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好起床时,林碧云已经顶着新烫的头发,穿着睡衣唱着革命歌曲在煮菜。为了迎接张鲲鹏,林碧云一周前早早去百货店买了套装,逛到陪同的陈美好差点逛到晕厥,林碧云整整花了一天的时间才买到符合她心意的衣服,也给恋爱中的陈美好置办了一套衣裙,让陈美好穿去见张鲲鹏的父母。 林碧云坚信衣服要买品牌到店里看上身效果,哪怕她当时工资也不过三千元,一件衣服就肯花一千元。林碧云不在乎衣服的数量而是质量,她一定要亲自上身试到满意、看看衣服剪裁是否合乎身形。林碧云买的一件衣服可以穿很久都不过时,这是林碧云的购物方式。 除了衣服,林碧云也花了一天时间去烫头,可以说林碧云个人准备了两天,是她个人历史上最高规格,想当年林碧云嫁给陈大茂当天出门也只花了五分钟把衣服穿好。 陈大茂衣冠楚楚立正在厨房正在看他准备的酒,陈美好诧异地看着陈大茂,在她记忆里陈大茂都是睡到中午,竟然破天荒早早起床,早上起来刮了个胡子,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忍不住自夸,“风采不减。”陈大茂充满自信,他觉得张鲲鹏虽然长得帅,自己也是差不多等级的帅。 陈美好没有继承陈大茂的盲目自信,她年轻时对打扮也不是很上心。但在林碧云的要求下,陈美好也穿了林碧云为她新买的连衣裙,这件裙子价值不菲,不过却着实美丽,陈美好偷偷擦了粉和胭脂,镜子里十九岁的少女有了一种难得的美丽。陈美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遗憾,早知道青春如此短暂,她不应该不好好打扮,光注重内在就忘了外在。 为了欢迎张鲲鹏,陈大茂准备了红酒一瓶,茅台一瓶,陈大茂问林碧云,“今天这样的日子该喝哪一种?”林碧云没有听见,陈大茂又问了一遍,“该喝哪一种?法国进口还是中国传统啊。”林碧云还是没有听见,抽油烟机的声音掩盖住了一切。 陈大茂左手一瓶茅台,右手一瓶红酒举到林碧云面前,“喝哪一瓶?”林碧云一声尖叫,“你吓我一跳!”林碧云的嗓门和她的厨艺一样高,陈大茂吓得右手一抖,红酒碎了一地,这下喝酒的问题解决了,只剩下一瓶酒。茅台太昂贵了,陈大茂双手抱住了, 这下气氛烘托到位了,林碧云开始和陈大茂吵架,林碧云一边嘴巴吵一边手里炒,盐巴撒进锅,铲子高低飞。陈大茂蹲着收拾酒瓶玻璃渣,一边收拾一边回怼。陈美好看着父母吵架,忍不住规劝,“你们别吵了。” 这下好了,听见陈美好的声音,林碧云扭过头,“你还不来帮忙!一大早就让我一个人忙!”陈大茂也说,“你男朋友到底几点来?你也不懂得提前安排去接他。”两人忘记了吵架,开始一起数落陈美好的不是。 陈美好想结婚究竟是为什么,大概是为了有个人吵架,生孩子又是为了什么,大概是彼此吵得差不多后就能一起骂小孩转移矛盾。眼前的父母看起来年富力强,吵架也是大分贝,过了二十年后,他们的嗓门逐渐放低,被两个孙子大喊大叫吵得快要晕倒。 正在陈美好陷入回忆里,张鲲鹏早已抵达楼下,在楼下按下对讲机,门铃响起来。林碧云节奏把握得正好,摆了一桌菜,脸上粉也抹好了,陈大茂刚洗完地板,本来是不用洗地板,但是他刚打破了红酒,只能重新洗一遍。 陈大茂洗地板洗得湿漉漉的,林碧云走得飞快去开门差点滑倒,拖鞋飞了出去,两人再次拌嘴。 张鲲鹏爬楼梯爬得飞快,举了一大束玫瑰花站在门口,陈美好给他开门,陈大茂和林碧云紧急暂停了交战。