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舒“嗯”一声,收起腿,“坐。” 陈阳森老老实实地端坐在唐舒拿来踮脚的石头上,安静如鸡。 钓鱼这件事对于小孩来说实在太无聊了,不过三分钟,谢宛宛用火钳夹着燃起来的酒精块塞进炉子时,陈阳森坐不住了。 她低头做事,竖起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 陈阳森:“小叔叔,你能教我吗?” 唐舒闻到一股木炭的烟味,不动声色地微微侧眼。 谢宛宛的身形进入他的视野。 她戴了口罩,仅露出一双眼睛,眉间紧蹙,纤细的腰背往后倾,笨拙地戳弄着炉子里冒烟的木炭。 山脚的风很轻,烟雾如乌纱般向她的脸靠近,眼睛被熏得眯成两条缝。 她下意识去擦眼角,手上的碳灰便沾了上去,眼尾带出两条杠,模样有点娇憨。 “小叔叔……你就教教我吧。”陈阳森突然求着他,“我想钓条鱼给谢老师……我把她讨好了,我哥应该也不生气了。” 唐舒淡淡地睨他一眼,随即视线越过他的头顶,唤了声:“谢宛宛。” 三个清晰的字音从烟雾中穿透出来。 听到唐舒在喊她,谢宛宛连火钳都来不及放,凑过去问:“怎么了?” 唐舒把鱼竿递给了陈阳森,对她吩咐道:“你来教他。” 谢宛宛眨眨眼:“教什么?” “钓鱼撒网。”唐舒站起来,伸出手,用眼神示意她把火钳给他。 谢宛宛看了眼鱼竿,又对上他的眸子,懵懵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啊。” 唐舒垂眸盯了会儿她的脸,忽然笑了笑,然后欠身拽过她手里的火钳,擦肩而过。 “我看你挺会。” “……”这嘲弄的语调很难不听出话里的深层含义。 谢宛宛跟着转过身,瞪了眼男人的背影。 她把百度上的钓鱼方法转述给陈阳森听,然后陪在旁边守着他钓鱼。 垂钓易困,她打了个哈欠,视线兜兜转转控制不住地往左边跑。 唐舒站在烧烤炉前,接替了她的工作,不知道他对炉子做了什么,刚刚的滚滚浓烟很快就变小了。 他在炉边敲了敲火钳上灰,从一边的小篮子里拿出湿巾,细致地擦干净每一根手指,动作优雅得不像是在干脏活,而是在写书法。 想起他的嘲讽,谢宛宛不禁啧舌。 阴阳怪气是吧? 谁不会呢? 这时,像是觉察到了她不善的目光似的,唐舒作势扭过头。 谢宛宛机敏地在他看过来之前,挂上了一张笑脸,站在岸边,拍拍陈阳森的大脑袋,笑得人畜无害:“小森已经安静地坐了六分钟了欸,真棒!” 莫名被cue的陈阳森满头问号,嫌他吵能不能直说? 他瞬间垮脸,烦躁地扔了鱼竿:“不钓了不钓了,我去找我哥道歉!” 天煞的电灯泡,终于走了。 谢宛宛敛起虚假的笑容,把鱼竿收了起来。 冷不防地身后率先传来唐舒的声音:“谢宛宛,过来。” 她回眸望去,略感警惕,唐舒手上拿着湿巾,平静无痕的眼神反而看起来不怀好意。 挪动步伐走到他面前,未等开口问询,唐舒毫无预兆把手伸向她的口罩。 有诈?! “!”谢宛宛猛地往后跳了一步,惊愕地瞪着他。 唐舒的手捞了个空,却自然地收了回去插入口袋,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现在知道没脸见我了?自己把脸擦干净。” 擦脸啊,早说嘛。 这次她把脸主动凑上去:“你帮我擦吧,我看不到。” 唐舒:“自己拿手机照。” 谢宛宛把手伸进空空的裤袋里,荡了荡:“你看,我没带手机。” “哦?”唐舒把目光落在她的卫衣上,指向打通的口袋,抵着里面东西按下去,“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稍稍被他按进肚子,有点硬。 那又怎么样,有本事他伸进来拿啊! 谢宛宛吸了口气,鼓起肚子,把手机推出去了些,半开玩笑道:“你的孩子。” “……” 唐舒的脸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谢宛宛刚想嘲笑一番唐舒的反应,旁边传来了水桶落地的撞击声。 两人默契地闻声转头。 陈阳森动作迟缓地捡起水桶,一脸惊悚地看着他们,眼珠子左右徘徊,随即捂住耳朵,哆哆嗦嗦地说:“小叔叔,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听到。” 说完他一溜烟地连滚带爬跑了。 溪水流淌的声音异常响亮,心脏仿佛在水的下游似的,被粗鲁地反复冲刷。 出事了。 谢宛宛头大了。 脖颈僵硬无比,不敢转过去与唐舒对视。 真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啊。 心头涌上各种情绪,羞涩,懊悔,害怕一股脑儿体验了个遍。 对面的人已经把手指收了回去,沉默无言。 有时候沉默比直接爆发还要可怕。 她低下头,盯着唐舒衬衣的下摆,哽住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还没想好怎么为自己的恶趣味买单。 “你慌什么?”衣摆旁的手伸了上来,托住她的下巴往上掰,“害臊了?” “……” 被迫与唐舒进行对视,令她有些犯怵。 他的眼睛在光影下显得深邃,眸底一望无际。 下巴上的指腹微凉,无形的寒意从他的指尖蔓延上来。 唐舒垂眸靠得很近,温热的气息扑在了她的眼皮上,声音里带着喑哑。 “说话。” “……” “孩子他妈。” 求求你别说了,太羞耻了!
