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也不例外。 姜易好没有多想。 江木离带着江叔叔来接她时,她已经准备好了所有身份证件。 “江叔叔,要这些干什么啊?” 江叔叔没什么表情,只说,“给你改个名字。” “和你妈妈姓,姓程的话,你想要叫什么?” 姜易好突然地想到周于,周于周于,之于之于。 她之于周于,周于之于她。都是特别的。 就算分开时候闹得不愉快,她曾记恨过他很长时间,但她也有自信,他们对对方来说,都是特别又难忘的。 那就叫“程之”吧。 直到此时,她便再不谙世事,也能猜测到发生了一些大事。大到她需要改名换姓。 可姜易好一直是懂事的,她一句话也不多问,只是拿过笔,认真地写下“程之”两个字。 “就叫这个名字吧。” 她也没想到,小时候被妈妈抱在怀里,和妈妈玩笑着“为什么要和爸爸一个姓,不是和妈妈一个姓。” 妈妈说,“没事,那就和妈妈一个姓吧。” 原来有一天会成真。 原来周于给她讲题时,她在草稿纸上写他的名字,又写她的名字。 说“不太配”,想要改名。 玩笑话也会成真。 江叔叔向来是不苟言笑的,他观察房子里的摆设,站在屋子正中央,一直没有坐下来。 他背着光,脸色似乎是暗沉的,“收拾一下重要的东西吧,暂时不能住在这。” “你先,和木离在一块儿吧。” 直到此时,他才露出一种似悲悯似不忍的表情。 “木离,这阵子好好地陪着好好。” “不,好好地陪着程之。” 程之一直没有觉得“姜易好”这个名字有多好听。 直到多年后,午夜梦回时听身边人喊她。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分不清周于刚刚呢喃出声的是“好好”,还是辨别不清的呓语。 在这个夜晚,她盯着周于安静的睡颜,才明白“好好”是有多好听。 “好好”寄托了多少希望,藏着多少爱。 “好好”是被宠爱的,被不要求长大的。 “好好”是可以永远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世故的。 应该,是她听错了吧。 当初是他决绝地要离开,是他说:“姜易好,你有任性的资本,可我没有。” 她执着地问,甚至主动拉住他的衣袖,在他面前露出惶恐的表情。 “是你说,你在华清,让我也考北城的学校。“ “你当时……” 她急起来,声音都带了哭腔。 “你当时说,话一定要说得那么明白吗?” 她永远记得周于当时的表情,无奈中带着纵容的笑。 用温柔的眼神抚摸着她的头,似乎空气都变成会挠人痒痒的轻盈羽毛。 “姜易好,你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吗?” 她以为他们的心情是一样的。她以为,他和她都在等待着一个合宜的时机。 只要再等等就好了,等高考完,等过完这个夏天。 周于背着身,没有挣脱她的手,也没有转过头。 他长久地沉默着,微躬着背,像是天地间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瘦弱的身体上。 不知过了多久,姜易好看着地面上的明暗分界线从小腿处移到脚尖,她整个人都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她抬头看着周于的后脑勺,不知是光线原因还是什么,恍惚间竟看到他浓密的黑发中似有一根浅色,似金似白。 她终于松开手。 整个人冷静下来。 听起来也不再难过,不再执着地要一个理由。 她说:“知道了。” 在她转身离开之前,周于攒了许久的勇气,颤抖着声音开口。 给她重重一击的同时,决绝地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我……我不能允许自己和贪官的女儿在一起。” 话至此。 再无退路。 程之后来想,她是真的不知道爸爸做的那些事吗?她从没想过有一天,所有的一切都会化成虚影吗? 她应该是知道的。 从小就优渥甚至奢侈的成长环境,想买什么便可以买什么的自由,她的快乐那么容易。 所以,她应该也和妈妈一样,一直刻意忽略着她们唾手可得的幸福生活背后是什么。 是她自私,是她懦弱。从没有想过迈出一步打破虚影。 变故发生后,程之在浑浑噩噩的自我堕落中麻木着过了一天又一天。 她多少次夜里痛哭着惊醒,都是在梦中又听见周于说:“我不能允许自己和贪官的女儿在一起。” 梦里面她看到了他的表情。 嫌恶冷漠。 他那样好看的脸上竟然会出现那种让她难过到站立不住的表情。 在姜易好变为程之,在程之在大洋彼岸一夜夜地睡不着,用暴食来麻痹自己的时候。 她痛恨自己,痛恨周于,痛恨过去的每一天。
