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点便利店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应碎视线扫在货架上, 只觉得自己饿着,但却又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要买, 正想着还是买点关东煮吧,她刚转弯, 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姿态闲散地坐在落地窗边上的长排桌椅上。 应碎马上退了一步, 躲在货架后面。 这么晚了, 陆京尧怎么在这里。 关于那张照片的事情还没让她找到一个理由充分的解释, 现在她可不想见他,不然免不了被他调侃怀疑。 应碎随手从对面的冷藏柜拿了一瓶酸奶,打算去付款, 谁知道这一转身, 就被一道高大的人墙挡住。 应碎尚未抬头呢, 就先闻到陆京尧身上那熟悉的好闻香味,独属于他的一种淡香。几乎是一秒确定这人是谁, 随着她抬起头,眼前这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轻松验证她的想法。 他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 算了,既然被他发现了, 那就只好先发制人了,她问他, “陆京尧,这大晚上的,你跑西街来干什么,还在我背后吓人?” 应碎的目光一下跌进陆京尧的视线,应碎料想中,他此时应该是低着头一副揶揄模样看她,或许眼里还会漫着一些不经心的痞坏笑意,但并没有。 陆京尧今天的目光透着些沉闷,但是仔细看又像是自己的错觉一般,藏得极好。 陆京尧看了她两眼才回答,语气理直气壮,没半点带虚的,“我散步散到这的。” “您可真闲,大晚上散步散到这里。”应碎忍不住调侃。 “那我都散到这了,你看到我躲什么?”陆京尧说话的语调像是抛出了一个钩子。 “……”应碎才不会轻易上钩呢,“我哪里躲了,我又没看到你。” 陆京尧的嘴唇向上弯了弯,声音有种细腻的磨砂质感,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应碎同学,这家便利店的玻璃擦得很干净的。” 意思是有反光。 应碎的瞳孔不自觉缩了一下,被陆京尧捕捉到。偏偏她嘴上还逞强,“我就看到一个背影,哪知道是你啊。” “这样啊。”陆京尧故意压在声音,用气声说话,“你确定不是因为我发你的照片让你心虚了?” 陆京尧似乎总是能精准打击到她的痛处。应碎瞪了他一眼,嗔道,“想得美。别自恋行不行。” 陆京尧哼笑了一声,好心放过她,散漫着声音,拖着调子回答,“行。” 陆京尧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酸奶,伸手从她身后拿了一瓶一样的,然后抽走她手里的,转身从收银台付钱。 应碎跟在他的身后,“你把我的拿走干嘛?” 陆京尧也没回头,“和同桌这么有缘,散个步都能碰到,这不得请你喝杯酸奶。” 窄小的过道难以两个人并行,应碎只能跟在陆京尧的后面,“知道你有钱,但我也不能总是让你花钱吧。陆京尧,要不我请你喝吧。” “不用。”他拒绝得干脆。 应碎:“……” 一杯酸奶钱在陆京尧那里算不了什么,但是应碎不想总是让他请自己。 等到陆京尧买好了酸奶,重新往那拍座位走的时候,应碎在收银台边上弄了两份一样的关东煮,付了钱以后两手各拿了一杯,朝着他走过去。 她把其中一份放到了陆京尧面前。 “海带结,魔芋丝,撒尿牛丸,鱼丸,肉肠。我的经典组合,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点一份。吃完了就觉得心情好很多了。” 陆京尧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一份关东煮,淡笑望她,“怎么了,你是觉得我心情不好?” “看上去有点。” “那你说说,你怎么看出来的。”陆京尧侧过头去看她。 “凭感觉。”应碎回答他,眼睛还盯着前面,“刚刚对上你的第一眼,感觉你的眼睛里藏着点不愉快。” “噢,当然了,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她又怕自己自作多情,补了一句。 “不是错觉。”陆京尧接话接得快。 “应碎,我现在心情确实不好。”他毫无遮掩地坦白,又问她,“你要不要安慰我一下?” 应碎听到陆京尧直白地向她要安慰,有些不可思议,倏尔偏过头,对上他的眼睛,此时他眼波平淡,分辨不清表情好坏。 他在向她求安慰? 应碎的心口紧了一紧,像是在考试时时间不够但遇到的题还不知道答案该如何下手一般,毫无思绪,甚至有些许慌乱。 她下意识地问,“真的假的?” “真的。” 陆京尧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让自己心情不好的事情吧?” 陆京尧又看了她两秒,才缓缓开口,“一个忙到没时间管我的人,突然开始插手我的事情了。” 还查了我的身边人,让我远离她。 当然,这后半句他没有说。 “你爸妈?” “我妈。” 应碎想不到陆京尧这样的人,也会有这种俗常的烦恼,不过转念一想,他好像也不过就是十八岁的大男孩而已,只不过他之前给自己的感觉总是做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自由散漫但又有着超乎这个年龄的成熟稳重。 “害。