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屹想把他逼疯,但是他不能如他所愿,孙庭誉不能。 孙庭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但是有件事你好像不清楚。” 钟屹闻言看向他,沉默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知不知道,”孙庭誉冷漠地看着钟屹,就像在看蝼蚁一般,“如果这一年我没有来法国,你再见到她的时候会是在她跟我的婚礼上。” 孙庭誉现在依旧痛,手上的痛已经是最微不足道,但是如果将痛苦转嫁到别人的身上,会不会好过一点? 钟屹面无表情地直视他,大约十秒钟,他倏地笑了。 “但是你不是来了么?”钟屹看起来有些无所谓,“知道她不想你来,但是你还是来了,怪谁?” 孙庭誉被他激怒,又是一拳砸了过去。 “闭嘴。” 钟屹为什么会知道谭诺不想他来法国,那是他在最苦闷纠结时,自己告诉钟屹的。 那个时候,出国证明自己的机会摆在眼前,孙庭誉无法作出决定,便在和钟屹联系的时候说起了这件事,当时钟屹说:“一年而已,你会纠结说明你想去。” 他说,谭诺爱你的话,会等你的。 虽然做决定的是孙庭誉自己,孙庭誉知道他怪不了任何人,但是他现在已经被滔天的恨迷失了眼睛。 他恨到极点地攥住了钟屹的衣领,“你那个时候就在觊觎我的女朋友?” 钟屹不说话,就这样任他扯着自己的衣领。 孙庭誉忽然松开了钟屹。 他就像不认识钟屹一般摇着头说,“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我起码知道一件事,你就是阴沟里的垃圾,肮脏又见不得光。” 因为见不得光,所以觊觎着别人的美好,肆意破坏。 钟屹眼帘低垂,这样么? “嗯,可能你对我有点了解了。”他不在乎地点了点头,目光里没有受伤,“可惜,你好像不太了解她。” 孙庭誉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听他说话,他在影响你,他在恶心你,但是仍是下意识地问:“什么?” 钟屹理了一下被孙庭誉攥皱了的衣领,这件衣服是谭诺买给他的,就算是他花的钱,那还是谭诺买给他的。 他的声音在无垠的海边越发的低沉:“你觉得你很了解谭诺么?” “闭嘴,你的嘴里根本不配出现她的名字。” 钟屹像是没听到,依然盯着他说:“你知道她可以穿街边随便一个店里买到的衣服么?” 孙庭誉看到钟屹刚刚用那副无限珍惜的眼神看着自己身上的外套,骤然间想到谭诺行李箱里出现的那件粉色的外套。 但是钟屹的话还没有停止。 “嗯,你知道她喜欢巧克力,但是你知道最喜欢吃哪个牌子?”他声音漠然,带着淡淡的挑衅的意味,“她喜欢在冬天用的香水是什么?她喜欢在夏天用的又是什么?” 孙庭誉僵站在了原地,他想说,他知道谭诺喜欢的所有东西,但是钟屹问住了他。 “你不知道,因为东西是我买的。” “这些统统都是我让你帮忙的,”是因为江市的专柜买不到,孙庭誉才会想到让在日内瓦的钟屹帮忙买。 孙庭誉起初并不怎么麻烦钟屹,是从某一次开始,钟屹会问,上次寄过去的东西,还喜欢吗?孙庭誉感觉得到钟屹并不排斥这样的事,远距离的友情本来就是要相互付出才能维系得更好,孙庭誉也会时常从国内寄很多食物和日用品到日内瓦,并且积极地向钟屹反馈,谭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孙庭誉到这一刻才迟钝地想起,似乎从很早开始,钟屹就以各种理由不再收他转过去的钱,而他也只能在其他方面补回这个人情。 所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吗? “是你让我介入的,”钟屹的眼神透着彻骨的恶,“所以你怪不了任何人,我是肮脏阴暗,那又怎样?是你给的机会。” 孙庭誉已经说不出话了。 钟屹终于有机会把这些话说出口:原来做坏人远比做不彻底的好人要痛快。 “你以为你的世界围绕着你转,我也要围着你转?”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钟屹盯着他一字一顿:“是你从认识她开始,每一天都在跟我讲述她。我原本不想听,但是你看不出来。她在我脑海里的样子是靠你形成的,孙庭誉。” 钟屹想,他没有想爱谭诺的,没有想要抢走她,是孙庭誉日复一日地硬生生地将谭诺挤进他本就不堪的心里。 他拥有的实在太少太少,所以冷眼旁观着任由她在自己的心里生根、发芽,就像开在墓地里的花。 现在,这朵开在阴暗角落的花,又变成了一把刀捅在了孙庭誉的心上。 钟屹看得出来,孙庭誉还想要打他。 “事不过三,”钟屹说,“下面,我也不会手软了。” 孙庭誉摇头,钟屹误会了,他这样恶心的人,他连碰都不想再碰到他。 “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孙庭誉说,可能钟屹从没有把他当成朋友。 钟屹沉默地点了一下头,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他以为孙庭誉会离开,但是孙庭誉刚要转身,忽然再一次看向钟屹。 “你说过爱她吗?”孙庭誉问。 钟屹站定在原地,看着孙庭誉。 孙庭誉笑了,“你这样的人根本不会爱人。你连健全的人格都没有,钟屹,你没有。” “你妈死了,你没有感觉,友情破裂了,你不会遗憾,你就是这样的人。没有情感,没有道德,你就是个怪物。” 钟屹的眼神变了,孙庭誉终于感到快意,那把刀不应该只插在他一个人的心上。 “怎么不说话?她说过爱你吗?她说过喜欢你吗?” 孙庭誉看得出钟屹的目光变得涣散,很好,至少他不是唯一一个不好过的人。 “没有,因为她不爱你,甚至连喜欢都算不上,”孙庭誉说话的时候,头皮依旧在痛,但是他停不下来,“我了解她的,只是因为你从前不把她放在心上,所以她才会好奇,诺诺就是好奇心很重的人。” 钟屹没有说话,孙庭誉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慰。 “还有可怜你。是我对她说,你从小和妈妈分开,”直到这一刻,孙庭誉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在伤害他曾经的朋友,他还可以更狠。 “所以,她可怜你。” 钟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感觉到海风吹着他的头,让他有些晕,还有些冷,他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身上的外套。 “这样啊,”钟屹说,“但是,我不在乎啊。” “那很好,你就在这里等她吧,但是她不会再找你,也不会再见你。”孙庭誉笑着看向他,“不信,你等。” 孙庭誉决定离开。 走前,他留下了最后两句话。 “对了,我和她求婚了,”孙庭誉说,“这一次,就不邀请你了。你花过的钱我会转给你,这一次,记得收。” 孙庭誉已经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他没有再看钟屹一眼,但是,在背对着钟屹的时候,他面上的笃定和自信完全地消失。 孙庭誉疲惫不堪地想:钟屹不是赢家,但是他也已经输了。 - 孙庭誉走了。 钟屹仍旧站在原地,宽阔无边的大海边除了他再也没有一个人。 钟屹只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等到他回过神,他早已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谭诺依旧不接他的电话,久久的滴声后只有冷漠的女声告诉他,滴声后请留言。 钟屹挂掉了电话,举目四望,他找不到谭诺了。 - 钟屹四处寻找谭诺,但是没有找到她,大约一个小时后,他迷茫地站在原地,一种冲动驱使着他去一个地方。 他今晚喝了酒,就这样走出沙滩时,他看到了道路旁还有一辆出租车。 钟屹坐上了回尼斯的出租车。 谭诺要回国,就还会回到尼斯。 他在戛纳见不到她,那也没关系,他可以在尼斯等她。 车停在了天使湾,天已经不能再暗。 四处无人,钟屹就这样坐在石滩上。 这是那天谭诺和那两个小女孩玩游戏躺着的地方。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是深夜,而这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他又开始给谭诺打电话,电话那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她在想什么?真的答应孙庭誉永远不会再见他? 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大海,钟屹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世界的边缘。 夜晚的天使湾再也不同于和谭诺一起呆在这里时的样子,深蓝的黑墨一样的海水就像随时会将他淹没。 海风没有止息,海浪无休止地拍打着岸边,钟屹就这样安静地看了许久许久。 他终于再一次给谭诺打电话,这一次,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在漫长的等待后,钟屹再一次听到听筒里的女声对他说,该用户无法接通,如有需要,滴声后请留言。 这一次钟屹没有挂断,语音留言还是钟屹去年在运营商无数次来电骚扰时办理的功能,但是他从来没有用过。 这是第一次。 滴声之后,钟屹顿了许久,没有说话。 海浪又轻轻扑了过来,就好像脚步声。 钟屹倏地轻声对着手机听筒开口:“谭诺。” 他没有办法像孙庭誉那样叫她诺诺、宝宝。 “你现在在哪里?”他问,“还在他那里啊。” 耳边自然除了海水的声音,不会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看起来他跟你求婚了,你要答应他么?”钟屹垂眸,将一颗石子握在手里,“听他胜券在握的语气,你要答应么?” 钟屹就这样攥着那枚石子,借着暗淡的月光很仔细地看,有点像谭诺那天砸向他的那颗,但是他知道,不会一样的。 “答应也好,”他开玩笑地说,“等你无聊了想找刺激了,就继续跟我见面。” 他可以在国内买套房子。 只是说完,他很快又收起了笑容。 “还是算了,”钟屹将石子放下,声音喑哑地说,“不然跟他分手,和我在一起吧。” 他想起孙庭誉说的许多话,他是阴沟里见不得人的垃圾,谭诺只是可怜他,他这样的人根本不懂爱人。 “但是我觉得,”许久,钟屹轻声说了三个字。 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句话。 谭诺听到大约不会相信,会怀疑他的用心,但是他觉得是真的。 他感觉到心脏因为这三个字开始鼓噪,原来说出来没有那么难,比忍耐简单。 浪潮偶尔打到钟屹的脚边,钟屹感觉到自己的鞋子有些潮湿。 他将电话的听筒面朝着海的方向,浪潮的声音传递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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