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一起。”周衍抬步跟上她。 宋知心微悬,立即拒绝:“不用,爸爸帮我照顾下朋友吧,我自己可以。” 其实和周亦婵打了一周多的语音学舌,她现在已经不怕和周衍相处会露馅,但护照上姓名是宋知,她必须得强硬拒绝。 宋知本做好准备再和周衍多打张“独立牌”来说服他,意外地,江舒月竟主动说:“是啊叔叔,你就让亦婵独立办理吧。她现在可厉害了,我是第一次出国玩,我们这次入关出关全是她带的我哦!” 周亦婵生性腼腆,从前出国相关的一切又都是周衍在办。她这次非要跟朋友一起,周衍还以为是朋友能带她,而她只是贪新鲜而已,没想竟是她做领头人。 虽说女儿仍是沉闷又爱哭,但他总感到有些变化——好像更勇敢,也更愿意去试了。 周衍深望宋知一眼,最终还是颔首同意。 宋知暗自松气,快步走向前台。 等待确认时,她余光瞟到江舒月与周衍言笑晏晏的模样,紧张感又陡然而生。她忽然想起一个细节——自己在飞机上假装发疯时,曾撒谎说是爸爸不给她钱才没买头等舱。 可事实上,周亦婵卡中的余额,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巨款。 难怪江舒月方才竟会帮她解围,恐怕是要借机确认她那番话的真实性。 宋知防不胜防,神经又再度绷紧,回答前台问题时都些许心不在焉。待重新走向两人时,她已经在脑内分析几个对策的可行性。 远远地,宋知对上江舒月不怀好意的笑脸,便打定主意就算周衍拆穿她,她也将死不承认。 殊不料,走近时却听江舒月在闲聊似的问周衍:“叔叔,你对英国行有什么计划吗?我也想听听您的推荐!” 周衍表现得很开明:“没关系,去你们想去的地方就行,我会配合你们。” 宋知微微讶异,还以为自己过分未雨绸缪,但紧接着就听江舒月说: “那怎么行!” 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其实我是第一次出国玩,什么都不懂,坐商务舱的时候还差点闹笑话呢。” 果真,周衍闻言不禁目含疑惑地看向女儿。 周亦婵隐私观念特别强,像这种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她从前都必定会订头等舱单独的小房间。女儿又从不是什么抠门的人,不可能邀请朋友玩,又舍不得订两张头等舱票。 周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女儿作此决定,默了默,他最终没有多问,只道:“既然如此,那更要让小婵带你好好玩一下。” 说着,他唤女儿:“小婵,你来。” 宋知在踏入周家的第一天,就见识过周衍刨根问底的性格,男人此时叫她去估计够呛。她微握拳,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她以为周衍要追问,谁料—— 周衍却从钱夹里拿出张卡给她:“这张副卡你拿着,在英国你们想买什么玩什么,都可以刷它。” 周亦婵的爸爸竟没有拆穿她的谎言,不提任何问题,也完全不要解释,反而怕她真没钱要再给她卡刷。 宋知望向周衍,心中滋味难辨,男人那种无条件的信任,竟令她萌生出一股被保护的熨帖来。 那已是超越她理想中父亲的存在。 她酸涩难言地看着周衍,不声不气,只乖顺地点点头。 少女深受触动的模样,反而应和了被霸凌者越界却不敢言的屈辱。 江舒月似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结束了试探,转而过来挽住她的手,满口羡慕:“天啦亦婵,你爸爸也太好了吧!周叔叔,你这样我更不好意思了,这是你和亦婵的家庭旅行,之后你们别光照顾我,还是要以你们为主的!不然我以后都不好意思跟亦婵出去玩了……” 女孩热切感动地搂着宋知,仿佛她真是个和朋友出来见世面的普通乖女孩,令其方才的试探全然不露声色。 宋知拿余光瞄她一眼,心中方知,这个人大概不太好对付。 而或许是见两个女孩亲密无间,周衍忽然道:“别客气,如果小江真觉得不好意思,可以帮叔叔一个小忙。我想邀请你和小婵明天一起去看看银石的F1赛车。” 宋知闻言,猛地侧头看向男人。 是不解且惊讶。 她看过周亦婵与江舒月的聊天记录,知道女孩有多不愿去看这场赛车,为了不去那里,她甚至愿意请全班随意消费,她什么都答应江舒月。 可这场赛车竟也在周衍的计划之中。 宋知讶异之余忽而愈发好奇:为何人人都要逼迫周亦婵前去,而少女又为何如此抗拒。 她差点矢口答应,但想起自己正扮演周亦婵,只得生生压住好奇心,反而过激且笃定地说:“不要,我不要去看赛车。” 身旁两人对她的反应却并不意外。 周家从事汽械行业,周衍只以为女儿又怕自己借赛车干涉她的志愿,便劝诫她:“小婵,你不用这么抗拒。无论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你都可以跟爸爸去体会下,有了更多的经历与对比,作出的决定才会更理智合理。” 而挽住她的江舒月搂她更紧,看似朋友间的亲昵,实则暗劲狠狠掐她:“周叔叔您放心,明天我就是绑也要把亦婵给绑过去!” 