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弋的视线在食盒打开后将鲜美可口显露无疑的菜品上顿了两秒,诚实道:“的确诱人,在医院散发这样霸道的味道,对其他病人着实是有点……” 程栀微微瞪大了眼:“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走了不关门?走了那么久还把我忘了,还引来了护士长……” 她嘴角一瘪,委屈之意溢于言表。 裴弋顿了三秒,干脆利落:“我的错。” 程栀非常好哄,得到这一句便弯了眉眼,不再计较:“快来快来,开饭了!” 事实证明,夏妈妈不愧是被誉为国宴传承人的当代名厨,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菜品,色、香、味却皆臻至巅峰。 两人坐在一处,安静地大快朵颐着,吃相都很好,如往常两人一同用餐一般的氛围。 程栀却莫名觉得,此时似乎更有一番寻常烟火人家的别样普通而平常的温馨。 明明作伴的人是一样的呀,是因为今日的饭菜格外的香? 她吃得七八分饱,稍稍分开心神,悄悄望了一眼裴弋,发现坐在对面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筷子,神态有几分懒散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不自觉停下筷子。 裴弋的视线在她面上打量了一圈,伸手抽过一旁的纸巾递给她:“擦一擦。” ??? !!! 程栀瞳孔微微放大了一圈,她吃饭沾到了脸上? 不至于吧,难道邱女士从小到大对她的名媛用餐礼仪培养失败了? 只是对上裴弋眸间零星的笑意,她才恍然过来。 裴弋什么时候多了这样的恶趣味? 指鹿为马的功夫越发纯熟。 程栀下意识捏了捏手中的筷子,直接微仰起脸:“你帮我擦。” “裴弋,这么不上道,我都怀疑你以前是不是一个好老公了。” 裴弋的眸光一顿,将递出去的纸巾往回收了收,折叠成大小合适的四方形,小心而轻飘地在程栀唇畔轻轻拭了几下。 本便是他编出来糊弄人的,擦完唇周,纸巾仍是纯白无垢。 程栀却是不罢休:“故意捉弄我,不温柔体贴,帮我擦个嘴还这么敷衍的,你以前一定不是个合格的好男友。” “做老公,应该和,你做老板一样,要眼里有事儿、高瞻远瞩、考虑周到!” 理(胡)直(搅)气(蛮)壮(缠)完,程栀有些佩服自己的厚脸皮,以前居然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面。 “裴弋,你……”话音未落,她的声音顿消。 裴弋竟是将纸巾径直凑上了她的唇瓣,纸巾柔软的触感仿佛掩着什么热烫的温度,来回滚动。 不一会儿,她便觉得自己的唇瓣定是已被擦得完全干燥。 “程栀,听起来以前交了不少男朋友?”裴弋的嗓音带着笑意,显出几分莫名的情绪,“那以后多教教我……” “怎么做一个合格的、优秀的丈夫?” 程栀莫名听得有些心惊肉跳,整颗心被搅得七上八下。 良久,在裴弋的注视下,她抓起一旁的水杯抿了一口,讷讷道:“我也没谈过啊……” 裴弋这下是真的怔愣住了,目光有些古怪的深沉,在程栀的面上来回打转。 “干嘛?”程栀破罐子破摔,“难不成你还要因为这嫌弃我?” 裴弋张了张唇,眉眼轻快:“五十步笑百步,我嫌弃你做什么?” “只是,有些好奇,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程栀松了口气:“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嗯?” 程栀屏住气,给自己加了口油。 双手迅速伸出圈在裴弋的颈间,微微使了点力,便将人的身子往下倾斜带了过来。 “你,” 程栀没有去看裴弋的神色,快速凑上前,在他的侧面轻轻印了一下。 完全不敢过多停留,又坐回身子,基本只来得及感受到对方有些微凉的肌肤。 她故作镇定地抬起头,目光闪烁:“看,看见了吗?” “这就叫,猪跑。” 呸,这个谚语怎么回事! “学到了。”裴弋冷冽的嗓音带了明显的笑意。 程栀松了口气,压下紧张,才觉得心跳得愈发快而清晰。 用完饭,裴弋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细心分类并丢好不同种类的垃圾,不过几分钟,将食盒碗筷洗涤干净的时候,袖口甚至没有沾上水迹。 程栀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有些不真实,实在无法将裴弋和眼前这样的“家务”联系在一起。 就好像,藏在心间多年仿佛伫立在云端的人突然走入了俗世烟火,蒙上一层熹微的暖光。 “裴弋。”她蓦然出声。 “嗯?” “原来你这么贤惠啊……动作这么熟练,看样子以前没少干。” 她调侃着,自然知道与裴弋朝夕相处的三年间,几乎是未看见过这人真正操持家务的。 裴弋的动作顿了一瞬,骨节分明的手指正细细将卷起的袖口放下:“程栀,你对贤惠的要求这么低吗?” 