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跑过去,问,“先生有事吗?” “你来开车。” “好的。”陆以君不知道李子安是什么意思,她代替赵为行坐上驾驶位,问:“先生要去哪里?” 李子安依旧缄默不语,少顷,他声音嘶哑地回她,“你随便开吧。” 陆以君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便载他来到凤栖山,在景点门口买了两张票。 李子安下了车,在车旁等她,她把门票递给李子安,说:“这座山平时游客不多,环境不错,适合散心。” 李子安冷冷地瞧了眼陆以君,迟疑地接过票,跟着她走进景区大门。 此时正值盛夏,山里蝉鸣此起彼伏,日光从紧密的树叶间挤进来,金灿灿地洒向地面,一片斑驳。山里微风吹拂,比市区凉快不少。 他们沿着行人步道一路往上,爬到山顶,小半个江庆市尽收眼底。 陆以君撑在栏杆上,眺望远方,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来爬山。因为我一直认为,大山是最能和世界产生联系的事物。如果你能感应到世界的运行,你就会突然发现,在时间面前,人世间的烦恼、欢愉,痛苦、幸福,不过是一瞬间的东西,因此先生不必为了某些事介怀。” 李子安笑笑,说:“平时见你惜字如金,说起大道理倒是滔滔不绝。” “对不起。” “不碍事。”李子安长舒一口气,“这里确实能让人能静下心来。” 陆以君发觉他的情绪没那么紧绷了,于是试探地说道,“先生这条路走得如此艰难,就没有想过停下来?” 她想规劝李子安迷途知返。 “而且李秀宇是您的亲儿子,他会因此受到影响,您可有照顾过他的感受?” 李子安的目光射向陆以君的脸,陆以君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万一她说的话冒犯到了他,后果很难预料。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山下走去,回答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看来李子安是贼心不死。陆以君跟在他身后,眼里的鄙夷化作利剑对他行刑千万遍。 他们慢慢地走到临近景区门口,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一只狸花猫蹭到陆以君的脚边。 她停下脚步,蹲下来捋了捋它的猫,它的身上很干净,肚子圆滚滚的,不像是流浪猫,估计是景区工作人员喂养的猫。 她温柔地挠着小狸花的下巴,夸赞小猫道,“咪咪,你好可爱呀。” 李子安回头只见陆以君在同一只猫说话,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来,便说:“我还是头一次见你笑。” 陆以君听后,瞬间收起笑容站起来,说:“抱歉先生,我们走吧。” 过后,她把李子安送回他的私人住宅,自己打了个车回别墅。 路上,李秀宇发给她一张照片,是她栽种的夏堇开花的样子。 她放大照片犹如看自己孩子一般仔细欣赏着,然后她回复过去:【我马上回来。】 她回到别墅,直奔后院,李秀宇正半蹲在花架前给花拍照。 他看见陆以君时眼睛一亮,说:“你回来得挺快。” “好不容易开了花,当然迫不及待想看看。”陆以君拨了拨深紫色的花朵,说:“谢谢你在我忙的时候替我照料这盆花,这应该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成果。” “原来你知道是我。” “我还没迟钝到这种程度。” 李秀宇收起手机,问出了他迷惑很久的问题:“你当时怎么突然想起要拿我妈妈的花盆养夏堇?” 陆以君把夏堇的花盆拿下来放在地上,坐到花盆前面,说:“我想告诉你,也想告诉自己,在追忆过去的同时,也要向前看。” 李秀宇跟着她坐在柔软的草坪上,两手向后支撑地面,“那你向前看了吗?” “没有,我好像还停留在原地。” “为什么?” 陆以君直视李秀宇明亮的眼睛,回答他:“安慰别人很容易,道理谁都会讲,但为什么还是会有那么多人患上心理疾病。”她说:“因为很多时候,理解自己比理解别人更难。” 李秀宇听完陆以君的话,内心酸涩,心口闷闷的好像喘不过气,他既严肃又诚恳地对她说:“我在慢慢理解自己,也在慢慢理解你。”
第17章 晚上,陆以君敷着面膜躺在床上,天花板被她盯出洞来,她盯得两眼发酸,眼前隐隐约约起了雪花点。李秀宇下午的话犹在耳边,他说他在慢慢理解她。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他终于肯卸下防线走近她的意思吗? 她打开微信,准备发信息问一问他,忽然发现他的头像换了,换成了盛开的夏堇,还有一只纤细的手在抚摸叶子,那是陆以君的手。 她看过他的头像,忘记了原本想要问他的问题,反而说:【你头像把我的手拍进去了。】 李秀宇很快回复:【我知道啊,可就这张照片把花拍得最好看。】 【那你起码把我的手截掉啊!】 【截掉你的手,这花就不完整了。】 陆以君不知道的是,李秀宇用作头像的照片已经是他截过以后的了,其实原图他把陆以君蹲在地上赏花的样子也偷拍了进去。 陆以君把手机放在一旁,摘掉面膜扔进垃圾桶,大力用指腹在脸上画圈按摩。 他这头像里的手一看就是女人的,要是被人误会了什么可还得了!她转念一想,只要他不说,也没人知道那是她的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给自己做完思想工作,头一沾枕头,又拿起手机来。 过几天就是她妈妈的生日,她打算约她出来吃个饭顺便给她过个生日。 