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闻喜知道,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他们的目光迟迟没有收回去,是因为打碎杯子的人,是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蹲下身子,想要去捡地上的那些玻璃碎渣,可白葱的手刚摸过去,忽然被人抓住。 她身子一顿,一股很清冽的气息传了过来,荡漾在了她的鼻间,透出几分熟悉。 是他? 闻喜很快反应了过来。 这个味道很像她昨天在天台上遇见的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 但,这应当就是他。 因为她只在他身上闻见过这种味道。 那一刻,她感觉他离她很近。 可头顶上接踵而来的,却是熟悉的看护阿姨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焦急,正对她说着。 “杯子怎么摔碎了……闻喜你别动,小心手划伤,我来就好了。” 随着阿姨的声音传过来,那个味道也淡了不少。 那个人好像离开了。 闻喜将蹲下的身子站了起来,没有再有动作,只是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可好似踩到了什么,身子停顿了下,很快恢复了自然。 而前面的看护阿姨着着急急找来了簸箕和扫帚,让周围的行人都避开点,清理着地上的碎玻璃。 闻喜站在旁边安分地等着,双手攥住放在了身前,微垂着头,看上去神色有些抱歉。 等收拾好,闻喜重新坐在轮椅上,忍不住浅声回头对阿姨说了一声“对不起,总是麻烦你了。” 阿姨笑了一下:“害,说什么对不起,阿姨领着工资呢,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你只要身体健健康康的就成,这样我啊,还有你妈,都能放心不少。” 闻喜掀了掀唇角,脸上浮现的歉意消散了一些。 可她的手依然紧握着,搭在自己屈起的双腿上,坐在轮椅上静静地,让阿姨推着她往前走着。 而不远处的沈从越靠在走廊的杆上,高大的身子往后稍稍仰了些角度,最后淡淡瞥了一眼那个娇小的身影,将高挺的眉骨耸动了一下,上半身挺直些后,便与身后的栏杆分开朝着他妈的病房走去。 进去后,他将早饭放下后,便拉了个凳子坐在了他妈的床边,长腿闲散地向两边敞着,宽厚的两只大手交叉住,搭在了劲瘦的大腿上,一双沉黑的瞳眼盯着某处,迟迟没有挪开视线。 沈妈一边吃着,一边掀起眼瞥了几眼旁边的沈从越,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怎么魂不守舍的,要归队了?” 沈从越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转换了一个方向,声线淡漠:“不是。” “给我剥个香蕉。” 沈妈看见他今天买来了香蕉,看上去还挺新鲜。 沈从越抬起眼皮,扳下一根香蕉来,剥完后递了过去:“你今天胃口看起来还不错。” 他的嗓音有些低,还带着几分闲散和慵意,说完这句话,他小幅度地勾了勾唇角,看向病床上的女人:“继续这样下去,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了。” 沈妈吃着香蕉的动作一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扭头直视着他:“沈从越,你是不是觉得照顾我照顾的烦了?这次要不是我进医院,你恐怕八辈子都不会回来见我!” 见她没有再动筷子,沈从越将脊背往下弯了一些,开始垂眼收拾着小桌上的早饭,也没有接刚才她说的话,只淡声说了句:“吃的差不多了吧,那我撤了。” 沈妈气的咬牙,直接将香蕉皮扔在了他的身上:“煤气中毒怎么了,当初我就应该抢救不过来,好让你自在一些!” 这次沈从越没有再回避她的这些话,俊朗的面容霎时间多了几分沉色,他透黑的一双眼紧紧盯向病床上的女人:“别拿生死在口头上胡说。” 他的声音发沉,语气低抑了起来,让沈妈不由得一愣,接触到对面人投过来的冷淡的目光,这才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别开了目光。 她知道的,沈从越最讨厌说这些。 倒也不是忌讳什么,就是觉得,生和死这两个不是能在口头上胡乱的字眼,有多少人,因为这两个字,折腾得颠倒来颠倒去,单单在一张嘴上快活,也忒不负责任。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沈从越收拾好后,也没有停留,将香蕉皮从地上捡起来,扔进垃圾袋,便顺势出去丢垃圾,出门时和他妈提了一嘴:“我出去一趟。” 也没说去哪儿,但沈妈知道,他既然这样说,那就证明一时半会回不来。 方才嘴快的尴尬还没有完全消失,她别过头,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却在男人的身影出了房门后,一直被攥住的手指才松开,低喃了一句。 “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白养这么大儿子…….”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笑脸盈盈的小护士,回头望了几眼,这才转过身带着笑意对沈妈说道:“阿姨,刚刚出去的是你的儿子吗?长得可真帅。” 听到这句话,沈妈原本微躬着的腰莫名挺直了一些,虽脸上写满了嫌弃,可语气还是沾了几分傲意:“帅也是他爸和我的功劳,这小子,还是消防员呢。” “消防员?哇这也太有出息了吧,那他有女朋友了吗?!” 小护士眼里亮亮的,明显因为她的话,对沈从越勾起了不小的兴趣。 沈妈冷哼一声:“出息什么出息,天天出那么危险的任务,哪个小姑娘敢找他!也就长着一张脸迷惑迷惑你们这些小姑娘罢了,而且也不知道像谁,天天脾气那么臭!”
