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她们因为一张录取通知书相聚在508,四年后,又要为了各自的人生路而渐渐离散。 幸运的事,似乎每个人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前行。 除了…… 除了欧阳芳。 网红经济当真是应了一句老话“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对于“帅气女生”的新奇劲儿过去之后,欧阳芳的几个视频账号流量远不如以前,她后悔当初脑子一热和莲雾文化签了五年经纪约,如今公司逼着她转型,欧阳芳也很配合地尝试过一些方向,但效果甚微。 算是到了瓶颈期。 这两天课少,她又不急着找工作,所幸和班导请假回老家陪妈妈去了,说是顺便换换心情。 和她一起回去的,还有杜唯康。 得知此事,商执猜测,该不会是去见家长了吧? 但很快又打消了顾虑--在他的逼问下杜唯康松口承认,自己是死皮赖脸跟过去的。 温轻雪记挂着那两人的好感进度条,时不时发消息问一下进展,可总是会得到截然不同的两个答复。 当晚回到家,温轻雪见欧阳芳在朋友圈里新发了一组家乡的风景照,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她当即点开群聊,问要不要开黑。 谁料欧阳芳没有回复,邱怡却跳出来冒了个泡,说她加的游戏群里的小哥哥开始搞“陪玩”副业了,这两天试营业,全场八折,问温轻雪要不要进群感受一下职业陪玩的热情? 哪个年轻女孩能经得住这种诱惑? 温轻雪当即将欧阳芳抛到脑后,申请入群。 因为是刚建没多久的新群,群成员并不多,三十几个陪玩,清一色都是男生,还有十几个准客户。 见有新人入群,陪玩们立刻列队发来欢迎词: “欢迎小姐姐--仙女说的都对!这里小明明,擅长中单、打野,以及全程垃圾话嘲讽对方全团!” “欢迎小姐姐--仙女说的都对!这里天青色等烟雨,射手玩的贼溜,全皮肤玩家,有共享,你喜欢的我全都有!” “欢迎小姐姐--仙女说的都对!这里你是哥的宝AKA阿宝,全能ADC,气泡音,一次性包十单附赠哄睡业务一次!” 每个陪玩的群名片都标明了自己擅长的英雄和优势,还有几个甚至直接发了语音欢迎词,以此来展示声音方面的核心竞争力。 今天有投资顾问来家里和商执聊事,晚饭后,商执便将他们请进了书房,温轻雪待在小画室摸了一会儿鱼就回了主卧,眼下时间还早,她动了心思,点了个两个气泡音小哥哥,心急火燎地打开游戏。 结果开局不顺,0-5-5的战绩实在惨不忍睹。 好在陪玩足够有实力,后期翻盘,还特意将人头留给她。 四局结束,温轻雪已经飘得找不着路,用颤抖的手点开群聊对邱怡表达感谢:“那些小哥哥的业务能力真的很好,全程给我吹彩虹屁,打完一局身心舒畅,和进了赛博鸭店似……而且你知道吗,我点的那个十九岁!才十九岁!一口一个小姐姐叫的可奶乎了……” 隐约听见些许声响,温轻雪边说话,边将举在面前挡住视线的手机挪开一点。 随即,声音戛然而止,笑容慢慢凝固。 因为游戏打的太投入,她完全没有觉察商执几时推门走了进来。 但这个距离…… 他应该没听清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言吧? * 纵观温大小姐波澜壮阔的一生,属实有不少“社死”时刻。 记忆最深的,无外乎两个: 第一,是当众被老师念她写的作文。 第二,是当着商执的面点开陪玩群里那些语音,自证清白。 当听到“哄睡业务”之类的字眼时,男人的脸肉眼可见阴沉下来,问垂头丧气的小妻子有没有点这种乱七八糟的附加服务。 “拜托,人家凭本事挣钱……哪里‘乱七八糟’了?”话说一半,她就意识到和商执说道理根本行不通,转而眸光一动,将话题扯向别处,“而且,我今天晚上找陪玩并不是为了消遣,是因为我打算去一家游戏公司实习,需要了解一些游戏行业的亚文化,不然,万一岗前培训的时候被问到,我什么都说不出来,那多丢人啊!” 说罢,努力摆出一副正气凌然的表情。 这一招果然有奇效。 商执的注意力立刻从“哄睡”转移到“实习”这件小事上来:“已经定下来了吗?决定去哪家公司?” 温轻雪脱口而出:“轻梦游戏--这名字好,一听就和我八字合得来。” 拿到实习offer的第一时间,温轻雪就和商执分享了喜讯,但比起接稿时就打过交道的游戏公司,她其实更倾心于去另一家大型合资甜品企业实习,听说这家公司每天提供不重样的豪华下午茶,平日里还有各种新品和竞品试吃会,上班和吃自助差不多--都得扶着墙进去,扶着墙出来。 眼下倒好,生生改了志向。 商执点点头,表示听说过这家本地企业:“要实习多久?” “如果表现好的话,拿到毕业证就可以直接转正。” “你当真打算从事这个行业?” “不,我只打算实习半年,熟悉一下美术组的项目需求和约稿流程,离职前争取把他们的长期外包项目拿下。”她绽出志在必得的笑容,“然后家里蹲,赚点小钱钱买奶茶喝。” 商执:“……” 对于出身名门的大小姐来说,这可真是一个伟大的志向。 不过,养在家里也好,可以远离外面那些恼人的苍蝇蝴蝶…… 他打心底里想这么做。 