陆以君的爸爸在她小学的时候因公牺牲,妈妈柳霜玉便在一年之后改了嫁,嫁给了现在的丈夫董和平,后来还有了个女儿柳忆云。 她童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和阮虹眉住在一起,和妈妈相处的日子算不上太多,因此关系不远不近。 她实在不擅于应对这样略显疏离的母女关系,每次都要犹豫许久才敢给柳霜玉播去电话。电话嘟声几下,那边响起了柳霜玉困倦的声音,“小以啊,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你睡了吗,要不我明天再打过来。” “没事儿。”陆以君听见电话那头床垫嘎吱作响,柳霜玉急切地制止陆以君挂掉电话,说:“妈妈去阳台和你打电话。” 陆以君稍等片刻,柳霜玉的声音比刚刚大了些,“小以,你是不是又失眠了?” “没有,是你睡得太早了。”陆以君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才九点半。 “毕竟老了,身体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柳霜玉说,“你找妈妈有什么事?” 陆以君从床上下来,耳朵贴着手机,漫步到花园,坐在了白色的躺椅上。她抬头望了眼二楼,李秀宇房间的灯还亮着。 她的手指把衣角勾起卷成一个紧紧的小团,说:“你的生日不是快到了嘛,我想约你出来给你过个生日。” “就我们两个人吗?” “你要是愿意,把董叔叔和云云带上也没关系的。” “妈妈还是更愿意和你过二人世界。” 陆以君的双脚轻松地上下晃动着,她望着天上的月亮,回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选好吃饭的地方就告诉你。”她站起来在花园里游荡了一遭,说:“你早点休息吧,我也去睡觉了,晚安。” “晚安。” 陆以君把和柳霜玉见面的地方定在了伊泰的一家口碑不错的中餐馆。几天后,她带着定制的生日蛋糕提前来到中餐馆等待柳霜玉的到来。 柳霜玉来得很准时。她穿了一身素白的棉麻长裙,脚踩绣花平底鞋,看起来温柔婉约。 她踏进店门四处张望,陆以君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妈妈还算准时吧。”她放下包,喝了一口面前的大麦茶。 “挺准时的。”陆以君提起放在身旁座位上的护肤品,微笑道,“生日快乐,这是买给你的礼物。” “好巧。”柳霜玉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红色盒子,说:“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她们俩会心一笑,接过了对方的礼物。 “先点菜吧。”陆以君把菜单推到柳霜玉面前,柳霜玉埋头翻看起菜单来。 这时,陆以君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串未知号码。 她接起电话,对面是一个浑厚的男声,“陆小姐,如果不想你妈妈的生日变成忌日的话,现在就来伊泰负二楼停车场,我等着你。” 陆以君顿时面色凝重,嘴唇发抖,电话已经挂掉了,她还迟迟放不下举手机的手。 这通陌生电话关系到她妈妈的生命安全,在不确定是不是恶搞玩笑的情况下,她不得不相信,不得不保持警惕。 柳霜玉发觉她的脸色极为难看,关心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她临时编了个谎话,故作轻松地说:“所里临时有点急事,我现在必须赶过去。”她强颜欢笑,说:“恐怕今天不能陪你一起过生日了。” “没关系,妈妈已经很开心了,你去忙你的事情,不用管我。” 陆以君想起前几天她让李秀宇给她推荐推荐吃饭的馆子,他提了一嘴他今天也要来伊泰的事情。 他没跟她明说他要来伊泰干嘛,她想如果他现在在这里的话,可以让他帮忙陪着妈妈。万一那些人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也能有个照应。 她临走前拥抱了一下柳霜玉,说:“我走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随后,她走出店门赶往那个人所说的地下停车场。 她战战兢兢地给李秀宇打去电话,他秒接起来,“有事吗?” “你在伊泰吗?我现在有点急事要走,你能不能过来替我陪陪妈妈?” 李秀宇没问她原因,直接回道,“是‘喜湘逢’那家店对吧,我正在六楼呢,我马上过去。” “嗯,谢谢你了。” 陆以君坐电梯直达负二楼的停车场,这里才建好没多久,因此没停多少车。停车场四下无人,她走出电梯往前走了几步,不远处停放的三辆黑色轿车里走下来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 她认出为首的那个人,正是之前在孙骞别墅里见过的秘书,孙祥宏。 “陆小姐,你可认得我?”他在她面前站定,身后的人也一齐止住了脚步。 “你是孙骞的人。”陆以君警觉地后撤一步,“难怪这么卑鄙,拿别人至亲作诱饵。” “那天你拿枪指着我们老板的鼻子你还记得不?你又记不记得,你先前把几个家伙送进了派出所?”孙祥宏轻蔑地笑笑,“你顶撞了我们老板,又打了我们老板的手下,你说这算不算仇?” “不好意思,我只记人的事。” 孙祥宏被陆以君明嘲暗讽,一时气急,两个鼻孔扩得老大,“我不跟你废话!孙老板要你的人,你得乖乖跟我走,否则兄弟们的拳头可不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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