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也不容易,我现在才体会到赚钱的辛苦。” 陈琛坐在乐声震天的酒吧里,看着这3000块,挑了挑眉。 梁时大概把他当成了勤工俭学的学生,之前还问他要不要再接别的单,生源和价格她来帮忙谈。陈琛知道她最近在赚学费,只是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不直接把那块表卖掉。 他把3000块退回。 “我可不便宜,等你多凑一个零再说吧。” 梁时发来一个猫猫哭泣表情。 陈琛退出微信,桌上几个公子哥还在推杯换盏。说是给陈琛送行,结果几个人自己喝得东倒西歪。其中一哥们儿搂着一个短裙兔耳的啤酒妹,说什么都不让走。 啤酒妹看着年纪不大,脸袋儿倒是长得清丽可人。她想挣扎又不敢,怕得罪这位金贵的客人。 陈琛忽然出声:“给我看看酒单。” 啤酒妹如蒙大赦,忙不迭地从男人怀里钻了出来,来到陈琛跟前。 陈琛刷卡,买下了她一整晚的任务额。 哥们儿大笑:“原来陈少喜欢这款!”又呵斥啤酒妹:“个不懂事的,还不快谢谢陈少!” 啤酒妹战战兢兢地要给陈琛倒酒,被陈琛抬手拒绝。 这个局到半夜终于散了,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陆续被自家司机扛走。陈琛从酒吧出来,手拎外套搭在肩上。夜风吹得他额前短发轻拂,整个人一派清明模样,看不出醉意。 张叔的车停在不远处,他正要过去,身后酒吧里跑出来一个姑娘。 啤酒妹下班了,脱下了短裙兔耳,也洗去了妆容。 她跑过来跟他说谢谢,陈琛点点头,正要离开,姑娘忽然递过来一张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条,一脸羞涩地望着他。 “别误会,就是看你头发不错。”陈琛脚步没停,开门上车。 啤酒妹摸着自己栗色的长卷发,愣在原地。 * 帝都,梁宅。 吴薇带着佣人给梁昀准备出国的行李。东西太多,她拿着单子改改画画,觉得什么都要带,什么都不够。 崔管家在旁边笑着劝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太太纠结是正常的,要不要和小姐一起商量看看?” 吴薇仍盯着单子,皱了皱眉:“她懂什么,来回就知道穿那么几身,搭配更是乱来。上回去徐家生日派对的时候还不够丢人啊?” 崔管家笑着宽慰道:“都有个过程嘛,小姐天资聪慧,上了大学自然就开窍啦。” 吴薇轻叹一声:“是我这个当妈的做得不好,没教会她这些基本常识,自然少不得跟着受累,比不得小时……”她忽然顿住,不再继续。 周围一阵安静,没人敢接话。 连崔管家也深埋着头。 过去一年,吴薇经常会这样不经意地提到梁时。可只要有人附和,说起任何和梁时有关的回忆,吴薇就会立刻翻脸。久而久之,“梁时”变成了梁家的禁词,除了吴薇本人,谁也不许提。 连梁秋声都发现了太太的异常,他把这归结为母爱的纠结,自己也不怎么提了。 梁昀从外面回来,看到一地的行李,想到马上就要离开家远赴美国,心情也有点无奈。 她并不热衷留学,之前的成绩就一般,英语更是差到离谱。转到国际学校后,全英文教学如听天书,让本不富裕的成绩雪上加霜。 妈妈给她请了好几位老师,一年之内要夯实高中课程,要提升英文,还要时不时在课余时间参加这家的派对、那家的宴会,搞得梁昀疲惫不堪。 “有钱人家的女儿真不好当。”梁昀忍不住感慨,“要美,要有见识,要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真累。” 像她这种半路出家的尤其困难,梁昀很清楚,表面上再怎么粉饰,骨子里还是改不掉小镇味儿。她自己并不介意,就是看不得妈妈失望的眼神。 梁昀从小没有妈妈。当初吴薇找到她,她非常开心,不光因为变成有钱人,更重要的是,她也有妈妈的疼爱了。为了独占这份疼爱,她甚至说了一些诛心的话把梁时逼走。对这事,她也不觉得愧疚,鸠占鹊巢,本就该各归各位。 妈妈对她很好,衣食住行,无微不至;可是妈妈的期待也很高,样样都要她做到最好。 令人不解的是,以前对梁时,她好像并不是这样。 还有更要命的——妈妈总是让她去接近陈琛。 刚刚得知两家婚约的时候,梁昀只觉得眼前一黑。 陈琛这个人,会让她莫名想起以前孙奶奶家养的那只狸花猫——表面看起来乖萌可爱,从不对人露爪子;到了夜里就展露凶相,能暴揍整条街的猫和狗。 陈琛去Yale,妈妈就给她选周边的学校,最后定下了一所不好不坏的公立大学。可惜最近跟陈家的关系进展得非常不顺利,有一天妈妈竟然情绪崩坏地朝她吼:“为什么梁时可以,你却不行!” 梁昀感觉自己抓到了一点问题的症结,那些丝丝缕缕的疑惑好像也得到了验证——妈妈就是心心念念地希望她能胜过梁时。 为什么?梁昀想不通。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非要固执地与梁时比较,那也应该是自己吧。 她看得出来,妈妈是爱梁时的。梁时离开之后,妈妈很难过,一个人在房间里哭了很久。 可是要说爱吧,这爱也非常奇怪。比如,梁时走的时候,只提了一个简单的行李箱,几乎什么都没带走。