第16章 各取所需 周于看得出来程之有些不开心。 但看得出来与会不会去费心探究原因就是两码事。 但让周于有些许欣慰的是,程之终于行使她的权利——刷他的卡。 看着屋子里多了越来越多的小玩意儿,衣帽间被她一点点装满,有他的,也有程之自己的。周于心底的愧疚感终于少了些。 她提供陪伴,他回报金钱资源。这样各取所需才对。 若是程之一直不用他给的卡,反而会让他为难。 相对无言地吃完晚饭,程之主动起身收拾碗筷,周于没有阻止。 程之将碗筷一一摆进洗碗机,再出来时意外地发现周于站在酒柜前。 他习惯在晚饭后就去书房处理一些公务。 他手里捧着杯水,似乎在观察程之刚从买手店买来的杯架子。 周于侧头看她一眼:“你审美确实不错。” 程之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不以为意:“还行吧。” “没经你同意收拾这些,你不介意吧?” 周于摇头,笑道:“我还得谢谢你。” “之前王哥来我这,还说房子被我住得糟蹋了。” “现在他应该不会这么说了。” 程之走上前去,和他一起看着那造型奇特的杯架子,像是要摘月的人形,也像要奋力挣脱什么的姿态。 她知道周于说的“王哥”就是王横毅,问:“我听说他有一副吴昌硕的真迹?” “是,在香港时候我陪着他拍下的。” 程之指向另一边的白墙:“我觉得那面墙太空了,可以挂一副画。” “你有喜欢的画家吗?” 周于低头考虑了一会儿,笑道:“你有喜欢的就去买吧。” “但是不必挂在这,我不在意这些东西。拍下来后让人送到你的房子里去。” 程之表情似惊讶,但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周于放下水杯,转身去了书房。 “明镜”剧组的演员终于全员确定下来,程之拍定妆照这天试了七八套造型。 一整天下来也不见疲色,于导笑得合不拢嘴:“早听说程老师敬业,果然名不虚传。” 程之扶着腰,在镜头前摆出各种表情姿势。 在摄影师看片的空当儿才回道:“我是在家里躺了大半年了,好不容易有个工作机会当然要争取好好表现。” 她说的这是实话,许久没工作,她现在有浑身使不完的劲。就算立时就进组熬大夜,她恐怕也是精神满满。 于导远远竖了个大拇指,又说:“不知道程老师知不知道我的规矩,进了组就不能请假。” 明明是谈笑的语气,却意在提醒程之,“轧戏在我这不可能,拍杂志参加综艺也不行。进了组就要一直待到杀青。” 程之刚想答好,却突然想起自己的时间安排现在不由她个人意愿决定了。 讪讪一笑,只说:“您才是敬业呢。” 程之将手机拿在手中许久,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周于。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通话,由她主动的。 周于很快接起来,他那边的声音似乎有点儿嘈杂,“喂。” 电流传递过来的他的声音比日常生活中更加沉稳,程之在此之前从没意识到,周于的声音也是很好听的。 “啊,我有个事要和你说。” 还没等她说完下一句话,周于打断她:“等下。” 于是程之脸贴着手机,等了半分钟,才又听见他下意识的应答:“嗯……” 拉长的音调像是慢条斯理拉满的弓,轻轻一松,弓箭便以最强的力量穿破空气,直中红心。 程之低头,觉得心脏瞬间胀胀热热的。 他注意力终于放在通话上:“你来公司吧?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在哪呢?要我派车过去接你吗?” 她无声地长呼一口气,心脏胀满了的感觉终于消失。 “不用。” 他是十分稳妥的人,连派车的这种小事都能注意到。 但程之知道,这是因为他一直以来就是稳妥周到的,轻而易举就能够掌控全局。 而并不是对她着才特别生出的贴心细致。 就像很久以前他在破旧的窗边教她做数学题。 她被搞得头晕目眩,可他只看一眼就轻轻松松毫无阻碍地将解题步骤写下来给她看。 比参考答案还要有条理的多。 程之再一次低下头,站在路边,脚半悬空在台阶上,无意识地一下一下踩着空气。 保姆车终于到了面前,助理小新利索地下车,帮程之拉开车门。 甚至在程之上车前扶了一下她的胳膊。 “哎呀,姐,大冷天的你怎么在外面等?” “今天拍得这么顺利吗,比预计的收工时间早了一个小时。” “也是,你这么漂亮,什么造型拿捏起来都是得心应手。” “不过我觉得你以后还是得稍微注意一下啊,口罩都不戴就站在路边,也不怕被人认出来?我又不在你身边……” 程之紧盯着小新那张一如以往平平无奇的脸,没什么变化。 可能最近她没事做,睡眠充足,最多是皮肤变得好一点了。 她满脸疑惑:“你怎么了?” 怎么这么殷勤,彩虹屁不停。要不是跳起来也身高不够,就差给她挡车框了。 小新嘿嘿笑着,抱紧了手里的包。 程之看着她的动作,这才明白过来。 笑道:“去一号科技。” “你要献殷勤的不是我,是一号科技的那位金主。” 小新惊呼一声,知道程之现在要去找周于,她是真的开心到溢于言表。 “金主吃饭了吗?要给他带吃的过去吗?” 或许是小新的这份谆谆心意让程之也有了种拿人手短的自觉,心想她最近几天是不是只顾着花钱,根本没有一点做人金丝雀该有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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