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熹微怔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的声音充满不可置信,“蔷姐,安安,你们……?” 唐安安一脸欲言又止,李蔷打了个止住不让说的手势,将手腕上挂着的大衣穿回身上,对陆叙道:“陆总,人你已经接到了,那我们先回去。” 陆叙点了下头。 阮熹微关于医院的记忆不多,每一幕都是她此生不愿再回想起的画面。 她曾长久地被困在十八岁那年的救护车鸣笛中,母亲被送进手术室,她在冰冷的走廊等待,看着外面,拥挤的急诊室,一路小跑的医生和护士,哭泣呐喊的家属…… 高端私立医院的走廊播放着柔和的音乐,色彩温暖的橘色沙发旁,插着一束热烈开放的鲜花。 穿着浅蓝色工装的护士前来主动问询:“女士,先生,需要帮忙吗?” 阮熹微这才回过神来。 她的身体已经被陆叙搂住,裹挟着往前走。 进入电梯,陆叙却按下了向上的楼层。 阮熹微问:“去哪里?” “昨晚奶奶摔跤,进了抢救室。” “什么?!现在怎么样?” 阮熹微大惊,一把握住陆叙的手臂,感受到布料下的紧张肌肉。 “已经醒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陆叙道。 “哥哥……”一时间,阮熹微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先说哪一句。 “叮”得一声,电梯到达高层住院部。 住院部的房间静悄悄,地砖光洁明亮。 推开门进去,老太太正醒着,护工将舀了粥的勺子送到她嘴边,老太太双唇紧闭,没有进食的意思。 陆家一大家子都忙,见老太太脱离危险,顺利转醒,陆嘉树便让熬了一夜的人都回去。她临走前请了三个护工,打算二十四小时轮流照看。 老人遭了大罪,尽管身体还虚弱,此刻脾气却犟上来,看着床边一个陪护的儿女都没有,觉得他们良心都被狗吃了。 见是阮熹微终于来了,老太太哼了一声,闭上眼。 阮熹微见奶奶额头包着纱布,手背上打着点滴,心疼不已,“奶奶,对不起,我现在才来看您……” “少说两句没用的。”老太太从喉咙间挤出一句话来,“估计再摔一次,我老太婆也就魂归西天。其他的没什么遗憾,只是见不着我的重孙子。” 见面便催生,想不到都在病床上了,第一句话还是如此。 阮熹微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颊仿佛被人扇了一个耳光,火辣辣的。 能安抚老太太的只有陆叙,陆叙上前,温言哄上几句,又接过护工手中的小碗,喂她吃了小半碗粥。 扶着奶奶躺下,给她掖好被子,看着她昏然入睡后,才携阮熹微离去。 走出医院的大门,星子稀疏,寒夜凛然。 阮熹微被冻得一哆嗦,身上马上传来一股暖意。 陆叙将他的大衣披在了阮熹微身上,衣长及地,月光下拖出长长的黑影。 衣衫单薄,声音飘渺,他问:“熹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别那么骄傲◎ 司机将车子开到大楼门口, 黑色的车身线性流畅,司机下车后开门,待两人进入后座后, 才问:“先生, 去哪里?” 陆叙本想说, 回家。 但又想到, 不论是哪个家,都是阮熹微不愿回去的。 他们怎么就走到了如此境地? “江悦花园。”阮熹微开口,做了主。 明天一早,还要来探望奶奶。影视城的公寓和酒店离市区太远, 来回折腾。想着, 她又给唐安安发了条消息:再帮我向导演请一天假。 车子里用着松香,暖气一熏,弥漫出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香气来。 孕早期本就有嗜睡的症状,阮熹微早上在片场拍戏, 下午做了一堆检查,晚上又被告知奶奶受伤, 一天下来,情绪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到现在已是精疲力竭。 她面对突然归来的陆叙, 高度紧张, 可也难挡汹涌而来的困意。 一开始, 她的手还缩在衣兜内, 攥着内里的布料。 渐渐松开, 见陆叙不说话, 脑袋便不受控制地像小鸡啄米一般点着。 阮熹微睁开眼时, 天花板上的吊灯挂坠折射着小壁灯昏暗的光。 是在自己的房间。 “好渴。”阮熹微迷糊中自言自语, 坐起来时,眼神一往下看,她已然穿着白色的睡衣套装。 水杯递到嘴边,她不看便知道是谁。 就这陆叙的手喝了一口温水,吞咽声在寂静中变得很明显。 阮熹微低声说:“谢谢。” 陆叙没有换衣服,还穿着从医院出来的那一身。 这对他而言太反常了…… 他似乎,丢了神魄。 陆叙将水杯放到床头柜,在床边的小矮凳上坐下。 阮熹微坐在床上,头发柔顺地披散着,一转脸便能看到他。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总之,睡醒之后她的精神转好,想起了陆叙在上车前问她:“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说什么呢? 他不知道吗? 还是要自己亲口承认,她是一个无情的刽子手。 阮熹微想着,便红了眼眶。她重新转过脸去,也不想让陆叙看到她的表情。 眼泪终究是憋不住的,安静无声地流淌着。