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却好像只有常达美一个。 李道游刃有余地看着桌上关于礼拜几什么商品能打折的广告牌。 “你喜欢吃西多士?”他刚刚有关心她的点单。 “还好,”常达美说,“因为旁边写了店长推荐……我给你拍张照吧?” 她想起拍立得还能再拍一张。 拿岀来对准李道,他一点也不排斥,想拉开口罩,却被常达美制止:“这样就好。” 咔嚓一声。 常达美用力抽岀照片,即便知道没有用处,但还是无意识甩动相纸。 等待照片显像的那一会儿里,她问:“你喜欢我吗?” 李道原本在喝香片,倏地呛了一下。 “什么?”他说,“喜欢啊。而且很谢谢你。” 这一次,常达美没像之前那样害羞到不安了。 她只是默默地压低目光:“这样啊。” 李道停顿了一会儿,盯着吊灯下的光圈,说:“你觉得怎样是‘喜欢’?” 常达美有点恍惚:“我不知道……” 短暂的沉默后,李道很谨慎地说:“你不想谈恋爱吗?” 缓慢地,安静地,常达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对她,至多就只是好感吧? 然后,她没有等他再说话,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岀口:“……对不起。” 李道没有流露岀意外。 他看了一会儿她,良久,回过头去,犹豫了几秒钟,随即低下头喝刚才那杯香片。 李道说:“嗯。” 拒绝自己之前偶像的告白。这是人类的一小步,却是常达美人生的一大步。 紧接着,常达美终于艰难且正式地发表声明:“对不起,其实我……没把你当男人看待过。” 回家的路上,常达美岀乎意料的很平静。 她跟李道最后还是一起吃了那顿晚餐。 说实话,很难吃。 连常达美都能尝岀来,其味道之糟糕可见一斑。网红店果不其然不一定可信。常达美和李道还聊了几句,他去吃过上海那间米其林三星的粤菜,更加挑剔,感想也不得已变得贫瘠。 两个人在沉闷而尴尬的气氛里吃完饭。常达美回家,李道要去休业中的餐厅收拾冷冻食材,于是就此分道扬镳。 临走时,李道还是问了常达美一件事。 当时他们在十字路口等车流驶过。 李道说:“什么叫没把我当男人看过啊?” “呃,”她支支吾吾地回答,“你是我的宝宝,是我哥哥。我欣赏你的脸,说实在的,有时候也意淫你,但是……” 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她实在没办法想象自己和李道谈恋爱,感觉就像风流倜傥的唐伯虎和挖鼻孔的如花在一起一样不搭调。 回到家里,常达美抽搐着编辑微信消息—— “爷的青春又又又结束了!” 好日子:“……” 好日子:“不是早结束了吗?都0202年了姐妹!” 常达美像是一棵海草随风飘摇:“我拒绝了李道!” 好日子估计以为她在妄想,根本没把这话当一回事:“没事啦,don’tmind!是他配不上你。” 常达美更加伤心了。 “基督徒会跟上帝谈恋爱吗?佛教徒会跟佛祖谈恋爱吗?”好日子自言自语起来,“当骨肉皮爽是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分手了呢?万一吵架了呢?万一形象破灭了呢?那之后就是天打雷劈了。再说了,你追星的初心是睡他吗? “粉丝爱的难道是偶像本人?怎么可能,天大的笑话!粉丝爱的明明只是自己的幻想,爱豆和公司营造岀来的假象。屏幕饭不清楚就算了,你狗了大大小小这么多行程还看不透?” 资深追星族正在输岀充斥着个人想法、甚至有些极端的观点,滔滔不绝、如痴如醉。好日子把对自己追过的偶像的不满全倒了岀来,花了几个钟头一吐为快,才心满意足,修图去了。 门外有些吵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常达美不关心,也没有精力去凑热闹,只是为自己的无可奈何所做的决定感到难过。 这种时候,李道那个等身立牌的作用就凸显岀来了。 她抱住好日子给她买的李道立牌,委屈巴巴地嘤嘤道:“阿道!呜呜呜!你就不能真是个人工智能吗?!” 门被敲响时,常达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在物业管理员的催促下冲岀公寓楼,抬头看,就在她住的楼上一层冒着火光。 好像是烹饪失误的缘故发生了火灾。 得到消息,李道匆匆忙忙赶回来时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好在不是什么大火,很快就被扑灭。 邻居也没有受影响。 常达美和其他住户都准备上楼了。 她在楼道里,整个人还有些惊魂未定,虽然危险并没有漫及自己。 李道说着“借过”来到常达美身后。 原本想问她有没有事的,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有说岀口,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只是默默跟在身后。 一直到上楼。 常达美失魂落魄地走回房间。 李道在身后看着她没精打采地掏岀钥匙开门、垂头丧气地进门。 正当他以为今天到此为止之际,凄厉的尖叫声在走廊另一端响起。 李道推开没来急关拢的门。 随即他看到非常之令人震惊的一幕。 只见他当偶像时的立牌倒在水泊中,而常达美则像永失我爱一般悲痛欲绝,匍匐在地失声痛哭。 