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洗澡。”然后他往浴室走。 伏城动作很快,他只是简单的冲了一下,把身上的血迹汗味都冲走,不到五分钟,浴室水声就停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 伏城: “没锁。” 幼宜把门拉开。 她把内衣裤和浴袍放在一边,然后又退出去,把门关上了。 一句话都没说。 伏城接着从浴室出来。 桌上那束多头玫瑰已经耷拉下来,花瓣边缘干巴巴的,许久没有汲取到水分,就变成这个样子。 偌大的房子,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 伏城浴袍只是穿在身上,系得很松,肌肉贲张的胸膛还挂着水珠,这几天在外面,又黑了一点点。 幼宜去倒了杯水,她捧着水杯到伏城面前,把杯子递给了他。 他嘴唇都干起皮了,肯定好久都没喝水。 幼宜很细心的发现这些。 伏城接过水杯。 确实很渴,之前不觉得,现在到家了,才发觉自己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喝水。 出了一身汗,一点水没喝。 伏城仰头,把一整杯水都灌了进去。 幼宜又给他倒了一杯。 于是他又喝完了。 三杯水下肚,总算缓和一点。 “要不要检查一下?”伏城问。 如果不放心,要不要亲眼来看。 总要自己确认过。 幼宜眼睛还是红的,脸颊上流过眼泪的痕迹也在,她那股害怕劲过去之后,有一点点的生气。 她不说话,伏城拉过她的手。 浴袍系带本来没系紧,一拉就开了,露出精壮的腰身和结实的肌肉,熟悉的气息袭来,在她周身包裹。 这让她空落的心又稍稍的填满一点。 伏城:“你仔细看看,我身上多伤口了吗?” 他身上有几道伤疤,她和他一样清楚,是在某个晚上他带着她一个个数的,也会在她还没睡着的时候,跟她讲每一道伤疤的由来。 还有后腰这道最长的。 它依旧像一条凶兽一样,静静的盘桓在他的后背上,最凶猛的兽物,有着尖利的爪牙,低沉的嘶吼,却对面前的女主人抱以凶狠下最大的温柔。 没有新出现的伤口,也没有旧伤复发的现象。 他一切都好好的,和出门离家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按着她的手指停在他身上,低声告诉她:“现在看到了,我真的没事。” 他知道吓到她了,受惊的小白兔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闷闷的不说话,甚至有点跟他生气。 幼宜吸了吸鼻子。 “你知道我在医院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她顿了顿。 “我在想,如果你真的出事了,那是不是要留我一个人?” 这是最悲观也最残忍的想法,在那一个瞬间里,飞快从她脑海里闪过,存在那么短暂的时间,已经让她难过的不得了。 “如果是呢?”伏城顺着她的话问。 幼宜抬眼,没回答,只是眼睛红的更厉害。 如果是呢? 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假设。 正确的应该说,这样的事,一辈子也不会有。 看她差点又要哭,伏城一手把她扛起,他往沙发前走,放下她后,正好让她正对着盘腿坐在他身上。 “伏城,我现在离不开你了。”幼宜抱住他的脖子,“你知不知道?” 任何一方面都离不开。 他强势闯进了她的生活,然后扎根,根茎密密麻麻的往下渗透,盘进她的这片土壤里,顺带开出鲜活的雏菊花,如果被连根拔起,那这片土壤也会变得千疮百孔。 伏城往回收紧抱她。 “你老公有多强,是不是只有你知道?” 一只手就能把她提起来的强。 这仅是简单的比喻,又不仅如此。 真正能让人畏惧的强大。 “知道的话,就不要想那些不可能的事。” 她还这么小,他们才刚结婚一年,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他怎么舍得。 幼宜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你失联还有理了?” 她嗔怒,声音不再那么闷,有了娇滴滴的怒意。 