玫瑰怒放出浓烈的色泽,扛在张鲲鹏的肩头,他另一只手提了三个礼袋。 陈美好双手接过了玫瑰花,玫瑰足足有九十九朵,是大红色的玫瑰。陈美好看着玫瑰花发愣,她曾经也一度向往过在恋爱中在婚姻里收到对象送的玫瑰花,然而不管是男朋友时候还是丈夫时候从来都不曾送过玫瑰。 时候觉得玫瑰花没有任何必要,不管陈美好如何要求,如何期待,时候都不愿意买上一朵玫瑰。他也不是没有送过礼物,送的是鞋子,包包这些陈美好可以使用的物品,实用比浪漫重要,这是时候的生活观念。林碧云倒是很认同,买青菜都比买玫瑰花好,至少还能吃。 陈美好把玫瑰花放在客厅地板上,她体内39岁的陈美好已经不那么喜欢玫瑰了,而19岁的陈美好应该队玫瑰花仍然有着执念。人是会改变的,浪漫抵不过实用主义,但没有浪漫过的人生却留有缺憾。陈美好看着玫瑰发愣,把父母和张鲲鹏遗忘在门口。 林碧云站在门口,“鲲鹏,快进来!” 张鲲鹏弯腰,打招呼,“阿姨叔叔好,我是张鲲鹏。” 陈大茂热情地接过张鲲鹏手里的袋子,张鲲鹏也顺势递过去,“我给您带了点茶叶。”袋子里并不只有茶叶,张鲲鹏给林碧云准备了一条爱马仕丝巾,一套香奈儿的护肤品。林碧云不懂得品牌,但是从礼袋的感觉也能猜测出礼物价值不菲。 张鲲鹏在饭桌上坐下,左边坐着林碧云右边坐着陈大茂,对面坐着陈美好。张鲲鹏看着面前的菜,“我妈不会做饭,我还是第一次吃到家里饭。” 张鲲鹏说的是实情,他的父母均是经商,工作繁忙。他基本上是吃大酒店里的饭菜长大的,后来家里也有了固定合作的大酒店,张鲲鹏就在酒店顶楼包了一间长期套房,父母不在家,他的一日三餐都会在酒店解决。 林碧云听了以后,忍不住问,“你都住在酒店里?” “都在酒店里,我基本上是自己在房间里吃。但也有例外,如果我早上游泳后会直接去用餐区吃饭,一个人久了也想和一堆人吃饭。”张鲲鹏开始吃林碧云煮的菜,每一道菜都发出由衷地肯定,“这红焖大虾好入味,我喜欢阿姨煮的红烧肉入口即化。这鱼怎么做的,比酒店里大厨做的还要鲜嫩,酱汁刚刚好。” 张鲲鹏的夸奖毫不敷衍,点评里充满着细节。陈美好不由得再次想起时候,时候是个不会肯定他人的人,陈美好每次带着丈夫孩子来看父母,林碧云也是做了一大桌菜,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菜肴。时候一边刷手机一边吃饭,陈美好和林碧云分别管两个孩子吃饭,等孩子们吃完饭,时候还在慢悠悠地刷手机吃饭。 陈美好觉得做了一桌子菜,时候刷手机吃饭是对做饭人的不尊重。无论陈美好沟通多少次,时候依旧刷着手机,咀嚼食物,他的说法是“不影响我吃饭。”的确不影响他吃饭,不过却影响了他人吃饭的心情。而且不管是多么用心烹饪的食物,陈美好每次热情问时候,“好吃吗?”他总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最后等待许久能听到的评价也是,“还不错”。还不错是陈美好能听到的最高评价,时候吝啬于表达情感。 陈美好回过神,张鲲鹏大口吃着林碧云做的饭菜,看起来好像很满意饭菜的口味,“酒店里的饭菜把控的是 出品的品质,家里的饭菜却能吃出情感的感觉,吃出阿姨对家人的爱。”陈大茂问,“是否喝酒?”张鲲鹏回答,“我平常不喝酒,不过如果叔叔想喝,我们可以喝一点。” 陈大茂举着酒再次开始犹豫,林碧云看了下张鲲鹏,“下次再喝,他们晚上还有活动。”陈大茂才放下心来吃饭,看着席间张鲲鹏与父母融洽互动,陈美好觉得恍如隔世,原来只是人的原因,有人就能轻而易举做到陈美好心里的期待,诚恳地表达出对饭菜的赞美,认真吃饭不看手机,不需要任何沟通和提醒。 “陈美好,你怎么不吃饭?”张鲲鹏问。 陈美好低下头扒饭,张鲲鹏把剥好的虾放在陈美好的碗里,陈美好第一次吃别人给自己剥的虾,时候不喜欢剥虾都是带壳吃的,遇见没有办法带壳吃的比如螃蟹、虾蛄之类的,他就索性不吃了,既然时候自己吃虾都懒得剥壳就不要谈可以为陈美好剥壳。 张鲲鹏好像没有在乎任何剥壳的麻烦,他和陈美好一样,自己动手显得格外满足的样子,他又剥了一只虾放到林碧云碗里,“阿姨煮了一桌子菜,辛苦了。”随后,他剥了一只放到陈大茂碗里,“叔叔您也吃,”陈大茂脸红了,这也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剥虾。张鲲鹏剥了三只虾收买了三个人的心,这个虾还是林碧云买来煮好的,此刻却成了张鲲鹏表达好感的道具。 吃过午饭,张鲲鹏挽起袖子准备洗碗,陈大茂说,“不用了,我来洗。“两人各自拿着碗碟走向洗水台,途中互相拉扯最终导致碗碟碎了一地。林碧云深吸一口气,换作平时她准备和陈大茂大吵一架。这次陈大茂蹲下去捡碎片,张鲲鹏跟着一起捡,场面和谐。最终陈大茂又洗了一次地板,张鲲鹏说,“晚上,我带美好和我父母共进晚餐后,我再把她送回来。” 陈大茂握住拖把说,“好的。注意安全。” 林碧云洗碗结束,连忙帮助陈美好整理出门。林碧云给陈美好准备了一盒茶叶,一盒点心,只是简单的礼品。林碧云略显担心,“我们准备的礼物有点普通了。”陈美好倒是没有在意,“没关系,估计也就是随意的见面。” 陈美好坐上张鲲鹏的车,张鲲鹏自然地握住她的手,“你知道吗?虽然我谈过很多很多恋爱,不过你是我第一个带回家的女朋友,第一个见我父母的女孩子。” “我也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孩啊,张鲲鹏。”陈美好看向张鲲鹏。 “平凡无奇的女孩才不会在人要跳楼的瞬间跑去拯救对方呢。”张鲲鹏摸了下陈美好的头,“我第一次看见你就知道了,我要谢谢黄宇。以前我只敢在考试的间隙顺势坐到你的身边,我不知道怎么走进你的世界,多亏了他。” 陈美好这才明白原来从很早之前,当她默默爱着张鲲鹏,对方也在偷偷地关注她。 “如果我们没有去加拿大的话,我们还会在一起吗?”陈美好看起来像是询问张鲲鹏,其实是她在问自己,未来的变数她提前获知,她不知道是否能改变未来。 张鲲鹏笑了,“为什么不能去加拿大?那不然去美国也可以。加拿大美国二选一。我就想去那里,一次不行再试一次。” “为什么一定要去加拿大或者美国呢?”陈美好问。 “我想去落基山脉。”张鲲鹏回答,“等到机会合适我会去看一看。” 陈美好正想询问张鲲鹏为何要去落基山脉,他们坐的车子拐弯出了小区,车窗外迎面走来一位美女,穿着在那个年代看起来极其大胆的肚兜,露出一整个后背,她的头发披在肩膀上,在走路间,后背的皮肤若隐若现,下半身是牛仔裤。陈美好觉得来人莫名地熟悉,她的目光随着美女走动而牵引。 陈美好忽然想起美女的姓名周艳,她和陈美好共住一个小区,不同的公寓楼,周艳在大学时和张鲲鹏谈恋爱,一举击退了张鲲鹏其他的女朋友,成为他唯一的女朋友。张鲲鹏有好几次送周艳回家被陈美好看见,那个时期的陈美好埋头苦读一心为了考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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