她的东西在房间里积灰也无人问津,还是自己善心大发给收拾的。 而此时此刻,她的妈妈在亲生女儿即将远行时,事必躬亲地打点着行装。 梁昀越琢磨,越觉得事情有些离谱。她于是试探道:“妈,我听我小学同学说,梁时考上C大了。” 吴薇的动作一顿:“什么?” “是真的!梁时参加了高考,被C大录取了。据说消息贴了整条街呢,我同学看到以后跟我说的。” 梁昀露出赞赏的神情:“她好厉害啊!” 吴薇的脸孔肉眼可见地开始涨红,她连声音都在颤抖:“怎么可能……小时,小时她成绩很一般啊。” “大概是换了环境,所以破釜沉舟了吧。”梁昀jsg猜测道,“毕竟对她来说,只有高考这一条路了。” 吴薇却皱起了眉头。 不行,小时不能来帝都。哪里都好,帝都不行。 偏偏是这个时候……和陈家的关系又这个样子……小时要来帝都,陈家知道么?那个女人知道么?难道是那个女人故意的? 吴薇越想越坐立难安,必须马上阻止这件事,阻止梁时回来! 她立刻回房,拨出了一个电话。 夏季的天气多变,刚才还如洗的碧空,刹那间就滚起了隆隆闷雷,一场大雨迫在眉睫。 几分钟后,吴薇挂了电话,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雷声一过,窗户上开始滚下大串雨珠。 吴薇走到窗前,远望着那灰褐色的天空,自言自语道:“小时啊,你考得这么好,妈妈很为你开心。” “可是妈妈不能让你回到梁家,你原谅妈妈……” 哗哗雨声里,她绝望地捂住脸,泣不成声。
第09章 八月的水宁镇热得如同一口蒸笼。 外婆家没有空调,为了通风散热,家里的房门都大敞着。 邵辉提着礼物上楼的时候,听到梁时在给学生补习英语。 英语对梁时来说几乎是第二母语,她地道的美东口音随着滚烫的热风涌入楼道,和这方破烂斑驳的空间有些格格不入。 补习班的生意依然很好,唯一的遗憾是家里的空间有限,人稍微多点就坐不下。除了客厅之外,梁时又把自己的卧室开放出来,一起作为补习的场所。 邵辉之前就听说梁时在开课,亲眼一看,还真是有模有样。可惜他来的不是时候,屋里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外婆无奈,只能招待他去梁时的卧室,在一只角落里的竹凳上歇息,旁边还有几个学生在默写单词。 邵辉挥挥手表示不介意。他起身,把带来的营养品摆到柜子上。低头时,眼角的余光一扫,抽屉缝儿里隐约露出什么东西的一角。 周围的学生们都在抓耳挠腮地写英语,没人注意到这边。邵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轻轻拉开抽屉,拿出了那个盒子。 * 晚上九点,梁时送走了最后一个补课的学生,整个人犹如被掏空了的木乃伊,每个关节都叫嚣着酸痛。 她伸开双臂,呈一个“大”字仰倒在床上,彻底起不来了。 拿起手机,看到耳东上午发过来的消息:“我起飞了。” “完蛋了!”梁时拍床而起,“一整天没回他,这位祖宗又要不高兴了。” 刚听说他要去美国留学的消息时,梁时还挺惊讶的:“你不是穷学生一个吗,还能去美国留学?” 耳东:“有奖学金。” 梁时:“我下周就去帝都报道了,还以为能见你一面来着,好遗憾啊。” 耳东:“寒假我会回来。” 梁时:“好呀,到时候我请你去C大美食街,从头吃到尾!” 耳东:“别许愿了,先做到及时回信息吧(呵呵)” 梁时:“我最近忙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梁时翻看着两人好几十页的聊天记录,忽然想到,八月下旬了,陈琛应该也去美国了。 自己去了帝都,又要和他隔着半个地球。 “没关系,总会见到的。”梁时在床上翻了个身,“他又没搬家!” 她跳下床,拉开柜子下层的抽屉,拿出那个精致的盒子。盒盖打开,蓝色腕表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你就留在家里吧。”梁时抚摸着盒盖,轻声自言自语:“大学寝室地方小,别把你磕了碰了。” * 梁时出发的时候,只带了两个行李箱。 李小彤蹲在楼洞里,皱眉打量她的堂姐——依旧是齐耳短发,蛋白一样水嫩的脸;只不过,面前的人穿着一条皮粉色的卡通背带裤,背着一个印满了皮卡丘的卡通书包,连脚上的帆布鞋也印着卡通头像…… 她无语地想,去年那个上山下乡的大明星哪里去了! 梁时也很无奈。这一身行头是外婆给她买的,店老板一听是女大学生,热情推荐了这一套穿搭,说现在的女大学生都这样穿。 梁时怀疑老板开的是童装店。 不过,既然是外婆的心意,就咬咬牙穿了吧,权当哄老太太开心了! 梁时一照镜子——这哪里是女大学生欸,说初中生都有人信 邵辉把梁时的行李搬上车,开的还是之前的那辆黑色大众。 上周,他主动请缨,说要送梁时去省城坐飞机。梁时笑道:“那就麻烦邵叔叔了,不过我不去机场,是去火车站。” 女大学生还是要精打细算些的,梁时辛苦赚了一夏天的钱,舍不得买飞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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