈。 她看见李微跟其他同学询问了几句,面色凝重,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 江莺轻抖了一下睫毛,眸光灰暗一片。 算了吧。 这个根本不会好的世界。
第56章 Chapter 56 江莺坐在校医务室中, 思想处于放空状态,左手指尖不断地往下坠落红色。 她偏着头,去看窗外的天空。 医务室老师检查了一下她的手说:“李老师, 这位同学得去医院。她手心这个线全部都裂开了,要重新进行一次缝合。” 李微点了一下头, 正要说带她去医院。 江莺站起来说:“老师, 麻烦你给我简单处理一下, 我自己去医院就行, ”说完,她看向李微, 脸上的颜料凝结成一个一个小块,“老师,我请一天假,明天我会和我的姑姑一起来学校。” 拿到假条, 江莺走出校门, 寒风穿过稀疏人群抚在身上,颜料沉痼在衣服上,发丝上, 透出的那股刺鼻气味熏得她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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