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中毕业后,从县城回到村里,在地里累死累活干了两年,手都磨出了茧子,也没有从土里面,刨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连一家人糊口,都成了问题。 奶奶一年比一年衰老,瘦的不成样子。繁重而又看不到希望的体力劳动,年复一年地重复着,父母从不停歇。终日家里家外操劳,损伤了年老而又疾病缠身的身体。 因为家里很穷,哪儿来的钱看病,结果小病拖成了大病,大病拖成了重症,眼看着得病父母,还要下地干活,他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 父母一辈子的辛劳,并没有改变一家人的命运,他回村两年,在田间辛勤劳作,家里的贫苦生活,仍然没有好转。 他这才深刻的意识到,守在这贫瘠又缺水的土地上,是看不到一丝丝希望的,他不断的在思索着,期盼着。 他时常在想,贫穷并不可怕,通过持久而艰辛的劳作,改变不了贫穷,这才是最可怕的,如何能改变家人的困境,他百思不得其解,因此,陷入了迷茫。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世世代代靠天吃饭,过着贫穷落后的生活,他再无法忍受下去,内心很焦虑,暗暗发誓,一定要改变现状,让奶奶、父母过上好日子。 家里孩子当中,他是老大,为了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家庭的责任,义不容辞地应该由自己承担起来。 家乡处在黄土高原与沙漠接壤地带,丘陵沟壑纵横,狂风袭来时,黄沙漫天飞舞,遮天蔽日。土地贫瘠,人多地少,干旱少雨,自然条件十分恶劣。 旱的时候,地里连草都不长,何况是庄稼,把种子撒到地里,等了一年到头,结果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雨水多的时候,还能有点收成,留下种子后,剩下的粮食,也没多少了,根本不够一家人糊口的,时常挨饿,一点不稀奇,要靠挖野菜充饥。 这种忍饥挨饿的日子,在他的记忆里,一年又一年的重复着,循环着,从没有间断过,说到这里时,小伙子无奈地摇着头,一双空洞迷茫的眼睛,向车窗外望去。
第3章 小伙子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他们老家很穷,穷得一般人想象不到,有些家庭几口人,只有一条好一点的裤子,谁出门谁穿。 他们那边的人,住的全是窑洞,睡的也是土炕,连张像样的席子都没有,全家人晚上睡觉,盖一条破被子。 夏天,乡亲们还好过点,男人只要挡住重要部位,光着身子还能下地干活,或外出走一走,女人就不好办了,只能呆在村子里,各家情况基本上都一样,谁也不会笑话谁,能吃上一顿饱饭,穿上像样一点的衣服,成了乡亲们的奢望。 为此,很多人离开家乡,去能挣到钱的地方,找活干,寻找出路。村里想出去,挣钱的人很多,可是,连出门的路费都没有,实在没办法,只有向邻里借,大部分人家都没钱,你就是借遍全村,也借不到几个钱,因为大家都一样穷。 为了改变困境,村里能走动的人,大都外出谋生路,也有少数人,甘愿铤而走险,宁可坐牢入狱,也要采用非法手段,小偷小摸,甚至拦路抢劫,一句话,都是因为一个穷字给逼的。 他这次出来,为了凑点路费,穷尽了一切手段,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只借到不到十块钱。他把这几块钱,看得比命都还珍贵,生怕别人偷去,不知道藏到哪个地方好,想来想去,鞋子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们村有几个穷的连裤子,也穿不起的年轻人,实在没钱买火车票,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混上火车,到了岭南。 就这前几天,他们来信说,岭南非常好,打工的机会非常多,特别是建筑工人,想去那边挣钱的人,要抓紧时间,赶紧过去。 村里想去岭南挣钱的乡亲,如何坐火车过去,该坐哪趟车,哪趟火车好混,信上写的非常清楚,就像手把手教你一样。 他也想去,就是没钱买火车票,只能去亲戚朋友那里去借,找了好多的人,都没有凑够车票钱。他照信上写的,混上火车,能不能到达南岭,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的运气实在不好,混上火车没多久,就被列车员查票时,就把他给抓住了,但是,他也是幸运的,在火车上遇到了好心人。 小伙子讲述家乡生活的艰辛,脸部表情平静得超乎想象,像没被风搅动的平静湖水,一丝涟漪都没有。 他好像是在讲述一个,与他毫无相干,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故事,仿佛世上所有的苦难,他们都应该心安理得的,坦然地去承受。 要不是一个涉世未深、身处其中的同龄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他所讲的事情,方伟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改革开放已有几年了,在边远偏僻的一些山村,贫穷落后的到如此地步,实在令人不可想象和震惊。 然而,现实就是现实,确实存在这样的一群人。他们生在荒凉、闭塞的地方,为了活下去,还在苦苦的挣扎着。 他们村子十分偏僻,几乎与外面隔绝,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他们是很难知道到的,只能从学生或者村里,外出回来的人,口中了解一些。 村里人的淳朴实在,外乡人路过村子,可见一斑,他们停下来歇歇脚,或者讨口水喝,善良的人,会倾其所有,拿出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来招待客人。 