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手垫在她脑后, 干净修长的指节自然垂落, 偶尔轻蹭过她颈后肌肤, 顿时掀起片小小的惊颤和薄红。 她就这么被固定在副驾驶上, 半分也动弹不得, 只热意悄然从被他触碰到的地方蔓延至耳后。 非常明显。 明显到眼前的人不可能看不见。 强撑着淡定, 许荟抬头, 喊他名字, “闻于野。” 闻于野随口“嗯”了声。 其实他这人骨相很正, 面无表情的时候甚至给人种凛然之感。 可偏偏此时狭长桃花眼向上挑, 那些正经和清冷全然像伪装,纷纷剥落。 “谁告诉你——” 嗓音在一瞬间压低, 许荟身侧不疾不缓地落下句,“亲脸和接吻是一回事儿?” “?” 耳朵愈发地红了起来, 许荟脸上像涂了层老式胭脂, 与先前的冷白色对比鲜明。 她想也不想地拦道,“你, 你别说了……” 好在绿灯亮起, 身穿制服的交警站在道路中央指挥交通, 堵了足有二十分钟的车潮终于有了动静。 闻于野松开制住她的手,打着方向盘,偶尔抬眼,透过后视镜去看许荟脸上神情。 落在那因他而起的微醺薄红上,闻于野倏而轻笑出声,“行,不说了。” 他没再追究,也最懂该如何以退为进,“那你,先欠着?” 许荟:“?” 怎么又欠下了…… “不过这次,赖账可能不太行。” “……” 但闻于野也没食言。 这段时间发生的,许荟想知道的,他都从头说起,三言两语地消去人心上的不解与疑惑。 谈到家庭时,毫不避讳,“很抱歉,还没带你见过我妈妈,她和我父亲离婚后便一直居住在国外。” “至于我父亲,我们关系一直不太好,这次的事情确实跟他有关,” 闻于野顿了下,捏着鼻梁淡声说道,“他希望我离婚另娶。” 离婚,另娶? 娶个比她更为合适的吗? 许荟怔了下,恍惚间想起他们最开始重逢时,闻于野身上的确有过“家里准备给他找个各方面相配的女孩子”的传闻。 不然,她也不会误会他是在相亲,还被她好运气地碰上了。 只是,虽然他们如今已经结了婚,虽然她觉得闻于野应该不会这么做,但…… 许荟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男人侧脸,像含着颗半生不熟的酸杏,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那你呢?” “我?” 心口传来“扑通扑通”的阵阵重拍,许荟脸颊忽而被人轻掐了下。 闻于野不作思考,喉间溢出些散漫笑意,很快就给了答案。 就是答案有些不太正经…… “许荟,你在怀疑什么?” 惯常清冷的嗓音蓦然拖长,仿佛藏了数不清的小勾子,直往人心上挠,“离了又让你跑去和别人相亲?” “你觉得,我舍得?” …… 正说着话,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是闻于野方才随手放在储物格的手机。 许荟扫了眼,发现是那个熟悉的“骚扰电话”。 很巧,他们才说到他。 闻于野划了接听,面上笑意一点一点地消匿于眉眼,三两句就结束通话。 见状,许荟小声问了句,“你父亲找你?” 没瞒她,闻于野轻点着手机屏幕,承认道,“叫我过去一趟。” “那你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 这些天闻觉天应该过得很难熬,设局逼亲儿子低头,没成功不说,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 连生平最为得意,好不容易靠女人才得来的事业,也被人分走大半。 既然闻觉天想亲自确认下事情的经过,那他就干脆去做个了断。 调转方向,闻于野再次开去了闻家所在的滨河路。 下车时,忽而被叫住。 被他嘱咐好好待在车里的许荟,端坐在副驾驶上,透过路灯洒下来的昏黄光影,一瞬不移地望着他。 像是下定决心才开口,“你们…会吵架吗?” 她只知道父子俩关系不太好,却不知差到了何种地步。 许荟和周女士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冷淡期,相互的不理解,相互的以言语化作刀刃,往对方身上扎去。 虽然现在也不过是好了那么一点,但她非常明白的是—— 很多时候,明明是最普通的指责话语,从血脉相连的人嘴里说出,威力一下就翻了倍。 那些断不开的血浓于水是真,言语中的伤人与剜心就也是真。 若是旁人,或许该好奇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许荟眼神里藏不住的关心,只轻轻问了句,“他会骂你吗?” 担心他被骂? 闻于野忽然笑了。 他发现他们家这小姑娘是真的特别,说她不通人情,可一颗心纤细敏感,有着大多数人都难以企及的感受力。 可“世故”两个字又委实配不上她此刻问出这句话的天真柔软。 也因她,闻于野还真认真回想了下。 发觉每次和闻觉天见面的情形,好像没一次不是带着漠视和敌意。 可他早就已经习惯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于是随意地点了下头,糊弄道,“差不多。” 听了他的回答,许荟没说话,唯独盯着他看的神情专注又认真。 黑白分明的杏眼清楚倒映着闻于野的脸,仿佛能就此捕捉他每一丝情绪。 “用不着太担心,我——” 闻于野挑眉,刚想逗逗她,忽而神色一顿。 