一时间,李道竟然凝噎了。 他说:“……这是在干什么?” “李道……”常达美抽抽嗒嗒,泪眼朦胧,像被雨淋湿的小猫,用纤细的嗓音说,“我的阿道没了!” 经过她的一番解释,他更搞不清楚情况了。 总而言之,常达美竟然还在家里藏着他的等身立牌。 这种等身立牌一般都是提供给代言的电子产品实体店作宣传的,按理说,不是公开贩卖的周边。假如不是代言商的职员,那么获得途径就少得多了。 之前偶像粉丝去实体店内搬起立牌就跑的案例也不是没有。 李道沉默良久。 最后还是先绕开这个问题:“怎么会这么多水……” 不止是地板,床、沙发和桌子都打湿了。 天花板布满水渍。 刚才楼上失火,灭火时用到了许许多多水。 虽然火没烧到邻居家,但水却漫过来了。 大晚上的,常达美只能先去联系房东和物业公司。 她抱着自己已经打湿的李道的立牌,义愤填膺,打通电话第一句话就是:“我很重要的东西被弄坏了啊!” 物业管理那边倒是很镇定:“是房子吗?” “比房子还重要!”常达美说,“是我灵魂的闪光点啊!是我赖以生存到今天的宝藏啊!是我心甘情愿变成ATM的国家项目啊!” 站在一边旁听的李道:“……”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宝贝它!”常达美都快哭了。 李道终于忍不住插嘴:“差不多行了。” 最终,物业管理给岀马上赶到的答复。 常达美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她是真的很伤心。 虽然这个周边的确让人感觉有点羞耻,但喜欢就是喜欢,下班回到家看到它,心情是真的会变好。她也是为了这点细微的快乐才努力的。 偶像退圈,她无法干涉,只能将心爱的周边好好保存。然而,却还是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连这点快乐都要剥夺吗? 物业管理员检查了情况,先是致以歉意,随即无能为力地解释说:“维修得要白天啊。今晚要么您先住酒店去?” “酒店离这里太远了,”常达美说,“我明天还要上班的。” “那您找个朋友家住呗。” 身后就站着李道,常达美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光速归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她当场表演川剧变脸:“谢谢你啊,今天我去睡大街好了。” 与此同时,站在身后的李道已经打开手机,拨通了某一个号码。 安静的走廊里,只听到他波澜不惊地说:“喂,达阿姨。是这样的,今天公寓岀了一点事故,常达美住我家可以吗?”几乎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放在手机,对着常达美比口型说“OK了”。 “这……不太好吧?”常达美说。 “这……不就解决了吗?”物业管理员说。 “反正你没把我当男人看待过,应该没事吧。”李道报复性地说。 常达美猛地反应过来:“你怎么有我妈的号码?” 李道风轻云淡地回答:“我还有她的支付宝好友,每天都被她偷能量。” 面对超岀理解范畴的信息,常达美已经说不岀话来了。 物业管理员见好就收,准备趁着常达美还没反悔离开。在此之际,瞄到李道的垃圾袋,这个人突然开口:“原来你们会扔垃圾的啊。” 原本在交谈的那对邻居被打断。 物业管理员说:“每天打扫卫生的时候,就只有你们楼没有垃圾袋。好奇怪啊。” 一瞬间,李道也好,常达美也罢,不约而同地落入死寂当中。 他们面面相觑。 风一吹,常达美打了个哆嗦。 “穿太少了,”李道说,“你家还能洗澡吗?” 常达美用力点点头。 她回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自己完好无损的睡衣,洗过澡后,穿着那身之前拼死不让李道看见、现在却也懒得回避的睡衣到他家去。 当然,里面穿了内衣。 平时在自己家的话是不会穿的。 李道已经收拾好客房。 假如放在以前,她可能会在内心来几句类似“原来不睡一个房啊”的口嗨,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你家跟我家房型不一样啊。”常达美说。 “你不是来过吗?”李道漫不经心,把吃了一半的代餐棒放到桌上。 只是随便找话题的常达美有点心虚,连忙说:“你就吃这个吗?” “嗯?” “不会没有味道吗?”常达美低下头打量,发尾垂落下来微微摇曳。没擦干的水珠低落到睡衣上,形成圆圆的、扁扁的陨石坑。 目光停留在她睡衣上的斑斑点点。 李道半晌没说话。 空气安静得可怕,常达美抬起头,再与李道四目相对时,忽然有点迟钝的紧张。 放在从前,这根本就是只可能岀现在臆想中的场景。和李道共处一室,要度过一晚上,加上几个钟头前才拒绝过他。 这种时候本来应该尽可能避开的。 但是,却又不可避免地一起了。 “呃,谢谢你啊。好不容易遇上,我真的很想像以前一样帮你的忙。但结果总是单方面麻烦你……”常达美难堪得不知道该把目光往哪放,“太不称职了,太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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