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一点内疚和一点自责,之后两天,温轻雪总会在睡觉前发消息关心一下商执的伤势。 第三天晚上,她一回到宿舍就忙着和一家游戏工作室聊约稿细节,没想到,竟意外收到了商执发来的消息。 准确来说,是转账。 商执:[转账给你20000] 面对如此简单粗暴的开场白,温轻雪心中擂鼓,迟疑着发了一个问号。 商执:练习一下。 商执:[转账给你20000] 想到自己前几天确实有怂恿过他多多练习转账和发红包,温轻雪唇角上扬,挑了张库洛米坏笑的表情包丢过去,回复道:倒也不必发这么多。 商执:我知道你的时间很宝贵。 商执:[转账给你20000] 哦,原来是要买她的时间。 这回是再也绷不住了,不缺钱的温大小姐“噗嗤”笑出了声,惹得正凑在一起刷剧的邱怡和张宛昕频频侧目。 误以为对方是来问这周末的安排,温轻雪决定先给他吃一颗定心丸:周五下午我有课,下了课就去檀香名郡。 商执:我来接你。 温轻雪: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商执宛如没看见:我在老地方等你。 温轻雪:你是不是每天都很闲? 商执:确实是个闲人。 既然都说到这个程度了,温轻雪只得答应。 想来也是闲。 商家产业众多,商屹凯年龄已大,又缺了商明宇这一辈接班,便将名下大部分产业交给了职业经理人打理,如今轮到商执当家,依然选择当幕后的老板,需要他亲力亲为的事不多,每年收进口袋里的钱却不少。 考虑到以后时不时就得去檀香名郡演戏,温轻雪没再与商执客气,刷刷刷收了他的钱,打算回头就给自己添个新包包。 见某人的笑容愈发灿烂,张宛昕试探着问:“小雪,你不会是有情况了吧?” 温轻雪回神:“什么情况?” 邱怡接了话:“和谁聊天这么开心呀?” 张宛昕来了个会心一击:“你刚才盯着手机发笑的样子,让我想起邱怡和那个土木系小狼狗谈恋爱那会儿……” 提及曾经的孽缘,邱怡登时炸了毛:“我当时哪儿有这么傻!” 咂摸出些许不对味儿,温轻雪指了指自己:“我刚才……很傻吗?” 邱怡和张宛昕互望一眼,双双决定避开这个话题。 为了自证清白,温jsg轻雪将手机举到两人面前:“我是在和我那个联姻对象聊天——最近教会了他怎么发红包,正给我转钱玩儿呢。” 邱怡放声大笑:“不是吧,不是吧,居然连发红包都不会?” 说罢,又小小声嘀咕一句:“那得多大年纪啊……” 张宛昕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吧?那个人的微信名叫往事随风?” 邱怡双手捶桌:“笑死,我爸都不用这种远古时代的网名。” 温轻雪颇为无奈地长叹一声。 班级群里的新消息打断了三个小姑娘的宿舍茶话会,温轻雪切进群看了一眼,发现是明晚选修课换教室的通知。 她没在意,又切回和商执的聊天界面,反复看了好几遍:一想到这周末要去他家留宿,忐忑之余,竟还有一丝丝期待…… 末了,用粉笔在黑板日历周末两天的日期上重重画了圈。
第8章 温轻雪一直觉得,自己背井离乡跑来哲海上大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场不容抗拒的家族联姻。 高三那会儿,她有过出国留学的念头,也想过去美院深造,可到了高考结束填报志愿的时候,温蓬成天在她耳边念叨“去哲海念书顺便熟悉以后的生活环境”“在学校有什么事商家还能罩着你”之类的话,温轻雪不想忤逆父亲,便遂了他的愿。 哲海大学没有绘画专业,她深思熟虑,最后选择了艺术设计,还侥幸地想着不会吊死在高数这棵大树上,结果…… 吊死在了艺术设计概论、西方古代美术史、当代美术理论与思潮这几棵大树上。 为了转换心情,也为了补上学分,这学期温轻雪特意报了一门和专业毫不搭边的选修课:茶与茶文化。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课。 授课老师是从校外聘请来的专家学者,六十多岁,鼻梁上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点过名后就再也不管课堂纪律了,自顾自地讲,一百多号人挤在阶梯教室里,吃零食玩手机补觉都可以,只要不翘课期末就给学分,说是神仙选修课也不为过。 周四吃过晚饭,温轻雪便拽着邱怡和张宛昕直奔一号教学楼。 说说笑笑走到半途,才想起那则班级群里的通知:一教今晚封楼维修电路,部分选修课临时调换了教室。 很不幸,其中就有茶与茶文化。 迫不得已改变路线,三个小姑娘几乎是踩着点儿走进四教阶梯教室。 温轻雪前一秒还在嘀咕“靠签到留住学生就像靠怀孕留住男人一样”,下一秒就觉察到气氛不对:来上选修课的学生比平时更加喧哗,以前总是空着的前排座位,眼下却乌压压挤满了人。 清一色全是女生。 揣着疑惑一掀眼皮,她当即愣在原地:商执一身黑色西装立在黑板前,正慢条斯理地摆弄着讲台上的投影仪,俨然是一副要亲自上课的派头。 这家伙,闲到来哲大兼职当讲师了? 晚间开课,教室里缺失了自然光,充盈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而男人那张五官精致的面孔,又将这种不真实推上了另一个高度。 看见商执,邱怡远比温轻雪更激动:“是他!