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礼堂集会你中途离开,点不齐人害我被罚,你是故意的吗?」 这是型号很老的两百块二手机,她不知该怎么拒收垃圾短信,而且切到手机管家时已经明显卡顿起来,很快,手机就弹出了内存不足的警告。 屏幕也彻底卡死不动,她想重启,没成想,关机后怎么按都没有反应了。 程曼尔不放弃,摁得大拇指都颤起来,手机还是像块砖头一样,让人恨不得把它砸掉。 她转而翻起帆布袋来,里面除了课本外,底下还压着两三张一块五块的零钱,加起来也不过十几块。 自从上次放在宿舍的现金不翼而飞后,她就不敢再取钱出来了,如今连手机都坏了,身上仅剩的两百块…… 程曼尔头垂低,手掌紧捂鼻子和嘴,生怕哭声被察觉,牙齿咬着手指,把憎恨与愤怒带起的身体颤抖压了下去。 「你是故意的吗?」 她甚至能想象到,曲允桑说这句话时,无辜中暗藏挑衅的语气。 平复心绪后,趁着漆黑昏光,程曼尔侧眼观察了下男人的剪影。 不断倒退的霓虹光彩隔着雨幕映入车内,成了一道典雅柔和的滤镜,模糊他冷淡面色,乍看望去,似一幕经过精心布光的电影画面。 沿着侧颜往下,喉结微凸,领带端端正正,一丝不苟,是她喜欢的颜色。白衬衫的肩线处撑得饱满,有些微褶皱,上臂隐约可见肌群鼓立,对应他露出来的结实小臂。 程曼尔忽然想起,那些女生说,他姓孟。 男人唇线抿得直直的,对她的异状与打量似全然不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能感觉到裙摆雨水滴落时划过小腿肉,勾出一阵阵鸡皮疙瘩。 程曼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男人手里多了个方方正正的小玩意,抖动了下,一根烟滑了三分之一节出来,他低头,直接把烟噙到嘴角。 “孟先生。” 经历方才剧烈的情绪波动,程曼尔向来细软的声音也带上了一点哑,轻微鼻音,处在委屈但倔强的模糊界线上。 孟昭延点烟的手顿了顿,微微偏头,小簇火苗映亮他深不可测的双眸。 车内弥散出一股尼古丁的苦味,虽不似她父亲抽的劣质烟草那般呛人,她还是忍不住皱了皱鼻。 程曼尔鼓起勇气对上他视线,明瞳盈水,在暗处显得格外通亮。 她将语速控制得再慢些,音调压得更软了些。 “孟先生,你没让我淋雨,你是好人。” 在他对她的所有行为中,送她去包扎,手背抵车顶,为她披衣……要么是撞了她后的补偿,要么是此人天生的绅士涵养。 独独打伞。 他的助理也打了一把伞。 “求你……” 祈求与勾情,不过一线之隔。 一滴余泪滑了下来。 “帮帮我。” 男人唇角噙着的烟管火星明灭,白烟旋着散开,令他蒙在一片雾中,更显难测。 程曼尔的心怦怦直跳,控着呼吸,鼻子又忍不住皱了皱。 下一瞬,他漫不经心将烟火捻灭,隔着烟雾,他看了她一眼,仍未做回应。 可她的心,从此安定下来。
第3章 程曼尔不知道被他带到哪去了。 一开始车子确实在繁忙地带行驶着,但在她讲述与钟可星曲允桑的恩怨,并表示什么都可以付出时,两侧车流逐渐稀少,直至周遭雨停声静,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她趴在窗户上,发觉四周一片漆黑,隐约可见树影摇动,唯一光源是车头灯光,照亮了前方浓茂葱郁下的柏油面缓坡。 程曼尔不敢问,在她讲述过程里,孟昭延给的回应少之又少,如同一樽面容静穆的神像。 如果说在学校礼堂见他第一眼是断崖般的差距感,那在车前见他的第一面,就是不由自主生怯的敬畏感。 身体因车子上坡而微微往后仰,她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前座中控屏散发出的微弱蓝光,像只萤虫。 这是一条黑暗而漫长的山路,直至上到视野开阔的半山腰,她才发现孟昭延那侧的车窗,可以看见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大海!”程曼尔下意识低呼出声,又猛地捂住嘴,缩回角落。 后半程还是浓荫下的漆黑山道,满目昏暗,角落好像随时会跳出吃人的野兽。 程曼尔不怕黑,但怕在控制不了的场面下,长时间面对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是他的地方。 直到现在,她还判断不出自己是不是羊入狼口,白费心机。 结果完全取决于这个男人。 长久不明态度的沉默中,她的心也一直悬在半空久久落不到实处,瑟瑟缩缩紧贴着车门,像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刺猬,害怕惊恐,又忍不住竖起一身没有任何杀伤力的钝刺。 直到车辆停在门厅前,有一缕薄光泄了进来,她才敢抬眼往外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身子挺拔的一男一女,男的华发斑白,负手而立,女人也有些年纪了,但笑颜和蔼,亲和力十足。 程曼尔自己下了车,让想迎上来开门的女人愣了愣,未免尴尬,开车门的动作变成帮她把西服脱了下来,披上毛毯。 “淋了一身雨,别冻到了,先来泡个热水澡吧。” “等会。”孟昭延出声阻止,旋即侧头看向程曼尔,口吻冷淡,“跟我来。” 