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圻铭威严慈爱的面孔停留在记忆里,他们父女俩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三天前。那时,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一个人睡,躺得久了, 眼睛酸涩痛苦。大脑却依旧活络,高度亢奋,怎么也睡不着。 “润声, 我想看电影。” 彼时,林润声正在外面办公,听闻她的声音, 推开房门。 “好,我去放投影。” 他这里正好有一间影音室。 初濛摇摇头, “不,我想去电影院看,咱们现在就去。” 林润声依她。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附近的电影院。今天午夜场, 刚好有一部悬疑片老片重上。 初濛找到票根上的座位坐下, 林润声挨着她。场内人不多, 空旷的电影院灯一灭, 漆黑一片。 《仿徨之刃》,改编自名家东野圭吾,讲述一位花季少女惨遭戕害,父亲展开一系列复仇的经典作品。 初濛以前看过,对里面的凌虐和杀人手法深有感触,如今重新回味,心境大不相同。 为了给女儿报仇,在法律与情感之间,这位父亲最终选择了情感。 人之本性,试问天下有哪位父亲能够放过戕害自己女儿的刽子手? “想哭就哭出来吧。” 影片最后父亲被警方击毙,这一场屠戮到此为止。所有人都在啜泣,林润声将身边的人揽到肩头。 初濛眼前的色调再次变成灰色,她无法抑制地崩溃大哭。 “润声,我是不是一个不合格的女儿,我连我爸爸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人比你做得更好。” 林润声抹去她的泪。 初濛哽咽着摇头,“不,我不相信我爸爸就这么去了,他连一个招呼都没打……” “你累了,我们回去好好睡一觉,睡一觉明天就好了。”林润声温声诱哄。 全场人散得差不多了,初濛的哭泣声没有停止。她倔强地抬起头,睫羽上的泪晶莹剔透,“我不要回去,都是假的,明天不可能好,我不相信。” 她倏地推开林润声,独自冲到外面。 凌晨的第一波环卫工人已经晨起打扫,满地枯索的树叶在光下搁出浅淡的阴影。初濛撞过一辆环卫车,直奔向马路对面。 尖锐刺耳的鸣笛声划破天际。 林润声飞奔过去拽过她。 “妈的,要死不找个其他路子,找老子晦气!” 小型面包车车主骂骂咧咧一句,随后呸地朝地下吐了口痰。 初濛看到躺在地上的林润声,心慌意乱,“润声,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林润声捂住那条隐隐作痛的胳膊,犟着嘴:“没事。” 初濛哭得眼泪珠子簌簌,“怎么会没事?我们去医院,这就去医院!” 一个小时后,市立医院。 诊断结果出来了,由于暴力拉扯,林润声原本受伤未愈的右臂重新致神经受损,后果不堪设想。 初濛自责,意志消沉,“都是我不顾情绪跑了出去,你恨我吧。” 最后一次治疗,她才知他没去。刚才惊心动魄的那一幕,他那么不顾一切地冲出来,她真是恨自己恨到了极点。 林润声爱她还来不及,怎会恨她。他支手轻抚住她的发,语调温和:“是我的决定,怪不得你。不要再自责了,不然我心上的伤口可好不了。” “润声,我们把那位李医生请过来吧,他既然有治你的方法,一定有本事再次治疗你。我去找他,你等着。” “初初。”林润声唤她,无视她这番话,看她的眉眼,总是看不够,“我想你留下来陪我。” “那你的手……”初濛忍住落泪的冲动,更不忍拒绝:“行,我留下,我留下来陪你。” - 去洛安找李凡笙的重担最终落在了萧若何身上,他主动请缨,所以无论如何都得把人带回来。 好在,为了林润声他愿意豁出去。 软磨硬泡下,李凡笙也终于被劝服,离开了那片生存了几十年的土地。 不过他这回治林润声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要在云川这边寻找一个故人。 “大师、神医,咱们来得时候不好好的嘛,你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求求您嘞,别跟我们添乱了,润声的手再治不了可真的就玩完了!” 萧若何的身份,在云川怎么说也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万万没想到此时能求爹爹告奶奶地跟李凡笙东拉西扯。李凡笙不从,说什么都要找到那位熟人。 “你不是这里的有钱人嘛,怎么,找个人都这么费劲?我都把信息提供给你们了,说她姓洪,云川本地人,当年是这一带的大户!” “大户?这都什么年代了,改革开放几十年了,地主都打倒好几代了!爷爷,我当您孙子行不行,您就别为难我了!” 萧若何最近本就忙,能插手这件事不容易,这下李凡笙给他出难题,可急坏了他。 季菀在一旁不屑,冲着萧若何说:“你好歹在云川这里有头有脸呢,怎么办的事?找人,那你就下功夫去找啊,有这斗嘴的工夫事情早就办成了!” “这女娃说得中听,你瞧瞧人家说的话!”李凡笙心满意足地看着她。 萧若何跟季菀闹分手归分手,总归没分成。