第7章 闻七下 ◎你离我近点。◎ 后来的这些话沈从越自然没有听到,他从病房出去,扔完垃圾后,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后抬起脚,高瘦的身影越过人影,向着方才人最后离开的方向走去。 应该还没走远。 沈从越是在医院的一楼背面看见闻喜的。 虽然想着应该没有走出去多远,可他还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她的。 应该是有些累了,她靠在路边没有继续向前,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用手扇着风的看护阿姨,而她则用手支撑着头,微微低垂着,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沈从越将手随意地插进了裤兜里,慢悠悠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走过来,一低头,就看到她微低着脑袋,手心里攥着一块玻璃碎片,尖锐的一侧对准自己纤瘦白净的手腕,神情很是专注地在那上面比划来比划去。 温煦的光线落在尖端,折射出几道斑斓的光彩。 沈从越垂下眼皮,看了一眼那个玻璃碎片,面积不算很大,但拿着也怪硌手的。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一路攥到现在的。 刚才在她打碎水杯蹲下身子想要去捡碎渣的时候,沈从越是想要上前制止的,可有人比他更快,他刚走近她身后,那个看护阿姨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有人拦住她,他就没有再上前,只看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原以为她会安分地待在原地,可直到他看见她在踩到一块碎玻璃片时后,她将它捡了起来,却再没有放下。 她一直把它攥在手心里。 抱着应该很少有人把收集碎玻璃片当成爱好的想法,沈从越还是站在了她的面前。 还是有几分意外的。 因为在他看见她的第一眼,他没想到,她的举动就已经完完全全地将他心中的不安给做实了。 不过她的身上却没有那股子压抑的死气,是很平和很柔静的一个小姑娘,完全看不出是会有这种想法的人。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她骗过了所有人,也可能,她把自己也骗到了。 而闻喜在确定阿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时候,才把放在轮椅侧边的玻璃碎片重新攥回到手心里,用右手撑着头,左手露出玻璃碎片的尖端,在自己的手腕上隔了一些距离,左右比划了下。 听到耳边有脚步声传过来,手心里的东西还没完全收回去,男人平淡无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手心里的东西闪到我了。” 声音出现的太过突然,再加上不远处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位不能被发现她动作的人,闻喜身子控制不住的颤动了一下。 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他应该是看到了她攥着的玻璃渣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几道光线。 还是有几分明显的。 微风拂动过来,她的圆润小巧的鼻头缩动了一下。 是熟悉而又好闻的气息。 是他。 是昨天那个男人。 一个小时左右前,他还停留过她的身边。 所以是偶然吗? 还是在那个时候,他就看到了她拿上这块玻璃碎片。 最后放心不下,所以来找她,想看看她要干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鼻息压抑而又湿润了几分,松开了手心里的东西。 沈从越抬起手,动作自然地将东西从她的手心里拿走。 他干燥发着温意的手指,在那一刻不小心地轻轻划过她的手心,她平展向上的手跟着晃悠了一下。 “划到了?” “……没有。” 沈从越将玻璃片夹在两根手指中间,指腹慢慢摩挲几下后,掀起眼看着眼前坐在轮椅上正故作镇静的女孩。 她绝口不提刚才正在做的事情。 那边休息的看护阿姨这时也看到了沈从越,她还记得他是昨天在天台上见到的那个男孩子,今天又在闻喜身边看到他,下意识就以为这是她的朋友。 “哎……你一定是闻喜很好的朋友,连着两天都来看她,之前都没什么人来过的…….” 阿姨毫不吝啬地对这份只有两面之缘的友情给予了夸赞,看着沈从越,脸上的笑意遮挡也遮挡不住。 “闻喜长的好看,交的朋友也长的不赖,又高又瘦的,这么年轻也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闻喜眉梢抽动了一下,抬起手按了几下那里。 “阿姨,我和我朋友单独说会儿话吧。” 闻喜将手搭在扶手上,语气平静,帮他将“朋友”这个身份彻底坐实了。 年轻人有年轻人该聊的话题,再加上有人陪在闻喜身边,看护阿姨倒也放心,对闻喜叮嘱了几声,说聊完后记得给她打电话,这才走远了些,坐在了几个同龄的阿姨旁边去闲聊。 正值中年的阿姨们聚在一起,总是最能谈论的,因为她们这个年纪,也就刚刚好走到了这人生的中程路,上面是父母辈一代的老扶手,下面就是需要不断去搭建的小一代新梯子。 这两辈人说白了,都需要她们去衔接,这其中也就无法避免地夹杂更多的唏嘘与多感。 可闻喜想了下,她的闻女士却好像很少这样。 闻女士的妈妈走的早,所以她独立的很早,可社会的打磨没有使闻女士变得麻木冷漠,她总是温柔大方的,说话也是细声细语的。 也或许是因为她那淡静如水的性子,这么多年来经营着一家花店,那时候,没有多大的经济压力,她喜欢花,便一天里有很多时候总是在花簇里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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