没有觉察到丈夫唇边那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温轻雪忽而想到什么,开始低头翻手机相册:“我想起来了,我表嫂以前就在那家公司做游戏策划,表哥当初为了追她特意为轻梦研发的一款游戏设计了联名款小裙子,我还被项目组邀请去当过模特呢……” 说着,她将当时拍摄的宣传照递给商执看。 那时候的温轻雪还在念中学,身材比现在更清瘦一些,眼神里也多了点骄横,大概是为了迎合少女市场,她的妆造偏可爱风,举手投足间,将“青涩”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看着看着,商执无声笑起来。 温轻雪摸了摸鼻尖:“怎么,不像我吗?后期并没有P得很夸张啊?” 商执在她的身边坐下:“挺像的。” 默不作声想了会儿心思,他迟疑着问:“这条裙子还在吗?” 那是条以“昼·夜”为元素的改良版的小旗袍。 温家小姐明明是那样乖张娇纵的一个人,却意外很适合旗袍--当然,复古中还需要添些张扬个性的时兴元素才对味儿。 温轻雪点头:“当然在--我表哥呕心沥血的追妻大作,我哪儿敢扔啊?” “那下次有机会,也穿给我看看。” “噫,原来你喜欢这种啊?” “是,我就喜欢……”不等温轻雪将揶揄的话说完,商执便戳了下她的额头,薄唇染着淡淡的笑意,一语双关道,“……这种。” 这种。 她这种。 尽管眉宇间带着得意的神色,温轻雪还是佯装不满地抬手揉揉他碰过的地方,像是被方才那下弄疼了一般。 商执索性又靠过去一点,帮她一起揉。 揉着揉着,语气又软下来:“你说的没错,要是我们能早一点认识,那该多好。” 温轻雪反过来安慰他:“……又不能早恋。” 商执拥着她,声音极低:“至少,不会错过彼此那些重要时刻。” 那一瞬间,温轻雪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心意相通”。 原来,不止她觉得遗憾。 他也有遗憾。 可正是因为这些无法弥补的遗憾,才让在一起的日子,更加珍贵。 她将自己送进他的怀中,尽可能换上一种豁达的口吻:“知足吧,要不是有那一纸婚约,我们如今很可能还是陌生人呢……” 听到另一种可能,商执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转念又觉得,好像一切不是那么遗憾了。 还好。 他们没有错过。 温暖的怀抱容易引人沉迷。 渐入佳境之际,温轻雪仰起脸索吻。 男人却倏地换上另一副神情,压根没打算让她持靓行凶:“好了,温存到此结束,轻轻啊,现在来和我解释一下--什么是‘赛博鸭店’。” 温大小姐的兴致瞬间消散,小脸皱成一团:他怎么还记得啊? 正欲若无其事默默爬走…… 却被某人捉着脚腕拽了回来,直接抱进浴室:“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说。” * 虽说拿到了轻梦游戏的实习offer,正式入职前,温轻雪还是得经历一场小小的现场考核。 毕竟算是技术类岗位,这个步骤确实免不了。 所幸,温大小姐不仅善于沟通,更有的是真才实学,轻轻松松搞定考官,最后还被美术组的UI和原画两方争抢。 回来之后,她给表嫂辛歌打了个电话,两人聊了许久,在自己的选择得到前辈的肯定后,才告知HR那边更想去做原画。 商执亦很关心妻子的实习状况。 若不是温轻雪百般叮嘱“美少女的事你少管”,他可能已经想到了盯梢的办法,最不济,也得亲自接送她上下班--上班和上学不同,每一天的目标任务更重,人际关系也更为复杂,他有责任保护好她。 然而,那些为她好的提议都被温大小姐一句“我亲爹都没这么不放心我”给顶了回去。 两人讨价还价,最后还是商老爷子发话,温轻雪才同意让陶叔接送,前提是,车只能停在公司附近。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身上总有股儿韧劲,越是被别人质疑做不到、做不好,就偏偏要做的到、做的好。 收起那些精致的小裙子,她换上简单舒适的T恤和牛仔裤,奢侈品包包也被公司的游戏周边帆布包所取代。 还买了每日计划本。 连最爱的奶茶都换成了冰美式。 …… 见大小姐卯着劲儿融入集体、努力做好手头的每一项工作,遇到不明白的事还会向前辈们虚心求教,慢慢的,商执也就放心了。 他后知后觉,这不仅是温轻雪的成长期,更是自己的戒断期。 前后占有欲,后有戒断期。 这辈子,算是栽在那个小姑娘身上了。 某天在商屹凯那儿吃过晚饭、散步回家时,温轻雪又说起了工作上遇到的烦心事:“办公环境还不错啦,但就是……” 她叹了口气:“工资太少,冰美式太难喝。” 不上个班,都不知道钱这么难赚; 不上个班,都不知道还有“冰美式”这种人间疾苦。 作为业内大厂,轻梦游戏员工的平均工资相当可观,但实习生工资--那可是比试用期工资还要打折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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