贫苦的村民,世世代代居住在这个地方,他们认命了,不会怨恨谁,更不会怨恨养育自己,这片贫瘠土地。 艰难的生活,在村里人看来,没什么可怪的,要是怪的话,只怪自己命不好,投错了胎。他们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苦苦地期盼着,下辈子有个好去处。 但是,有一个道理他们是明白的——知识可以改变命运,也许是受到现代文明的影响,也许是村里人善良的愿望,不管家里多困难,也要送孩子去上学识字。 他们相信,只要孩子们有了文化,就等于插上了翅膀,可以离开这贫穷的地方,过上和城里人一样的生活。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村里大部分家庭,实在没办法拿出钱来,继续供孩子上学,让孩子认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就可以了。 供孩子读到高中的家庭,少之又少,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少数几户人,其中就包括他们家。 小伙子正在讲述着,列车员走到他们跟前,大声说道;“同志,请让一下,大家别站在车门前,火车马上进站了,不下车的旅客,请回到自己的座位,下车的旅客,请把行李收拾好,准备下车。” 女列车员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他们只好离开车门,往车厢里挪了挪,让出了位置,方伟明显感觉列车行驶速度降了下来,列车员已经掏出钥匙,准备打开车门。 方伟看到涌过来的旅客,他只好和小伙子,匆匆的握过手,说了声再见,回到自己的座位,邻座问他;“吃个饭,需要这么长时间,你不怕东西让人偷走?” 方伟笑着说道;“有你们看着,我怕什么,没人敢偷的。” 方伟对面坐的是一对年轻夫妻,女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是个男孩儿,少妇正在给孩子喂奶,瞅见方伟在看她,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上衣拉下来,盖住露出的奶子,扭脸看向窗外,她觉得方伟不是个正经的人。 少妇的误会,以及鄙视的眼神,令方伟有些尴尬,感觉有些不舒服,又无法向她解释,他只好装聋作哑。 方伟喜欢小孩子,也就多看了几眼,少妇以为方伟在看她的胸部,这才引起她的不快,方伟似解释非解释地说道;“孩子胖乎乎的,真好看,我很喜欢,上车以来很少哭,皮实得很,孩子有多大了?” 少妇的丈夫,听到方伟夸奖自己的孩子,自然很高兴,笑着说道;“快十个月大了,不是睡觉就是吃奶,挺黏人的。” 方伟说道;“孩子也不容易,火车上连躺的地方都没有,老是抱在怀里,孩子受罪,大人也受罪。” 女人的丈夫说道;“可不是吗,我托了好多关系,也没有买到卧铺票,只能让孩子跟着受罪了。” 他们交谈中方伟得知,这对带孩子的夫妇,女的是北方人,男的是南方人,两个人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女的随丈夫来到南方,工作一年多,生下了男孩。 女方父母得知生了个男孩,高兴得不得了,来信催促女儿,一定要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一段时间,男方父母因孩子小,怕路上受罪,主要是不舍得孙子,离开他们。 一直拖到半年后,女方父母多次来信,催问女儿什么时候,能带着外孙回来,男方父母实在拖不下去了,这才勉强同意,儿媳带着孙子回娘家。 女儿抱着孩子回到娘家,外公外婆喜欢得不得了,一住就是几个月,舍不得让女儿和外孙走,这可急坏了孩子的爷爷奶奶,老两口想孙子,想得有点儿神经了。经常在儿子面前叨叨;“母子俩吃得好不好?孙子胖了还是瘦了?北方的气候,孩子能不能适应?什么时候从姥姥家回来?” 两位老人整天在儿子面,前唠叨个不停,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他也想儿子和媳妇,这次专门来接他们娘俩儿回家,万万没想到,火车上人这么多人,卧铺也买不到,这下可苦了孩子了。 ………… 中午过后,方伟感觉有点饿了,买了一盒快餐,吃了没几口,他就不想吃了,因为有些偏甜,不符合自己的口味,他靠在座背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方伟迷迷糊糊听见,喇叭的广播声,车厢内乱糟糟的,他睁开眼看了一下,周围的乘客,都在忙着收拾东西,他询问旁边的旅客后,这才知道,终点站到了。 方伟很快收拾好,放在桌上的东西,快速地放进包里,整了整穿在身上的衣服,挎上背包,想挤到车厢门口,准备见那个小伙子,和他一块儿下车。 车厢里的人实在是太多,过道上站满了人,一个挨着一个,推着行李准备下车。方伟试了几次,怎么也挤不过去,还搞得满头大汗,找那个小伙子的想法,只好放弃了。 车厢前后抖动了几下,好像有人从背后推了方伟一把,他的身体猛地向前倾斜,要不是眼尖手快,扶住前边人的肩膀,非摔倒不可,方伟费了好大劲,才站稳脚跟。 随着排出几股蒸汽,长途奔驰的火车,终于停下来,方伟把头伸出窗外,看到站台指示牌,写着南岭二字,他终于相信,目的地到了。 乘客拥挤着,朝车门走去,由于向前移动的速度太慢,方伟有点不耐烦,索性又回到座位上,等不那么拥挤了再走。 等了一会儿,车厢里的人,稀疏了许多,他这才站起身,跟在向前移动的人后边,缓缓走下火车,随着人流出了火车站。 出站后,方伟站在不远处,两眼迷茫的环视周围;三五成群的人们,进进出出,从他身边走过;车站广场停满轿车,忙忙碌碌、来回穿梭的汽车,一辆接一辆,拎着大包小包,来去匆匆的旅客,以及排队等候,出租车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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