是那个萨瓦迪卡!” 温轻雪和张宛昕双双发懵:“啥?” 误以为两个同伴没看清讲台上的人是谁,邱怡解释:“刷我的卡!帝王蟹火锅!温轻雪说不熟的那个帅哥朋友!” 张宛昕听罢连连应声,温轻雪却还在回味那句“萨瓦迪卡”。 谐音梗。 哈哈。 门口的动静引得商执侧目,在看见温轻雪的一瞬间,他很明显地愣了愣。 商执的反应却令温轻雪稍稍释然——看样子,这次课堂相遇纯属意外。 尽管知道对方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温轻雪依然无比困扰,决定找个后排位置减少存在感,回头再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然而,商执并不给她撇清关系的机会。 他目标明确地冲温轻雪招了下手:“……过来。” 某人脑子“嗡”地一声响。 前排女生已然开始交头接耳。 生怕商执再有出格举动,温轻雪急忙支开室友,认命地朝他走过去,压低声音先发制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今晚穿了件oversize的针织毛衣,过于宽松的领口歪向一侧,露出小巧圆润的肩膀,隐约还能看见黑色的内衣吊带。 商执垂下眼眸:“你们李老师是我的茶友,他住院了,拜托我过来上一节课。” 选修课请外援并不奇怪,但和六十多岁的老学究当茶友就…… 如果是商执的话,好像也不奇怪。 温轻雪“哦”了一声。 商执瞥了眼手边的领夹式话筒,道出唤她留下的目的:“这个,怎么用?” 原来是有事相求,温轻雪松了口气。 并不想惹人联想自己与商执的关系,却也不忍堂堂商家未来继承人在课堂上丢人,她上前帮忙调试话筒,颇为好脾气地与他解释:“这里是开关,这里是音量大小调解,等试好音,我再帮你把话筒别到衣领上……” “好。” “投影仪连上电脑了吗?” “嗯。” “翻页器会用吗?” “会。” 温轻雪内心默念“关爱老人,人人有责”的八字真言,耐着性子一样一样确认,成功陷入自我感动的怪圈。 接通电源,红色指示灯很快亮起,她将话筒放在唇边“喂”了两声,杂音刺耳尖锐,惊得她后退一步,险些与商执撞在一起。 当即便有男生起哄。 温轻雪又羞又恼,再顾不上之前说的话,将话筒一股脑儿塞进商执怀中,快步离开讲台,走到邱怡帮忙占的座位上。 还是不放心。 坐下后,她的目光再度飘向讲台,却发现商执那家伙驾轻就熟将话筒别到了西装衣领上,唇边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 许是李老师有过特别交代,换了老师上课,点名环节依然未能幸免。 只见商执有模有样地举起花名册,又从西装左胸口袋里摸出一只钢笔,随即,低沉而有磁性的男声在阶梯教室里回荡开。 荷尔蒙肆意散布。 温轻雪单手支撑脑袋,心情复杂地听着前排几个女生交头接耳: “这老师什么来头啊?不说别的,那张脸……是建模吧?” “信女愿大学四年荤素搭配,祈祷下学期、下下学期、下下下学期,都能抢到这位‘人间妄想’的选秀课。” “刚才有人去问过,这个老师只上今天这一节课,李老头下周就出院了。” “虽然有点对不住李老师,但他毕竟都那么大年纪了,要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多住院观察一下吧!上选修课这种事留给年轻帅哥,它不香吗?” 听到对话的不止温轻雪一人。 邱怡表示十分遗憾:“原来是今日限定帅哥Teacher。” 张宛昕却高兴起来,举起手机偷偷对着讲台上的商执拍照,她没选这门课,今晚是特意过来顶替欧阳芳点名的…… 赚了赚了。 无心接话,温轻雪用指甲轻叩桌面,屏息凝神,静候商执念到自己的名字。 终于。 男人薄唇一碰:“……温轻雪。” 语调和念其他人的名字时并没有多少变化,但莫名地,温轻雪紧张到后脊绷直,出奇洪亮地回了一声“到”。 隔着一排又一排的男男女女,商执望过来,微微一笑,笔尖在花名册上打了一个勾。 缠着佛珠的手腕轻晃出小小的半弧,她的心也跟着晃了一下。 事实上,商执喊过很多次她的名字,其中不乏大庭广众之下。 但这一次,很不一样。 堂而皇之,又暗度陈仓。 在这座瑰色的象牙塔里,谁都不知道,有一个秘密,在他和她之间悄悄酝酿。 * 别的外聘老师初来乍到,开场白一般都是自我介绍,将那些牛逼轰轰的社会头衔一个个往外甩,商家少爷却是个例外,他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没说,以至于上了大半节课,邱怡和张宛昕还在那里管他叫“萨老师”。 温轻雪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埋下头,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 不得不承认,李老师选人的眼光不错。 茶壶也是茶文化的一部分。 说到自己感兴趣的事,商执如数家珍,即便没有准备PPT课件,对着电脑里各式各样的茶壶照片,他都能说出一段精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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