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往门里走进去,于老九见他进门,刚出个声儿,就被他止住:“要说的东西和军情有关吗?” 于老九顿了顿,摇头。 “那就住口。” 说完,顾终南便走进去,但他刚走几步就后悔了。 “终南哥哥!”苏曼笙从屋里迎出来,手上提着个精致的小袋子,脸上笑意盈盈,“你可来了。” 顾终南浑身一僵,缓缓回头,身后于老九一脸无辜地摊手:这可是你不让我说的。 不远处,两个小兵跟着陈柯君憋笑,四个人整整齐齐站了一排开始看戏,新鲜热乎第一手的,甭提多开心了。 与他们相反的是顾终南无奈想走又不得不去应付的揪心。 “你……”顾终南沉吟一会儿,“你怎么又来了?” 苏曼笙瘪瘪嘴:“我记得你说过我可以来的。” 那还是苏曼笙第一回来这儿时,顾终南随口讲的。他那时没有多想,只当小女孩没见过这些地方,又天不怕地不怕,寻个新鲜,和在家待久了出门踏青是一样的,再加上她毕竟姓苏,他也不好说得太重,才会客套地对她这么讲一句。 不承想会有今天。 “我那是……”顾终南往后瞟一圈,“你们还站在这儿干什么,没事情要做?要不我给你们安排点儿?” 他这一声之后,那一排便只留了个陈柯君。 她本就是有事要和顾终南商量才过来的,现在事情没说,她也不好走,正巧占着便宜,瞧个热闹。 苏曼笙眨着眼睛看他,面上有些担心:“天气这样冷,终南哥哥就穿件单外套吗?” 陈柯君打量了她一圈儿,又望一眼顾终南,心道,你终南哥哥可比你穿得厚实,小姑娘自己轻轻薄薄不加衣服,关心起别人倒是有模有样。 “我……” 顾终南本想说些什么,末了也没说,要照着她的话头说下去,恐怕说多久也说不完。 “你若是没事,还是回家吧,这里到底是军区,你一个女孩子少来,不安全。” “不安全?”苏曼笙摇摇头,“终南哥哥在这儿,怎么会不安全?终南哥哥可是英雄,国土都护得,哪能护不得我。” 顾终南被这左一个终南哥哥右一个终南哥哥弄得脑壳痛,他揉了揉太阳穴,手还没放下就听见苏曼笙问他:“终南哥哥,你不舒服?” “我……对,我不舒服,我先走了。” 他转身,对着陈柯君比口型说「快走」,可步子还没迈开,就被人拉了袖子。 在他身后,苏曼笙大概也觉得自己是太大胆了,她看他转回来就松了手。 她吸了吸鼻子,回想起自己过来的这几次,原先不愿面对的想法在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尽数涌上头来。与此同时,鼻腔也被冷空气激得发酸。 “你是不是在躲我,是不是不想见我?” 陈柯君挑眉,脸上一句「小姑娘终于看出来了」写得明明白白。 “我每回来这儿,都要同二叔费许久的口舌。二叔不愿我来,阿沁也叫我少来,他们都说这儿没什么好的,也存着不定的危险,可我就是想过来。”苏曼笙咬了咬下唇,“我……我就是想见你。” 哟,摊牌了? 陈柯君看得有滋有味的,连顾终南给的眼神都没顾上。 饶是苏曼笙这样心直口快、从来有一说一的姑娘。在说完那些话之后,也觉得有些羞。 她被宠着长大,确实任性了些,可她也知道,女孩子家不该这个样子。她不该每天全心想着念着一个人,不该在察觉到他的拒绝之后还佯装不知贴过来,她应当自尊自爱一些,给自己留个体面,她本来就是最爱面子的。 她捏着拳头,言语间颇有几分不管不顾的味道:“终南哥哥,我喜欢你,你知道吧?” 她目光灼灼,将话说清了。 倒是顾终南,搜肠刮肚找着拒绝的话。他倒是能直说,只是怕直说伤她。 找来找去,他终于找到一句觉得贴切的。 他说:“你还小。” 陈柯君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不小了!我虚岁都十六……不,十七了!我能同你在一起的!”苏曼笙粉着张脸,“只要你答应。” 顾终南叹了口气:“那可糟了,我没想答应。” “你……你拒绝得这么快做什么?我挺好的,真的,我会的很多,你多了解了解再说呀!”苏曼笙着急,打开提了一路的袋子,“我上回过来,见你桌上摆着盒糖,我……我前些时日,有朋友给我带了这个。你瞧,这是国外来的,比寻常糖果好吃,是稀罕东西,我就吃了一小块,剩下的都留在这儿。我存着没吃,就是想今天带给你的。” 见着她这样,陈柯君一下子有些笑不出来了。 若那些传说没错,这苏曼笙被捧着长大的,她任性散漫都习惯了,却能一而再地来碰顾终南这个软钉子,过往种种再加上如今模样,估计也是动了点真心。 只可惜,她选错人了。 北方冷得早,尤其最近大降温,苏曼笙来时为了打扮,没穿厚衣裳,现下被冻得鼻子手指都发红,眼睛里也蒙着水雾,却仍固执地捧着那盒糖抬头望他,想他收下。 可顾终南只是看了那盒子一眼,轻叹一声:“你看错了。” 苏曼笙愣愣道:“我看错什么了?” “我不吃糖,也用不着这个,你带回去吧。” “这么可能,我问过的!你明明喜欢吃甜的,那些小兵还见过青崖姐姐给你买……” “那怎么一样,她是陆青崖。” 