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盛大少爷在电话里慢慢道,“你怎么这么磨蹭?” 归归笑了起来,挂了电话后朝工字厅的方向奔跑。 她冒着大风向大礼堂的方向跑去——思归跑过长长的、冬夜四下无人的清华路,跑过路灯之上,重重漆黑云杉。 余思归跑过夜空下雪白二校门,穿过漆黑一片的一教与大礼堂草坪前的日晷。 日晷上铭刻着1920级毕业生的铭言: 「行胜于言」。 然后归归看见了在路的尽头,等人的盛少爷。 路灯下,盛淅一身黑蓝,身材颀长,靠在万泉河的桥头,羽绒服拉到顶,一头短发被漆黑的风刮得凌乱,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被冻到关机的手机。 他看见思归,目光冷冷的,并不上来迎,非等到归归背着书包跑到跟前,才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生气啦?”归归好奇地问。 盛淅漠然看她一眼,并不作答。 余思归知道自己汇报结束后磨蹭了半个多小时十分理亏,盛淅都千里迢迢地从南站赶过来了,她还和张客舫老师聊天儿,小声解释:“和张老师聊了会儿天,耽搁了……” 盛少爷看着她,并不说话,片刻后道: “过来跟我拿个东西。” 归归总觉得少爷这模样不太像真的生气,有点像装的,他生气的时候比这个没素质很多……然后思归理亏地缩了缩,不敢贸然撞枪口。 盛淅:“王八。” “…………” 你现在也够没素质的,归归恼乎乎地跟他去车边儿。 盛少爷余光瞥她,稍一弯腰,打开了主驾的门,从主驾驶座上提起个大袋子。 车里开着暖气,那袋子很沉重,在黑暗中看得不很分明,似乎很厚。龟龟一看就觉得不好抱在手里,然而盛淅两手稳稳一提,把那几乎有半米见方的袋子放在归归手里。 “拿着。”少爷把重物往她手里一塞,恶劣道,“掉地上你负责。” 归归气坏了,一周没见,别说小别胜新婚,盛淅带回来的这里面搞不好是一筐鸡蛋……她接过那大厚袋子的第一反应,是沉重。 第二反应是,里面有个东西在动。 那东西在她手心一踩。 “……啊?!” 归归一惊,眼睛滚圆,下意识地松手。 盛淅预料到了似的伸手一阻,将里面动来动去的厚袋子接住,双眼稍稍一眯,很坏道: “掉地上你负责。” “这、这里面是……”思归颤颤地问,仰头看着少爷。 下一秒,一只小狗从袋子里伸出脑袋,在龟龟颊上一蹭。 “……” 那是只四五个月大的小豆柴,脑袋圆圆的,眼睛明亮,有着小小的脚爪。 大礼堂旁,幼柴信任又明亮地看着归归,垂下脑袋舔了舔她的手指,清澈地‘汪’了一声。 “你的了。”盛少爷说。 龟龟脸都红了,呆呆地说不出话,和怀里被袋子缠住的的小柴大眼瞪小眼。 小狗似乎察觉到这是另一名新主人,亲昵地舔小主人的面颊。 归归心跳如雷,几乎跳出胸腔,开心得鼻尖发酸,仰起头看向比她高许多的同桌。 少爷不再板脸,哧地一笑,莞尔问:“是不是挺亲人的?” 归归开心得几乎说不出话,拼命点头,又把小豆柴从比柴大好多的袋子里救出来,紧紧抱在怀中。 “走吧。”盛少爷好笑道。 然后他刻薄地评价:“你今天真够磨蹭的。” 思归无从抵赖自己的磨蹭,带着鼻音“嗯”了一声,抱着小狗,然后被盛少爷伸手,在头上轻轻揉了一揉。 “晚上吃什么?”他在夜色下温和地问。 归归满脑子都扑在小豆柴上,开心到根本没空想吃啥,看看怀里的小狗,又在星空下抬起眼,明亮地看着盛淅。 “想想起个什么名字。”少爷好笑道。 他又问:“还是我们回去一起想?” 思归抱着小柴,笑眯眯:“我们回去一起想。” 盛大少爷看到龟龟笑,自己似乎也开心,嗤地一乐,别开眼,亮出车钥匙,刚想去开车,思归却又在身后开了口: “抱抱我。” 归归在大礼堂旁的桥头小声讲:“抱抱我。” 姓盛的觉得不合适:“先上车。外面冻死了,你还抱着狗呢。” 思归却不听,抱着小柴,有点娇地讲:“抱抱我。” 盛淅看了归归片刻,终于哧地一笑,展开双臂,抱住了她。 - 在狂风席卷的星空下,思归搂着很亲她的那只小小柴,踮起脚,闭上眼睛,将眉眼埋在少爷羽绒服里面。 - 思归听见她与盛淅年轻蓬勃的、雷鸣般的心跳。 在拥抱里仿佛有这个山雪融江,川河震荡的力量。 如仲春的雷,花苞,青山尽头的月亮。 ——在那永恒的群山之中。 少年跨过长河,带来一棵花楸树的春天。 ——小雪山·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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