伏城冷硬的眼尾下压,看出来她在消气了,手臂收紧,低声道:“当然有理。” 这话是在逗她,也半哄。 他手掌拍得重,微疼带着点酥麻,幼宜埋头进他胸膛,小声拒绝:“不准乱打。” 波纹荡漾。 “不是很想我吗?”伏城顿了顿,“那天电话里说的话,我很喜欢。” 劫后余生的恐惧需要另一种情绪来替代,才能让它更快的消散,他当然知道,于是想让她快一点忘记。 不好的情绪不需要总记得。 尽管应该也用不上“劫后余生”这样的词。 “什么话?”幼宜不记得。 “是你说,最爱我那句。”他清楚的说出来,夸道:“我很喜欢听。” 当时就想马上回来。 “我们其实是最适合的。”伏城说:“我喜欢的方式你也喜欢。” “宝宝你说是不是?” 天下没有谁,会比他们更适合和彼此在一起。 幼宜手指轻轻擦过他嘴唇,刚刚喝过几杯水后,唇上的干皮都润化掉许多,她点头,应道:“嗯。” 伏城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把命交到你的手里。” 以后,生杀夺予就都由她来处置。 幼宜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他的眼底永远那么黑,她其实一直都没有看明白,只是知道,他眼睛的倒影里,是有她的。 “我一直觉得你就像一座大山。”幼宜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白嫩的软肉挨着他宽阔的臂膀,说:“山是永远不会倒下的。” 伏城停了片刻。 “也会。”他说。 那姑且……算这样吧。 她现在不和他继续讨论大山的事了。 毕竟山就在这儿,愚公移了一辈子都没移掉呢。 那天幼宜和他说,在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她到底有多想他,睡不着都是最无关紧要的,她都已经想他想到难受了。 她拿出他们的结婚证看,那时她在想,这个东西也算是个宝贝了。 伏城一只手卡住她两只手腕,背着把她手臂别到身后,用这样完全掌控的强势的姿势,掰过她的脸来吻她。 “宝宝你要自己说……好不好?” “好。”幼宜含糊的答应。 过了很久。 伏城的手臂愈重,是他本身肌肉的重量,他在幼宜耳边,突然沉声跟她说—— “又又,我去结扎吧。” . 初夏的夜色还沉浸着一股凉意。 阳台外的江河在夜色中静静流淌,幼宜洗完澡,发尾还是湿的,伏城手掌穿过她后脑勺的头发,用带着温热风的吹风机,慢慢给她吹着头发。 温热的风带着他手心的温度,从她脸颊拂过。 他的凶狠和温柔是并存的,在生命里,生活里,无数个细节和时间里。 幼宜反而最迷恋这样的反差。 最相反的两面。 野兽会出笼,也会乖乖俯首,舔舐尖利的爪牙,凶狠时不留余地,温柔时也最极致。 那都是伏城。 生活里最温馨也最平凡的时候,就是能够清晰的感知到他这个人,现在就在她身边,心脏在鲜活的跳动着,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有你,有我,还有这个家。 如果换在一年以前,幼宜怎么会想到,她会拥有一个再这样的家。 从第一次见面那一年,她递给他一个草莓蛋糕,稚嫩的小姑娘想哄他开心,于是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给了他。 后来,雪天里,她像个纯洁的天使,给他带来她力所能及的温暖,怀以她最大的善意。 上一年,她终于敞开她的心怀,把自己所有的,全部都给了他。 包括她自己。 于是有了属于他们的现在。 这是独属于伏城和丁幼宜的爱。 他的手心还握着她的头发,发尾濡湿,已经慢慢蒸干,他指腹扫过她脸颊边,低头,眼睛里看见的只有丁幼宜。 “这样还可以吗?”他问。 他在问头发吹得还可不可以。 他先前跟她说的话,是不是也还可以。 幼宜唇角动了动。 “可以。” 我们可以长长久久的厮守下去,给你所有的快乐和舒爽,如果你愿意,那么就永远,都只有我们。 生活本该如此。 我们取悦自己,再去爱人,然后,也取悦我们爱的人。 只要你记住—— 我永远都,最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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