他轻飘飘留了这么一句,便轻咳着编出什么类似「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之类没人信的鬼话出了门。而陈柯君不晓得该说什么,只拍拍小女孩的肩膀权当安慰,也跟着出去了。 原先留在门外的阿沁小跑进来,犹犹豫豫:“小姐,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该回去了……” 苏曼笙抓着那盒子,指尖都发白。 “小姐?” 苏曼笙把盒子往桌上一放,抹了把眼睛:“刚才终南哥哥往哪边走的?” 阿沁没见过这样的苏曼笙,一时怔了:“往……往西……” “西边哪是休息的屋子,他理由找得烂就算了,连躲我也不走心。” “小姐,您是要去找少将吗?” “我……” 苏曼笙忍了许久,终于没能忍住,眼泪接连着掉下来。 “不找了!”她忍着哭腔,“有什么好找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不喜欢我吗,凭什么我每次都要找他?我找他找得还不够多吗?我每次出门多不容易,他呢,他巴不得我出不来,巴不得不见我……我巴巴想看他一眼,他只嫌我烦罢了!” “曼笙?” 门外,陆青崖拿着纱布,正要去李四季那边帮忙,却因为这一连串带着哭腔的低吼而停住了。 “你这是……” 还不等她问完,门里,苏曼笙慌慌张张便擦了眼泪。 可她刚想回陆青崖的话,脑子里就响起顾终南的声音。 ——“那怎么一样,她是陆青崖。” 她是陆青崖。 苏曼笙一下子更委屈了。 苏二爷年轻时辗转了许多地方,只后来在长津读书才待得久些。而她小时候也因为这个,在哪儿都待不熟,没多少玩伴,唯一关系好些的就是陆青崖。 怎么就偏偏是陆青崖呢? “青崖姐姐……”苏曼笙低下头去。 陆青崖后知后觉地从她方才吼的那些话里觉出些什么,她也不再多问,只过来给苏曼笙擦眼泪:“这么难过吗?” 她的声音温柔,为自己擦眼泪的那只手也温温热热的,苏曼笙一时不想辩驳,就点了点头。她不情不愿被陆青崖抱在怀里,鼻子和眼睛都比原来更酸。 过了会儿,她才开口,声音模模糊糊的。 她说:“怎么偏偏……” 说了一半,又不讲下去。 陆青崖的肩膀都被她的眼泪打湿了:“什么?” “没什么。” 屋檐上覆着薄薄一层冰霜,即便是到了白天,也没融多少,半天才化几滴水。这几滴水,要攒许久,才能从檐边落下来。 她们站在这儿,听见滴答声响,不晓得听了几轮。 而苏曼笙却怎么也不再开口了。 2. 这几天,顾终南也不知是在忙些什么,他白天黑夜的总泡在书房。仿佛一下子多了许多处理不完的公务,也多了许多接不完的电话。 好不容易得闲,还是因为说领了任务,第二天一早要带几支队伍,清理一伙流窜的日军。可在这之前,他们从没听过,哪里有一伙日军在流窜来着。 当夜,顾终南一个人坐在山坡上喝酒。 这山地不高,坡头有块平坦地方。坐在这里,低头,隔着下边丝带细的小溪,能看见对岸灯火人家,而抬头,就能看见星河璀璨,月明如霜。 是个好地方。 可顾终南每回来这个好地方,带着的都是不怎么好的心情。 他越来越忙了,处理公事的时间占据了一大半,可他还是有些事情放不下,非得把它摸清楚。 一是他爹的死,一是陆元校长的案子。 他揉着太阳穴。 前前后后这么久,他才终于理清了个大概。 那张乌酉是齐家的人,而齐家亲日,举家都是汉奸。 陆元校长大概是碰巧撞破了张乌酉这一桩才遭的灾祸,原本不是一件多难的案子,偏偏刑侦调查局里有齐家的人,给他爹添了许多困难。 而这也是他爹被害死的导火索。 那齐家早盯上了刑侦调查局局长这个位置,偏巧这次撞上张乌酉和陆元校长的事情。张乌酉一方面想解决这一遭,坐稳长津大学校长的位置;一方面又想向齐家表现,可他对这些业务不熟,才错找了青帮。 那青帮一伙都只认钱,在绑了顾常青之后,发现他身份非常。于是又联系了顾家,想收双份钱,做一单事,没承想那顾家又给他们添了顾终南这么个麻烦。 而后来,就是他知道的。 他逃出来了,张乌酉怕有万一,联系了齐家将青帮收捡干净,而顾家自然也不会和他多说什么。所以他才会陷在这些个迷雾里,乱了那么久。 再后来,齐瑄成了刑侦调查局的新任局长,而他被打压,浮浮沉沉,就到了现在。 现今国家动荡,那齐家见势不好,竟开始利用动荡中的漏洞钻空子,做出许多可耻的事。顾终南原先想着等证据确凿再从明面上来打压齐家,可眼下那边的手都伸到军部来了,再等,就来不及了。 于公于私,那齐家,他都是非除不可。 只可惜齐家明面上没出过什么漏洞,不止没有漏洞,平素还友爱乡邻,偶尔会给流民施粥,比谁都慈善,菩萨似的,加上齐家是大族世家,颇有美名,把他顾终南和齐家放在一块儿一比,效果也挺鲜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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