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让她安心。 九月、十月的天气最好变,随着秋风渐凉,烦闷的天气也终结在一场骤雨里。 军中的生活远比陆青崖想象的更险更累,算起来,她到这儿也一个多月了,却是最近才有机会和顾终南多说两句话。战火暂时歇下,军队的演练却歇不了。 这日清早,顾终南敲了敲陆青崖的房门。 “哟,起了?” 陆青崖很久没见过这样的顾终南了,来到这儿之后,她才发现他的另一面是那个样子,果决严肃,少有笑意,看着又高又远,怎么都够不着。 “怎么呆愣愣的?”顾终南靠在门边,歪着头冲她笑,“这么点儿时间没见就和我生疏了?还是打算就一直当作不认识我?” 恍然间,他又变回了长津城里的那个顾终南。 她轻笑:“只是到这儿之后,难得看见少将这么空闲,不大习惯。” 顾终南挑眉:“也不是空闲。这不最近好不容易有了些时间,昨夜梦里,我想起从前答应补你一份生日礼物,可一直不记得,再拖下去,你下个生日都要到了,赶紧过来给你补。” 这桩事儿,若他不提,陆青崖都要忘了。 “喏。” 顾终南从腰间掏出把小手枪。 “毛瑟1896。”他牵起她的手,将手枪连带着包它的小皮套一并放在她的手上,“好东西,留着防身。” 陆青崖握着那把小手枪,一时怔住了。 这把枪不大,只是她握不惯,左右摆弄了一会儿,看上去有些无措。 顾终南朗笑道:“别弄了,别等会儿弄出些什么危险来。”说着,他看一眼腕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记得你不会用枪,正巧我今天要去靶场练兵,陈柯君也在那儿。她枪打得好,走,我们过去,我让她教你!” “嗯。” 陆青崖跟在他的身后,揣着把小手枪,低着头微微笑。 即便是在军区,要弄到这么一把小手枪送人也不算容易。她虽不会用,也不懂这些,可她还是把手枪握得很紧,像是握着极重要的东西。 2. 等练完一圈回来,上午也过去了。 顾终南来到靶场,正瞧见陆青崖一脸认真地跟着陈柯君打靶子,她的脸被烈风吹得红扑扑的,这几日天气干燥,她的皮肤有些皲裂,表情却明亮灿烂。他还没见她这样笑过,在不远处望了会儿,他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小黄连这么笑还挺好看的。 陈柯君比陆青崖先发现顾终南来了,她瞥一眼这边,又瞥一眼那边,眼睛转了几转,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哎呀,我的手有些酸了。” 陈柯君的表情浮夸,也只有陆青崖才傻傻信她。 “怎么,是累了吗?” 陈柯君忍着笑皱眉:“大概是累着了……哎,少将你来了呀?” 她另一只空闲的手一摆一摆的,笑得跟什么似的。 “少将,你看我这举枪举了一上午,再教下去也没准头了,不如你亲自来呗?” 对着挤眉弄眼、一脸「你懂我意思吧」的陈柯君,顾终南控制了许久才没让自己的脸部抽筋。 “行了行了,你哪这么娇弱?”顾终南转向陆青崖,“怎么样,打了一上午靶子,手酸不酸?” “哎哟喂。”陈柯君捂着牙倒吸气,“真酸。” 这一回,就算再迟钝,陆青崖也明白陈柯君的意思了。 但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脸上一红,对着顾终南摇头:“没什么,从前没打过枪,今日试了,只觉得新鲜刺激,没感觉出累。” “那练得怎么样?” 陆青崖低了低头:“还好。” 陈柯君笑道:“哪是还好?你这么有天赋,只怕再练两天,我都打不过你!” “得了得了,你不是说手酸吗,吃饭去吧。” 陈柯君本想再八卦一会儿,可她也实在喜欢这个文气却干脆的小姑娘,不好再臊陆青崖。于是扔了几句玩笑话,自顾自走了。 “你打一枪给我看,等打完这枪,我们也吃饭去。” 陆青崖点点头,照着之前演练的那样瞄着靶子。 “不对。” 在她开枪之前,身后的顾终南走近,端起她的手臂。 陆青崖靠在他的胸前,感觉到比自己高些的温度贴近,手轻轻一颤。 “专心,屏气,别抖。” 顾终南一旦握上枪,整个人气势就变了。 他语气沉稳:“看着眼前的人形靶,照你现在这个角度,若无意外,是能打到靶身,这很好。可真遇见了人,不说他动不动,就这手枪的后坐力也会冲得你偏几分。比如你想打的是他的头,那么,你就往你的目标点,再移这么些。” 顾终南的声音很轻,生怕她听不进去似的,他端着她的手臂动了两回。 “大概是这么个角度和距离,记住了吗?” 陆青崖点头。 他往后退开:“打吧。” 陆青崖收了心神微定,一声枪响,身后人见状鼓掌。 “真不愧是小黄连,这学得就是比一般人快。要是我手下那些小子能有你一半,我真能省心不少。” 陆青崖回身:“哪有。” 