第八章 无纺布兜住双颊上升的温度。 幸好戴了口罩,能遮掩此时的窘迫和…羞红。 该怎么办? 要不跑路吧。 可惜这念头在脑子生成不到半秒。 脸上的滚热忽然逃散,凉风拂面,撞在睫毛上,痒得她闭了闭眼。 唐舒竟把她的口罩扯开了。 他的食指勾住布料,指节虚抵在她的下颚上,能敏感地感觉到有看不见的小绒毛在肌肤上撩拨着。 指间沾染着湿巾的薄荷味,闻起来甜丝丝的。 呼气变得缓慢起来,好怕冲淡这股味道。 谢宛宛一紧张,习惯性咬了咬下嘴唇。 然后… 唇峰不打商量地蹭到了唐舒的指骨关节。 尝起来咸咸的。 唐舒收回手,眼神带着明晃晃的嫌弃:“谢宛宛,你能不能矜持点?” 她近距离地看清了唐舒的眉间从平滑到叠出两道褶的全部过程。 凶什么?难道不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嘴唇的色批行为,不要上升真主。 吸吸鼻子,她哼了声:“明明是你觊觎我的美貌在先,不守男德。” 唐舒没有回应,转过身擦手,一根食指被捻了好几圈,然后把纸团扔进炉子里。 纸是被煤烂的,一点儿火苗都没蹿出来,仿佛在用行动告诉她刚才的话有多荒谬。 谢宛宛很想翻白眼,不悦地往后退拉开距离。 冷不丁地脚后跟磕到块凹凸不平的石头,身子失去平衡,胳膊撞到了搁在烧烤炉旁的水杯。 眨眼间,“哗啦”一声。 一大杯水浇在燃烧的木炭上,碳屑漫天飞,糊了眼。 她倒霉地吃了口灰。 浓烟须臾散开,唐舒挺拔的身形徒然一步挡在眼前,迅速帮她拉上口罩,提起她的卫衣帽子往逆风处走。 树底下,两个人多多少少有些狼狈。 谢宛宛搓了搓被呛出眼泪的眼睛,顺着咳嗽声朝旁边看。 唐舒背过身,扶着树干,断断续续地咳了几声。 空气里依然有股被吹来的烟味。 谢宛宛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没事吧……” 唐舒忍住喉头的不适感,视线摆向谢宛宛。 她今天梳了个显乖的包子头,眼眶微红,眼角挂着点被烟熏出来的泪花,水灵灵的,平添一股惹人怜的生动。 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唐舒把脸撇开,状似不在意地说:“你少找点事的话。” 谢宛宛听他声音沙哑,语气疑似在责怪她。 行吧,她干的坏事,她来哄。 从卫衣口袋里拿出另一片新的口罩,拉开耳挂,主动挪到唐舒眼皮子底下。 唐舒拧着眉头要往后躲,却听谢宛宛说:“别动。” 鬼使神差地,他收回了腿,低头看女生的动作。 她在给他戴口罩。 温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耳廓,指腹在耳背上很快地抚了下,接着轻轻捏住鼻夹,让布料服帖的卡在鼻梁上。 她收回手背在身后,昂起下巴看他,眼尾渐渐往上翘。 刺鼻的味道逐渐转换成口罩上的味道,是清新的忍冬香。 金色的浮光斜照进来,落在她亭亭玉立的身姿上,杏眼灼灼明亮。 谢宛宛突然软声道:“小舒舒,我错了。” 唐舒愣神片刻。 远处的水面传来打水漂的声音,许空他们带着陈阳森在另一条坡上玩耍,吵闹得很。 树底下显得更寂静了。 嘶——怎么没反应…… 谢宛宛仔细回想了一下陈阳森的叫法。 她看小男孩对唐舒撒娇的时候最喜欢叫“小舒舒”,很是受用的样子。 拿昵称哄人这招难道不管用? 就在她垂头琢磨的时候,头顶掀起一阵轻笑:“谢宛宛,上赶着想当我小辈的你还是头一个。” “小…小辈?” 谢宛宛茫然地抬起头。 唐舒眉间的褶皱不知何时已经被熨平了,浅浅的眸光里是她的影子。 身后的许空在坡上大喊着:“喂!唐舒,你会不会生火啊?搞快点!我们这群晚辈嗷嗷待哺呢!” 小辈、晚辈…… 谢宛宛盯着唐舒的眉骨,思忖半晌。 盘成小包子的头发被轻拍了一下,牵动着头顶的神经,微麻。 她看到唐舒戏弄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和蔼。 “走吧,乖侄女。” 临近日落,野餐结束。 许空大手一挥,包了青尾山一个小时的场。 虽然最后付钱的是唐舒,听说他输了一场赌约。 谢宛宛问他赌了什么。 唐舒就是不说,一张冷漠脸甩得她不敢再次发问。 四个男生说要骑摩托车跑山,结伴去底下的私人车库取车。 其他人则留在了营地。 谢宛宛特意把陈阳森拉到一边把刚才的误会解释清楚了。 “我跟他开玩笑呢,你没跟别人说吧?” 陈阳森擦擦嘴上的孜然,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在想怎么劝我哥不要挖小叔叔的墙角。我们班女生看的小说里写得什么女主意外怀孕,男一男二大打出手……他们俩要是为你打起来了,我哥肯定干不过小叔叔……可憋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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