你妈管你是好事。”应碎打开了酸奶,喝了一口,“我跟你说说我妈,你就知道被管着其实也是一件幸福的事了。” 陆京尧不动声色,似乎是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哦?” 应碎眸眼放空,“十二岁之前,我一直跟着我妈,也从没见过我爸。不过十二岁之后,她就把我送到了奶奶这,然后自己出国嫁人了。你不是知道我十六岁喝了半箱啤酒的事情吗……”应碎继续说着。 应碎这才发现,时间真的能淡化一个人的痛感。 还记得自己十六岁生日的时候,路过一家肯德基的时候,隔着透明的落地窗看到一家人在给一个小女孩过生日。那天的她突然好羡慕好羡慕,羡慕疯了。 于是她鬼使神差给自己的母亲打了一个电话。不过没人接,打了几个都没人接。然后她那天就莫名感到很伤心,于是她就让岑野买了一箱啤酒,荒唐喝醉。 应碎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到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一样。 陆京尧看着她,心里面不是滋味。但他还是自私地让她说下去了。因为如果不能十足地了解她内心的伤疤,又怎么能真正地走近她,再给她疗伤呢。 在加上祝采青说的,她母亲在坐牢,他就更需要确定应碎和她母亲之间的关系和情感。 应碎低下头笑了笑,“哎,陆京尧,你知道我为什么名字里会有一个碎字吗?” 陆京尧漆黑的眼神盯着她,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带着哑,“为什么?” 应碎抿了一下唇,说得好像无关自己痛痒,“因为我差点就出生不了了。我妈说,如果不是因为会伤害到她的身体,我本该被手术钳夹碎的。” 饶是陆京尧,听了应碎的话,也感觉像是头上突然被什么重物猛地砸了一下,懵了一瞬。更不想,当时的应碎听到这样的话,会是多痛苦失望。到底是怎么样狠心的一个母亲,才能说出这样狠毒的话。 应碎转过头,就见到陆京尧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勾起慵懒的笑,“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像在编故事,有点离谱?” “没有。”陆京尧的喉结动了动,才说出两个字。 应碎拍了拍陆京尧的肩膀,“听了我的事情以后,是不是觉得自己那点事儿不算事了?”应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安慰,但是她知道,用一件更糟糕的事情,可以淡化一件不好的事情。 “你用自己的过去安慰我,自己不会感到难过吗?”陆京尧问她。 “还行吧,毕竟已经过去很久了。如果能让你觉得好受点,也算值了。”应碎耸耸肩无所谓地看他,目光清澈而真挚。 “值吗?”他重复她的话。 应碎点了点头,“值啊。” “陆京尧,从小到大,对我好的人不多。你算其中一个吧。”毕竟不是谁都有只身跑那么远去接她回来的勇气的。 她拿起自己的酸奶,碰了碰他的那杯,“如果能让你心情好点,有什么不值的?” 应碎喝了一口,放下了酸奶,手撑着桌子边沿,高脚凳边下的腿一晃一晃的,目光望着远方。 其实她说这些,还有一点点小私心。 她想告诉陆京尧她那些不堪的过去。也希望,如果他觉得自己和他所想的应碎不一样的话,就在听完这些事情以后,趁着她还没有彻底沉沦的时候,快快离她远去吧。 因为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 但她不知道,如果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那应碎对于他而言,就是永远不变的,最大的“利”。 她该是他的宝藏。 陆京尧看着她的侧颜,伸出手,用大拇指指腹抹去了她嘴边的一点酸奶。 应碎晃着的脚悬停在空中。 愣愣地转头望他。 就见他宠溺地看她,“多大的人了,喝个酸奶还能喝一嘴。” 其实也就一点。 应碎的耳根子又有点红。刚才的动作未免太过暧昧…… 她用自己的手背反复擦了擦自己的嘴,没再见到酸奶痕迹,才开口,声音不自知地软了几分,“哪有一嘴,夸张。” 应碎想找话题,眼睛瞥见那酸奶杯上的数字“18”,在加上刚刚聊的事情和家庭有关,想到之前开学没几天他们吃烧烤的时候问到年纪,陆京尧已经满十八岁了,就问他,“陆京尧,你之前说你十八岁了是吧?” “嗯。” “那你是九月出头的几天刚过十八岁生日吗?” “不是。我生日是6月21日。” “6月21日?我6月22日的,靠,差一点就能当你姐姐了。”应碎多少觉得有点可惜。 “那让你失望了哈。” “……” “不过正常来说,咱们那年九月之前的应该在上一届啊,你难道和我一样晚读一年书?” “不是。中间休学了一年。” “啊?” “以后告诉你。” “哦。”应碎猜陆京尧休学的一年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以后告诉你”多半也是搪塞。 “那你怎么就晚读一年书呢?” “我妈幼儿园入园那年记错了登记的日子。” 陆京尧:“……” 他已经从应碎的描述中感受到她那个母亲的不靠谱了。这么一想,也难怪之前那样小小一瓶可乐会让她情绪那么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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