他也不想折了面子,二话没说:“找找找,我找。不就是个人嘛,我就不信云川这么大,我找不到!” “年轻人,话别说得太早,我是碰碰运气,没准她早不在了。” 若说李凡笙前面情绪还算饱满,说到这一句语气惆怅了不少:“老了,不抱什么希望了。” 季菀眨眼,“李爷爷,你能把事情说得再具体一点嘛,多给我们点信息,找人找得更方便些。” “哎。” 李凡笙应声,将往事娓娓道来。 “那是1963年春天,我16岁,第一次到人家家里做长工……” …… “1963年春,凡笙来我家做长工。母亲不许我下床,我透过雕花窗远远看了他一眼。院子里海棠花开了,粉的、红的、紫的,他悄悄折了几朵放在窗边。” “往后他来得更勤了,有时他去山上采药草,摘来兰花给我,有时会带一些其他野花,它们是那样美丽。” 翡翠岛最后一次探亲,闻迁在整理遗物时,在上锁的红木箱里发现了一本日记。 泛黄的纸页、晕染的笔迹,一笔一划见证了那个年代含蓄而炙热的感情。 这是他们一家搬到翡翠岛以后,原先的邻居——洪喻芷女士留下的。老人当年是大家闺秀,种种原因一生未嫁,孤苦无依。 今年是老人去世的第一年,往年他总会过来一趟。而今年,她的忌日,人早已不在。 闻迁打算将这些遗物全都带到云川去。 “闻师兄,我是初濛。” 他才刚整理完,初濛的电话不偏不倚打来。 他心神一荡,攥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 鸿川集团及初圻铭出事的新闻他早就看到了,他没有勇气去找她,纠结了好几天。这时候听到初濛的声音,有一种隔世的恍然,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 “什么事?”怔吟良久,他才提唇回话。 初濛道:“闻师兄,要麻烦你一件事,我们也联系了好久。你是不是认识一位姓洪的女士,生于1947年,早年家里经营过瓷厂?” “是。你找她?”闻迁惊诧。 初濛点明缘由:“有位叫李凡笙的中医,之前在她家里打过杂工。他们二人曾相爱过,因为家里不同意,才作罢。闻师兄,如果你能找到那位奶奶,麻烦你告诉他,李爷爷很想她,想见她一面。” “她于今年患恶性肿瘤,已经辞世了。” 闻迁不忍告诉她这个消息。 “辞世了吗?” 初濛听到这话黯然失落。 她陷在洪喻芷离世的情绪里,好一会儿才调整过来,“没关系,她有遗物也成。” “好,我找个时间送给你。” 两人一时缄默,气氛稍显沉闷。 闻迁开口问她最近的事,“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初濛沉默,喘息不匀的呼吸声一茬一茬透过话筒。 “谢闻师兄关心,一切…都还好。” 闻迁顿生复杂,“初濛,我们之间一定要这么生疏吗?” 初濛欲言又止,“抱歉,我没想过要打搅你。” 冰冷的痛感滚过心尖,闻迁唇齿碾过一缕腥甜,晦涩难辨:“你从来没有打搅过我。”
第90章 暗恋 ◎【VIP章节,晋江首发,谢绝转载】◎ 闻迁失言了, 他没有将洪喻芷的日记本交给初濛,而是找上了林润声。 “林医生最近有空不妨跟我见一面。” 简短的一句话,他将林润声约到了识玉, 他的办公室。 秘书进来送茶水,林润声的目光没有在上面有半分停留。 “闻总找我来,有何贵干?” 因为手伤, 他最近彻底休息, 要调养好一阵。尽管来到闻迁的地盘,却丝毫不惧。 闻迁没有聊起遗物,只是将初濛引到他们的话题里头。 “我跟初濛不是单纯的校友关系,我们读书时曾在学生会共事过,她与我很亲近。不懂的东西常常会问我, 遇到喜欢的东西也常常跟我分享。” “是嘛。”林润声淡哂,脸上没掀起什么波澜,“听她提起过。” 闻迁不在乎他的言语, 陆陆续续说着:“有一次,学校举行运动会,初濛参加了高一年级百米竞跑。临到终点, 冲刺阶段,她忽然滑了一跤。可是她并没有气馁, 继续跑了下去,那场比赛,不出意外,她以垫底告终。” 他的办公室跟他人一样格调低敛, 就连招待客户的气质沙发都呈一种淡素的暮云灰。闻迁没有完全说完, 双腿屈膝, 立身直背, “事后,我问她为什么不放弃,你猜她说了什么?” 林润声没有搭话,只一双眼眸好整以暇地注视他。 闻迁不等他回复,勾唇:“她说,她想要超越的那名同学,递过我情书。她不希望我身边出现学习以外的人或物。” “闻总的回忆很精彩。”林润声淡淡置评,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起伏。很微妙。 闻迁与他四目交汇,两个男人之间暗流涌动,“那林医生,不想听听其他更精彩的回忆么?” “洗耳恭听。”林润声富有耐心。 闻迁没有往下说,而是招呼秘书重新换一杯茶。 “抱歉,闻总,茶叶没有了,咖啡可以吗?”秘书进来回话。 闻迁招手让她去弄,“换咖啡吧。” 谈话仍在继续,林润声不在乎是咖啡还是茶水。 他身姿一倾,反客为主,“闻总今天找我,是想帮我回忆初濛的过去。心意我领会了,我替初濛谢谢你,读书时能有你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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