唯有这一刻,周衍才像周亦婵口中那个威严又不容置喙的“假开明”爸爸。 宋知盯男人一眼,又侧目看江舒月,最终,她垂下头缄口不言。 是妥协是屈服。 周衍打一巴掌又给颗糖,立即又说晚上为她们定了网红餐厅,让她们先上楼休息整顿;而江舒月似被彻底安抚,拉着她欢欢喜喜乘电梯前往房间了。 宋知全程不再反抗,像突然被抽走了生气一般,将周亦婵精疲力竭无力挣扎的模样演得惟妙惟肖。 * 房间在酒店顶层,落地窗外就是泰晤士河与塔桥,视野与景观都一绝。 这是周衍挑好直接发宋知的,比江舒月看中的酒店还贵上几倍,当时价格一入眼,宋知就又刷新了对周家家境的认知。 她并非周亦婵本人,可以肆意挥霍;在周衍眼中江舒月又是她最好的朋友,于情于理,她都该定个双人房。 但宋知毕竟是假冒的,不便与敌人同住一个屋檐;再者,她又故意扣掉了江舒月的头等舱机票,为平衡其心态,她还是忍痛订了两个独立的房间。 果真,当宋知刚摊开行李箱整理时,江舒月的反馈信息就进来了。 【房间可以,算你还懂点事】 【折腾一天今晚不想出门逛,我先休息,七点再来叫我吃饭】 江舒月虽总对周亦婵颐指气使,但其实她家境普通甚至有点差,父母都是餐厅帮工。在认识周亦婵之前,别说出国旅行了,连国内旅行都不曾有过。而且,她又不会说英语,未来在英国什么都得依靠宋知。 此刻,她先表达满意,再给宋知安排行程任务,看起来似乎真就这么容易被哄好了。 宋知稍感意外。 江舒月连她在发疯时扯的谎都要拐弯抹角地去验证,没道理在飞机上吃了闷亏却不报复,她真的会因周衍给了副卡又提出去看赛车便就此作罢吗? 想起“发疯”前,女孩在飞机上笑盈盈拷问自己的场景,宋知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若江舒月如此好打发,周亦婵何至压抑至此?是周亦婵生性懦弱完全不懂反抗,或是她被拿捏的软肋实在不可告人? 至此,她的奇怪已经超过戒备,她甚至想再激一激江舒月,以探寻更多事情的真相。反正,来英国的一路这个霸凌者事事都得依靠她,简单刺激一二,对方也绝不可能真翻脸去泄露周亦婵的秘密。 宋知预备养精蓄锐,好好地测试下江舒月的底线。 江舒月说要七点吃饭,六点半周衍来叫宋知时,她便真的没叫她。 父女并肩走进夜色,沿着灯火粼粼的泰晤士河,慢悠悠摇到那家知名的“梦幻泡泡餐厅”,又点好了菜,宋知才给江舒月打电话叫她来吃饭。 电话那端,江舒月语调立刻紧张起来,却还是命令的口吻:“你们已经过去了?我不认识路,你回来接我。” 宋知捂着听筒暂时远离周衍,面不改色地胡扯:“可是我爸爸有事要先离开一小会儿,我得先在这点餐,否则全走掉再回来咱们就要重新等位了。这是网红餐厅,今晚说不定就等不到了,之后可能也很难再约上……” 都要出动周衍预约的餐厅,江舒月并不怀疑宋知话语的真实性。但宋知不等她这件事,仍超出了她的舒适区,令她感到很恼火。 “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你给我等着!”她难得失态,气汹汹地挂掉电话,摔门而去。 而后,江舒月便只能涨红着脸,边对照翻译软件边用自己的中式英语磕磕绊绊问路前往。 其实她下楼就后悔了,想干脆让酒店的人引自己前去,或让周亦婵叫车来接自己,但那样会暴露出真实的穷困的浅陋的自己。 从小她家境就不算好,总看着别人的零花钱羡慕嫉妒,骨子里透着自卑感。 这一路过去,露怯的江舒月根本藏不住那种心虚,在周亦婵面前的那种优越与高高在上荡然无存。 然而即便如此,江舒月在抵达餐厅,看见周衍已落座后,竟还是立刻换上了阳光乖觉的假面。 “抱歉呀,我来晚了,实在是我不会看谷歌导航,问路也磕磕绊绊的。”她甚至还能拿自己的痛点来与长辈搭话。 周衍笑笑,并无半点轻视:“没关系,多听多开口就能练出来。” 话毕,他招来服务生,很细心地充当中间人,又为女孩点了几个菜品。 “谢谢周叔叔。”江舒月就此展开话题,“我之前听说英国是美食荒漠……” 全程,她竟都安静又和气,半点也没发作,这令宋知倍感意外。 此时此刻,伦敦的天已黑透。 三人就坐在毗邻泰晤士河畔的露台上,透明玻璃的泡泡屋笼着他们,夜风习习拂面,河面上映着柔波灯火。 绮丽而梦幻,恍然间,宋知还以为自己真与家人朋友在悠闲度假。 “叔叔你知道吗?亦婵虽然不擅表达,但人真的特别好!” “她缺席了毕业聚餐嘛,第二天同学们过来关心她,她干脆就请全班重新聚了一顿!” 但对着周衍喋喋不休的江舒月,却又轻易将她拉回现实。 宋知想起,毕业第二天就是周亦婵压抑着约自己见面互换的那天,估计请客这件事少不了江舒月的威胁。 她心中不爽,便假笑一声打断对方:“都是你教我,江舒月,真多亏你。” 宋知话毕,扫周衍一眼,旋即迅速低下头抿了口玫瑰冰酒。 仿若忍无可忍,却又敢怒不敢言,只得不痒不痛地刺对方一句,刺完又仓惶垂目似有点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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