因为许荟突然踮起脚,朝他伸出手。 目的却不是索取拥抱,她手落在男人耳朵上,轻轻捂住。 温软触感传来的瞬间,闻于野听见许荟小声说,“不要听,也不要往心里去。” 她嗓音偏轻,尤其在此刻,跟初雪似的,没有丝毫的重量。 又凉又沁地,消融在人心尖尖上。 闻于野看着她,视线对上的刹那,锋利眉眼慢慢舒展,应了声“好”。 …… 闻家 这次,闻于野连楼也没上,在客厅随意地挑了个位置坐下,心不在焉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没有在认真听。 “我刚刚说的,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如今风水轮流转,闻觉天按捺住心中怒火,尽力心平气和地问了遍。 轻扣住手机屏幕,闻于野挑出他话中字眼问了遍,“合作?” 见他多少还是听进去了些,闻觉天面上神情缓和,拿捏着长辈的身份,循循善诱道,“逸闻和闻氏产业有重合部分,两家合作,百利而无一害。” “更何况,总有一天,闻氏也会交到你手上。” “是吗?” 闻于野毫不留情地戳破,“可如今想和我合作的怕不是多如过江之卿。” “凡事都得谈条件,感情和利益要分清楚,您教的。” 数日之前的原话被如数奉还,闻觉天脸色越发难看,骤然起身,指着他道,“你——” “我和您不一样。” 被这么指着,闻于野也不生气,温和笑笑,“人生苦长,我只想和喜欢的人度此一生。” 说完,就转身往外走,“我就不多留了,免得您又气出个什么毛病。” “站住!” 闻于野恍若未闻,连脚步都未曾停。 身后,是闻觉天近乎暴怒的声音。 他那个便宜弟弟似乎刚好撞在了枪口上,被劈头盖脸地骂了顿。 按理说,闻于野该觉得快意,可他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 就好像,闻家乃至这些人在他心里再也掀不起哪怕一丁点的波澜。 过去的已经过去。 恰如半个小时前,许荟伏在他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我们,还有崭新的未来。” 其实闻于野不太在乎未来,他这个人从来就只活当下。 而当下有许荟,这就够了。 …… 许荟坐在车里等了好一会儿,许是感冒还没有完全好,轻易地就生出些困意。 额头靠在车窗上,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眼前落下一道阴影,闻于野捏了捏她的脸,扯唇笑道,“醒了?” 许荟迷迷糊糊地应了声,抬头就看见身前多了点什么东西。 她伸手去摸,发现是张被装裱好的画,约莫十六开大小。 “这是?” “给你的,看看。” 没再多问,许荟将其翻过。 月色透过车窗,斜斜漏了进来,将画布纹理照得一清二楚。 画上—— 枝叶茂密的香樟树下,正看着书的女孩儿斜靠在窗边,偶然回头,冲外边远远眺来一眼。 许荟在看见的第一眼就生出种熟悉之感,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画中的景致是柳城一中,是她以为篇章就此翻过的高中时代。 “我记得,这次美术馆展览的主题是憾与爱。”闻于野冷不丁地开口。 涣散意识渐趋收拢,许荟回过神“嗯”了声。 山与花美术馆官方界面至今存有对这个主题的解释: “我错过却又渴望得到的一切”。 这也是她亲自定下的题目。 手指抚摸着画框上,许荟心头涌上些莫名情绪,“这副画是你对主题的理解吗?” 闻于野点着头承认,憾与爱,都是她。 他错过许荟第一次,绝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似是想到什么,闻于野又笑着说了句,“开个后门,小许馆长?” 美术馆的参展画作在昨天关闭了线上审核程序,再想参展,十有八九得走线下人工通道。 听他说完缘由,许荟不自觉睁大了眼,“你是在贿赂我吗?” “也行。” “有什么看得上的,或者是喜欢的想要的东西,尽管开口。” “要不——” 闻于野倏然顿了下,狭长桃花眼微微向上挑。 要不什么。 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他吸引,许荟悄然别过脸,安静地等他下文。 “我这个人,你直接拿去。” 这份贿赂着实有点重了,许荟不大敢收,轻咳了两声后,只将画给收下了。 又掩饰般地问了两句,“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闻于野略一思索,眼皮掀起,“还真有。” 说这话时,闻于野正俯身过来给许荟解安全带。 随他低头动作,浓密的眼睫无声垂落,在下眼睑处覆出小片阴影来。 他靠得实在太近。 近到许荟看得清清楚楚,以及,能听见自己一下一下颤动的心跳声。 下意识地,她屏住了呼吸。 “你紧张什么?”闻于野低笑出声。 许荟羞恼得闭上了眼,催他,“你要说话就快点说。” “好。” 他话音里的笑声更重,落在狭窄空间里,更添哑和欲。 因为闭眼的缘故,许荟其它感官变得更为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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