这么久没见,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顾终南也不再多夸:“走吧,今儿个不吃食堂了,带你去吃小馄饨。” “去外面吗?” “嗯,你也来了这么久,还没去参州逛过吧?虽然现在多事,我离不开,但在附近还是走得的。三婶儿家的小馄饨最好吃,皮薄肉多汤鲜,你肯定喜欢。” 被他说得有些饿,陆青崖低头,细细收好了枪。 说是要去吃小馄饨,可惜他们刚刚走出靶场就碰见下雨,这雨来得急,风也大,他们没伞,还真是走不远。 无奈之下,两人对视笑了笑,还是去吃了食堂。 现在是饭点,食堂里正是热闹的时候,看见顾终南带着陆青崖走进来,几个老兵发出善意却暧昧的笑声,弄得顾终南挨个儿把他们敲了一顿。 陆青崖生性安静,性格温文,说来是与军中气氛不搭的,可她坐在这儿,却意外地合群。她不似顾终南话多且痞,和他们只说几句就能笑翻过去。 吃饭时,陆青崖基本上没开口,只是坐在那儿,听见有意思的就笑一笑,不时和顾终南对视几眼,弄得大家调笑得越发明显。 然而现在到底还在打仗,他们聊着聊着,话题也就到了这军火上。 参州作为前线,战事频发,军火却是很不够的。 也不是上边有意克扣,虽然段林泉忌惮顾终南,但现在非常时期,参州破了对谁都没好处,他也不至于这么拎不清。只是这边战事吃紧,段林泉虽无克扣,给得也不大方,每每掐算着,没给他们余多少,补给来得也很不及时,他们有好几次都差点儿被逼到弹尽粮绝,大家伙儿跳着脚骂也没用。 “少将,与其指望那些个东西,不如我们自己找人买呗。多买些,堆在那儿,也不怕……哎哟!” “这是你说买就能买的?” 于老九狠狠敲了新兵蛋子一个脑瓜崩:“你当军火是白菜啊?放在那儿随你挑,给点儿钱就能提一堆回来?更何况购买额外的军火是要批的,若是叫人发现……” 说到这里,他想起那个晚上,话音忽然止住了。 “少将,他们那么防您,我那个提议,您真不考虑?” 顾终南抛着花生米拿嘴接:“考虑个屁,你可歇歇吧。” “不过,这买军火的事情,倒是能想想。” 他喝了一小口酒。 那新兵蛋子见自己的主意被顾终南夸了,笑得整张脸都舒展开来:“是啊,少将,这个真能考虑!现今最大的军火商就是那苏二爷,若我们能搭上苏二爷这条线,那……” 他话还没说完,又被于老九敲了脑袋:“得了!你这张嘴,什么话都敢放!苏二爷是谁?你说见就能见?再说了,就苏二爷那个背景,和他做生意,他倒是敢卖,你敢买吗?” 这话没比于老九未出口的那句忠义到哪儿去,传出去了,也是要乱的。虽说这里的都是兄弟,可谁也拿不准兄弟堆里有没有混进来的外人,更何况…… 于老九望一眼陆青崖,更何况,非常时期,他们还是谨慎些好。 顾终南嚼着花生,看着陆青崖。 “想什么呢?怎么忽然走起神了?” 于老九为人小心,自然注意到了陆青崖的出神。他虽相信顾终南带来的人,但自己不熟,心底多少还是有些防备。他有意无意道:“青崖妹子,我见着提到军火,你便有些不对,怎么,吓着了?” 这话顾终南哪能听不出什么意思?他略显不悦:“若她真被吓着,你是不是要给她赔酒?” 于老九被顾终南这么一讲,登时就想反驳,心里说的是少将这还玩见色忘义这套了,嘴上却不敢真说,只想占个便宜。 只可惜,他刚刚发出个音儿就被打断了。 “没有。”陆青崖抬眸,“也不是走神,只是想到些事情。” 她低了声音,凑近顾终南:“若你真要见苏二爷,我倒是有些门路。” 不料,顾终南直接丢了花生:“你认识苏二爷?” 被他这么一叫,先前的悄声成了空的。 陆青崖一怔,无奈又好笑,只得在众人惊异的眼神里缓缓道:“苏二爷曾经是长津大学的旁听生,父亲为我引见过。在我记忆里,那是位温文的小叔叔,靠写字养活自己。二爷尊我父亲为师,之后也到过我家几次。谈论间,我晓得他不写字了,改行去做军火生意,还有些惊讶。本以为他会从文的,没料到他从了商,生意还越做越大,做到了如今这样。” 顾终南听得啧啧称奇。 他感叹道:“长津大学真是出人才。” 边上一个汉子咋咋呼呼大笑道:“少将不也是长津大学毕业的吗?” 没有陆青崖在这儿,顾终南怎么吹都行。但当着她的面,知根知底的,他脸皮再厚也扯不出花来。 “走走走,谈正事呢。”他凑过去小声找面子,“这是骄傲的时候吗?” 陆青崖假装没听见,眼睛却弯了。 私购军火原本只是句无意说的玩笑话。但有了陆青崖那么一句之后,顾终南却不由得多想了起来,甚至开始考虑这事的可行性。 而这一考虑,他就考虑到了晚上。 他若真去见苏二爷,给军中添了军火,这消息不可能传不出去。而这消息一旦传出去,那到了旁人耳中,会变成什么样子,便未可知,也不可控了。 轻叹了声,顾终南仰头对着月亮。 “难啊!”他甩手回屋。 这事儿,实在是难啊。 3. 难而已,又不是不能做,他一军之将,身正不怕影子斜。如今为了大局买个军火,有什么大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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