她垂着头,目光直直往地上坠,只敢盯着他笔直裤管和地上的暗红描金羊毛地毯,要直走直走,要拐弯拐弯,一路落下一串湿淋淋的脚印。 不知转了几个弯,他猝然停下,程曼尔刹车不及,直直撞上他侧臂,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又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拽住肘弯。 珠光银毯跌在裙下露出的笔挺小腿边上,衬得她肤色白净。湿得像刚从洗衣机捞上来的裙子皱得不堪入目,手臂、脖子还有未干透的雨水,苍白面侧贴着半干长发,额发发尾滴着雨,沿着鼻骨滑至半张的唇边。 “对不起!”她一张口,那滴雨就消失了。 孟昭延松开她,推开红铜对开门,“进来。” 程曼尔浑然忘了脚下毛毯,也不敢打量周围环境,按照孟昭延示意的坐在沙发上。 她以为要迎来结果了。 谁知道,男人背过身,在岛台上煮起茶来。 两人独处一室,她看着桌面上摊开的医药箱,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消毒包扎,以让这沉默没那么难捱。 水烧沸,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男人拿镊子夹起杯身,热水淋遍后,他姿态怡然地投茶,再往壶内注入水,让茶叶充分翻滚后倒掉第一遍茶液。 一向只见过父亲即冲即饮的喝茶流程,程曼尔好奇但小心地打量着。过程中,她接触到他不经意投来的一眼,不知何意,又让那根弦颤出长长尾音。 他斟茶的动作同样优雅至极,可她已无心欣赏,两腿并着往里蜷,脚踝抵住沙发,再退无可退。 听着茶液触碰杯底的水声,程曼尔颤悠悠地张唇:“孟先生,你愿意帮我吗?我……我什么都可以付出,只要你愿意帮我。” 茶水斟得半满,孟昭延端着茶杯缓缓走近,把那只绘有描金葡萄繁纹的骨瓷杯塞到她手里,热意立时沿着掌心漫进身体里。 “你什么都不用付出,程小姐。” “把这杯茶喝了。” 葡萄在欧洲古典文化中,是一种神圣的果实,寓意着收获。 后来,程曼尔才知道,那是孟昭延的杯子。 她不信,还是怯生生地把那杯热茶喝尽,这才让她的四肢百骸彻底暖和下来。 刚放下杯子,她就听见一句:“去休息吧。” 程曼尔惶恐抬眼,生怕他不愿意帮她,没成想,旋即而来的就是温和且肯定的一声:“我会帮你。” 一滴泪不争气地从她眼角渗出,在脸上勾出一道晶透泪痕,更显脆弱,惹人怜惜。 “谢谢……” 男人右手五指半蜷了一瞬又松开,他微不可察地屏了口气:“好好休息,房间在你身后,明天会有人送你回学校。” 在他走后,程曼尔还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成功了。 她渐渐泣不成声,又怕这里隔音不好,不敢高声,伏到沙发上,肩膀难以控制地抽搐着,像只濒死又渴望生的幼兽。 - 第二日,程曼尔在房间里还在犹豫着怎么说自己早课要迟到了,便有人敲响房门,送来早餐,时间掐得刚刚好。 孟昭延派了另一辆车来接送她,下山过程中,她才发现这是一座建于山顶的具有英国都铎王朝时代感的庄园别墅。 红砖蓝瓦,三角房顶上有做装饰用的烟囱,连通两侧房顶的双面坡顶下是呈对称分部的拱形窗户,攀有花蔓,一层拱廊的房柱犹如中世纪的骑士,一字排开,戒备森严。 而这座山三面环海,风景宜人,且下山后,车子行进将近七分钟,周边还是规整排开的南洋杉,未见别的车辆,说明还是属于孟昭延的私人地界。 直到看见一座岗哨亭,道闸杆横亘在马路中间,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 到学校时,程曼尔猛然想起自己手机坏了,忙问司机怎么联系孟昭延,司机却拿过副驾上的盒子递去。 “这是先生让我交给您的。” 一部手机,新的,满电,里面只存着一个号码,还提前注册了个微信,已经有了条未读消息,是一个头像为碧空蓝天,中央有一道横穿整个画面的飞机云,飞机尾翼只露出半截的人发给她的:「52100」 一开始,程曼尔还不知道这串数字是什么意思,直到看到微信钱包里的十万块。 她坐在课室角落,盯着那个数字,不敢置信地数后头的零。 一向热衷于点人头的任课老师今天出奇放过了还在宿舍睡懒觉的人,咳了声就开始上课,所以程曼尔也不知道,钟可星和曲允桑已经没来上课了。 傍晚回宿舍,她看见那个向辅导员编造谣言的舍友在收拾行李,礼貌问了句,对方说:“突然被通知转宿了,莫名其妙的。” 第二天,程曼尔发现两人一天没出现了,按理说,曲允桑搞短信轰炸这种动作,钟可星免不了要来讥讽她一番。 第三天,她新手机里收到一条助学金短信,收信人写的是“程曼尔”,可她还未向辅导员报告自己换了手机号码。 第四天,学校出了红章公告,开除中文系那位以权谋私的辅导员,还登上了教育厅官网,意指她从此再也不能从事教育类工作了。 程曼尔趁着午休,去辅导员办公室看了眼,没成想还真让她赶上了。 比起前几日的嚣张跋扈,辅导员面色苍白如纸,低头整理桌面,看见程曼尔后,冷冷哼了声:“没想到啊,一个学生妹,这么有本事。” 程曼尔无视她话中暗指:“做人还是不要拜高踩低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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