她的手紧紧攥住被子,手指深深陷入其间,细白的骨节因用力而凸起。 极力忍耐,不让哽咽出声。 陆叙一天一夜没合眼,此时仍觉得清醒。 给熹微换衣服时,忍不住看她平坦的小腹,这里真的在孕育一个新生命吗? 她衣兜里的报告单掉出来,证据确凿,不容置疑。 然而她不想要。 她不想要,他们的孩子。 这个认知让陆叙的心在一片一片地被凌迟。 她如此绝情,陆叙也不想放下自己的骄傲,去爱一个没有回应的人。 他眼里有几根红血丝,语调是一如既往地理智,他说:“熹微,我们谈谈。你要怎样,才肯留下它?” 阮熹微早知如此,她坚定地摇摇头:“我不。” “奶奶盼着,爸妈也常唠叨……”陆叙试图以家人的名义劝她,其实他最想说的是,我想要,我想留下它。 世界上会有一个小小人儿,长得一半像你,一半像我,喊我爸爸,喊你妈妈。 但这话说出来太软弱了,陆叙不想以这样的脆弱示人。 阮熹微声音尖锐,急急地打断他,“我呢?那我呢?!陆叙,你想过我吗?我才二十四岁,完全没有做好准备。而且,我的事业刚起步,我不可能现在停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语速放缓下来:“哥,我们离婚,你找别人好不好?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想要结婚生子,多容易的一件事。不对的是我,你选错了人……” “你住嘴。”陆叙握住她的手腕,极力遏制着自己不使用更大的力道。否则,这跟细细的骨头将要碎在自己手中。 她简直将自己的感情踩在地上践踏。 陆叙只觉心中一片血肉模糊,说出的话也失去了温度,冷若寒冰,“由不得你选择。” 他顿了顿,道:“不总是说要报答陆家的养育之恩么?现在到时候了,把孩子生下来。别做个没良心的人,阮熹微。” 阮熹微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一阵反胃袭来,她赤脚跳下床,冲进卫生间,扶着马桶,呕出几口酸水。晚上没吃东西,中饭是在剧组里将就吃的。现在胃里燃烧着,翻滚着,无比难受。 她跌坐在地上,正欲起身,又干呕了两下。 陆叙见她一副虚脱的模样,再大的火气也消去一半。 递上清水让她漱口。 蔫蔫的模样,好不容易站起来了,被陆叙横抱起,放回床上。 她就像只小刺猬,对方强势,她就竖起浑身的刺去应对。然而当陆叙的态度缓和下来,她又像瞬间被抽掉筋骨,软绵绵地靠在他肩膀处流泪,“哥哥,我难受。” 陆叙抚着她的后背,经过刚才一闹,汗竟已浸透她的衣衫。 拧了块温热的毛巾塞进她手里,陆叙去楼下,让保姆阿姨煮一碗清汤小馄饨。 热乎乎的馄饨清爽鲜美,肉馅儿混着芹菜,是阮熹微喜欢的味道,尝不出肉腥气。她终于舒服了一些,吃完后略带歉意地对阿姨笑了笑。 陆叙在一旁看着,她对所有人都有心。 唯独待他,心硬如石。 阮熹微在不安中睡去。 事情悬而未决,她以为总还有扭转的余地。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朱导的电话直接过来,“小阮,你怎么回事?明天能按时回来吗?咱们的工作性质跟别的行业不一样,一天都耽误不起……” 话里话外,都在指责阮熹微任性不够敬业。 阮熹微连连道歉,保证自己一定按时回归剧组。 却不想,半小时之后,剧组大群里发布了公告,表示年前工作提前结束,让大家过个好年,年后开机时间再定。 阮熹微松了一口气,马上又想起什么,拿着手机去找陆叙,将消息页面举到他眼前,“你去找剧组了?” 陆叙不否认,“你的身体状况不能工作。” “我可以。”阮熹微快要被气死了,她没有那么娇贵,现在除了偶尔的呕吐和食欲不振,并不影响她日常的工作,“我的身体自己清楚,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陆叙打定主意不与她吵架。 他也不去上班了。 以前天天忙得少了他陆氏便要倒闭似的小陆总,现今天天在家。 陆叙让助理将需要处理的文件送到家里来,他一一过目。 阮熹微不能脱离他的视线,不论她是睡觉、看电影,还是大发脾气,都必须在他可控制的范围内。 阮熹微过得日夜颠倒,晚上十二点被陆叙强硬地拉上床。 白天睡太多了,此刻分外清醒。 陆叙的态度很明显,他要留下这个孩子。 而她的大脑,却不受控地往极端的方向想,如果她摔下楼梯,或不小心撞到桌子,是不是就可以…… 许云和陆嘉树得到消息,还以为是小夫妻感情好,很为他们感到高兴。 老太太在病床上,拉着阮熹微的手,不许熹微再来医院探望自己,说医院细菌多,不安全。 阮熹微的内心备受煎熬,“报恩”两个字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若是没有陆家的羽翼遮挡风雨,她与曹燕青便是任人欺负的孤儿寡母。 更不论失去母亲之后,陆家人待她的好。 每年过年,老太太总会笑眯眯地派红包。陆叙的最大最厚,陆子言和她的次之。她知道奶奶对于婚事颇有微词,但从未在她面前流露。 陆家是她的恩人,他们是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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