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终南随手拿起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上一批人绑架我爸,联系我时要的不是钱,而是让我过去,这就说明他的目标是我们的人。想要我们命的人不少,算起来都是公事上的,可我和我爸在公事上交集不多,而私下唯一能够建起联系的,就是顾家。” 他眸光一定:“先查顾家。” “顾家?” “即便不是他们,也不会同他们毫无干系。你说线索断了,那我们换个地方重新找线索,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毫无痕迹。玩过棉线球吗?只要有个头儿,我们就能顺着摸下去。” 陈柯君自幼在山匪群里长大,她没见过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对于亲情没多少概念,可她听见顾终南这么说还是觉得唏嘘。 顾家,那可是他家啊。 “好,我们明儿就掉头。”她说,“我去查顾家。” 对于他们而言,解决不了问题的原因大多是找不见问题的起源、不知从何入手,而现在有了个头儿。即便只是推测,也叫人觉得轻松了些。 说完,陈柯君有意无意问一句:“你现在怎么样了?” 画纸的笔停了停。 顾终南举重若轻:“我?好得很。” “好得很?别装了,前些日子小四季都和我说过了。”从紧张的工作模式瞬间切换成拉家常,陈柯君放松得像个大爷,旋身坐在了桌子上,“就你先前那状态……别说,弄得我前两天接到你电话还怪意外的。” 顾终南头疼地放下笔:“他怎么什么都和你说。” “那可不,我们是什么关系,小四季和我早晚是一家!”陈柯君意气飞扬,“只要他点个头,我们明天就能交上结婚申请,我早就写好了。” “他愿意?” 这句话触到了陈柯君的逆鳞,她暴躁地挠挠头。 “你管他愿不愿意,他不愿意我还不能来硬的?就他那细胳膊细腿儿,细皮嫩肉的,你以为他能反抗我?” 顾终南似笑非笑:“说得这么能耐,你下次试试?” “试就……还是再等等吧。” 陈柯君性子急躁,也不是多讲理的人,她看上的东西,买不到手,抢也要抢过来。却唯独对李四季,她总愿意多等等。平素那样火暴的人,在李四季面前总是收敛着性子,生怕他又对她皱眉摇头。 其实,他那样的一张脸,皱巴起来也好看,什么表情都好看。 可她还是希望他在看她的时候是笑着的。她很希望有一天他也能喜欢上她,和她一样,是打心眼里生出来的喜欢。 “对了,有件事情挺巧的,虽然看上去搭不上边儿,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陈柯君忽然站了起来,她翻着边上的记事簿,“你知道长津大学吗?最近张副校长升任正校长,忙得不行,前阵子还去隔壁省的学院作了演讲。” “怎么?” “他是廿九走,初二回的,因为之前他和齐家有联系,所以我们盯他盯得也紧。那两天他忙得很,也没什么别的动静。但他不是陆校长那件案子的嫌疑人之一吗?听说调查局那两天查出了些东西。”陈柯君道,“我觉得这个时间上碰得有些巧。” 顾终南沉默良久。“怎么不早说?” 陈柯君叹道:“没证据,也没别的东西,明面上看,这几件事八竿子也打不着,只是我自己对了对时间,瞧着线重了,记了几笔。” “他去的是哪儿?” 陈柯君想了想:“鑫城,正巧路过安村。” 顾终南握笔的手僵了会儿。 “盯住他,查一下他那几天有没有与谁有什么钱财往来、和哪些人碰过面,越细越好。” “好。” “还有,去调查局查查陆校长案件的调查档案……” “这个我前两天就想去查,但那边说这是机密文件,没有上头签字调不出来。” “上头?” 陈柯君压低了声音:“我看啊,这东西八成是有人给压住了。”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楚,都是聪明人,心里都有数。 顾终南皱皱眉:“不行的话,你找个机会,晚上摸进去翻一翻。” 刑侦调查局不是个能随便进出的地方。更何况他们需要的还是被盖了章的机密文件。这个「晚上摸进去」说来容易,真要去摸,也得费些脑子和力气。 可陈柯君随口就应了句「行吧」,看上去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两个人就着这个商量了一下拿档案的计划,顾终南在纸上记的东西越来越多,大概是昏沉太久,一朝清明起来,便难生出困倦,像是要为前些日子的颓然做一个补偿。 然而,顾终南是铁打的,不代表每个人都是铁打的。 劳累了这些天,陈柯君的眼睛下边都是青的,她伸个懒腰:“那我先去歇了,老大,你也早些休息。你这一身伤的,这时候最需要养身子,别累坏了,落个病根,不好打仗。” “最关键的是别让李四季费心?” “哪能啊,我也不是除了小四季什么都看不见的人,我心里不也还有战友情吗?” 顾终南轻笑:“睡吧,这些日子辛苦了。” 闻言,陈柯君也不客气,随口扯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而顾终南继续在纸上写着画着。 那上面零零碎碎,记载着的全都是他暂时能够想到的东西,大多没有直接联系,但每一条深究起来都是有迹可循。 但就在这时,他听见外边传来短促的一声惊呼。 顾终南反应很快,他顺着声音来源立刻跑了过去,停步,只见后门的门闩被从里打开,门口不远处停着辆黑色汽车,有几个人正拖着一个半昏迷的姑娘往里拉。 “你们干什么?” 在吼出这声的同时,顾终南看清了那个姑娘的模样。 是陆青崖。 那伙人被这一声喝住,但片刻又反应过来,他们拖人的动作加快了些。 算起来这姑娘是个替死鬼,毕竟,他们原先的目标是顾终南。 按说这深更半夜、街巷无人,除了要再回顾家祖宅的顾终南应当没有人会再出来。因此他们早早来到这儿埋伏着,却不料开门的竟是陆青崖。 意料之外,慌乱之下,他们迷晕了陆青崖。可在那之前,他们还是不设防让她叫出了声。真是打草惊蛇,他们可没想过在这个地方动手。这里容易出乱子做不成事不说,即便做成了也容易留痕迹,太不划算了。 那头的人动作利索,可顾终南也并不慢,他几步上前抓住最近的人就是一个肘击。奈何对方人多,他的手刚落下,另一人就抬腿踢来,他侧身躲过,顺势一个旋踢把人放倒。可那边也早把陆青崖装进了车后座,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汽车留了阵尾气扬长而去。 他狠狠踩住脚下的人:“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嘴硬,脸上却暴出了青筋。 “说!” 顾终南正顾着这边,没防备身后有人来袭,一块板子裂在他的头上,他一阵恍惚,脚下的力道便松了。身后又开来一辆车,车里下来了三四个人,两个扶起地上的人,两个拿着手帕想捂顾终南。 头上开了道口子,顾终南的眼睛被血迷了,他伸手一抹,脸上全是血,配上那阴沉的模样,看起来有如暗夜潜行的厉鬼,叫人不由得胆战。 “怎么了?” 李四季和陈伯闻声赶来。 那伙人见状不妙,关了车门就跑。 反倒是顾终南扶着头追了几步,地上滴了许多血。 “该死!” “少将!”李四季跑来,“怎么了?” “报警,跟着这车印。”顾终南接过李四季递的手帕往伤处一按,飞快跑向自己的车,“我先走了,你动作快点儿。” 顾终南的话音落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刻。 接着,李四季便看着他驾车离去,地上湿滑,留不下印子,只有远处稍有薄雪,能勉强看见一点儿痕迹。他赶忙回去打了电话,可就此情形,他也知道,要跟上他们、找到他们,实在困难。 望着尚未熬好的药,李四季的眉间皱痕很深。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想起四个字——祸不单行。 可这一次,又会是谁? 3. 那伙人车技不错,险些将顾终南甩下。但在一路开来,几次差点儿甩下他的时候,前边的车又会放慢一些,像是故意在等他。顾终南一路上咬着牙,愣是拼着报废一辆车追到了山脚下。 山路崎岖,前边倒着一棵树,顾终南的动作慢些,不清楚那些人是从哪儿上去的。若不是这边没有别的出口,他几乎都要以为他们消失了。 他又往边上开了会儿,终于看见车轮印子,他往上看了几眼,在这儿停下,下车。 这道儿越往上越窄,即便再开也开不了多远,想必那些人就在前面了。既然如此,与其开车过去,还不如靠这两条腿,动静还能小些。 顾终南拨开树枝,果然,没走多久就看见有人在那儿等他。 那伙人将车停在一边,陆青崖半昏半醒被扔在车边。 “顾少将。” 顾终南原想着先上来找人,再找机会将人带走。但现在看见人都在等着他,他也就直了腰杆儿,大大方方回望过去。 “你们要找我大可不必通过这种方式。” 那带头的人朝边上使了个眼神,边上的人立刻把陆青崖架起来,他们在边上的泥地里随手捧了水便往她脸上扑。 那水又脏又冷,冰得陆青崖一个哆嗦,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兄弟们赶时间,废话也不多说,顾少将要么留两条胳膊,要么留一条命,权当见面礼呗。” 顾终南眯了眯眼:“哦?” 那领头人说话油滑,让人很不舒服:“都上了这山上,少将怎么也得给兄弟们留个东西不是?嗨,都是规矩……怎么,少将不愿意?” 其实不像,可此时此刻站在这儿,顾终南不由得又想起当初站在仓库里,看着父亲被捆在柱子上的场景。 他额间的青筋跳了几下,头上被板子砸到的地方又开始流血。 透过血色,他看见了火光,看见那场爆炸,看见了许多他根本不愿意回想的东西。 “少将怎么不说话了?” 顾终南轻轻晃了晃头,将自己从令人发寒的幻境中扯回来,那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是他不想承认也得承认的暂时过不去的坎儿。 “你们把我引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过这么一小会儿,顾终南竟然汗湿了一背,他的手有点儿抖,背脊也冷得发麻,只剩下面上强装出来的云淡风轻。 他往后面的树上一靠:“杀我有很多办法,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引到这儿?这儿方便毁尸灭迹?” “那可不。”领头人笑了笑,“这种地方可不比少将的住处,少将那儿方便住人,这边则是方便杀人,大家都是图个方便,互相理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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