程栀:“……” 她自然知道这是最普通不过的家务。 但说来惭愧,她的确从小没做过,在家时有佣人保姆,嫁人后也有佣人保姆…… 她一回想,说起来,在追求异性的的手段中,最常见的就是送上亲手制作的爱心便当。 但是她暗暗喜欢了裴弋十年,似乎,从来没升起过对厨艺的探索之心……哪怕是借此讨心上人的欢喜。 所以,这就是她对“贤惠”这个要求这么低的原因? 裴弋不知自己随口一句话引得程栀在反省自己,“我从小大多时候跟着我姥爷姥姥,姥爷从小教育我,男孩子要多做家务才能讨心上人欢心。” 程栀皱起眉,心里嘀咕着,那以前也没见过你做家务…… 也是…… 没见过,这就对了。 “想什么呢?”裴弋突然凑到近前,过近的距离几乎呼吸相闻,她一抬头就能看到眼前人浓密地令人惊叹的眼睫。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对我的要求高一点。” 呯。 程栀觉得自己的呼吸被过近的眼前人掠夺了一半。 “哦……哦。”她听见自己慢了半拍有些结巴的回复。 午饭过后,裴弋陪着她细心将两人的照片分门别类,转进了她的手机相册。 而大概是下午三点左右,病房的门口被一阵脚步匆匆的人影大力推开。 “栀栀!” 来人的打扮是标准的贵妇装,在三月二十多度的温度下仍是披着薄薄的皮草,下半身却是时髦的半身裙,推开病房门一看见躺在病床上的程栀便簌簌落下了眼泪。 “我苦命的栀栀,怎么就遇上了车祸?”她踏着高跟一把冲到程栀面前,将人搂进了怀里,“听说你还失忆了?你抬头看看妈妈,还记得妈妈吗?我是你妈妈啊!” 程栀被紧紧禁锢在来人的怀中,努力挣扎了几下而不得,只好就着这个姿势配合道:“妈,我当然记得你。” 这便是她亲爱的母上大人,邱如灵女士。 永远走在时尚潮流的前线,情(说)感(哭)丰(就)沛(哭)。 一边的裴弋早已在看见来人的那一刻便站起了身,此时也走上前来打招呼打招呼道:“妈。” “诶。”邱如灵擦了擦眼泪,转过身子,“小裴也在啊。” 程栀这才得以正常呼吸:“妈,你怎么来了?不是在F国看秀吗?” “你这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和妈妈说,我昨天接到小裴的电话就订了最快的航班回来了,还好小裴说没有生命危险。” 她将程栀身子扶正,上下打量着,眼里的的泪花就要忍不住涌出来一般:“骨折就需要伤筋动骨一百天了,还加上个失忆,宝贝儿,怎么还整得演电视一样呢?” 邱如灵越到后面声音越小,显然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不合时宜。 不过也是因为事先得知了病情,现在又当面看见程栀气色尚可,松了口气。 程栀笑了笑,也习惯了自家母亲说走就走的思路,“妈,我是左大腿骨折,住院一周就可以了,看我情况,如果愈合得快,说不定两个月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你的秀不是还有三天才结束,现在赶回来都可惜了。” 裴弋方才起身倒了杯水,弯腰递过来:“妈,坐下喝口水。” 邱如灵接过水杯:“那什么秀哪有我女儿重要,看秀一年都能看个好几回,女儿车祸这还是第一回 。” 程栀:“……” “爸爸没跟你一起回来?” 邱如灵连忙放下水杯:“栀栀,你别怪你爸爸,他这次出差正好到了签合同的关键时候,知道你的伤势不严重,就打算等合同签了再回来。” “但是你爸爸知道你失忆这个情况,说了,这几天就去联系一下F国业内最厉害的精神科医生,请回来帮你看看。” “栀栀,不然我让他多跑跑,把周围一圈国家那些厉害点的精神科医生都请回来?”
第十二章 (修完) 一时间,病房内无人接话。 裴弋的眼眸微凝,唇角的笑意弧度平直:“妈……” 程栀没有抬眼看他,抢先出声:“妈,这还在别人家的医院呢,这么堂而皇之地说这些,不,不太好。” “而且,医生看过了,说我过段时间可能自己就会恢复了。” 邱如灵有些不解,“这有什么不好的?你什么时候染上了这个讳疾忌医的毛病?” 程栀垂着头,指尖紧紧攥着,“我觉得我没什么问题。” “但,你们要叫就叫吧。” 邱如灵被她的话一堵,看向一旁的裴弋:“她怎么回事?突然闹起了别扭。” 裴弋沉默了一瞬,礼貌回应:“妈,这家医院的申医生在国际精神科领域也是数一数二的,他建议栀栀目前还是以静养为主,毕竟人体大脑精密复杂,可以在不影响生活的情况下先观察几个月,若是后续仍未改善,再考虑进行外力干预。” 邱如灵听得入神,语不惊人死不休:“是,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小说也都这么写的,几个月过去,那失忆了的男主或是女主都该开启一段新感情奇遇了。” 裴弋:? 程栀:??? 她审视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栀栀,你就忘了结婚以后的事情?” 程栀垂下眼帘,语气轻轻:“是。” “就忘了和小裴结婚以后的事!”邱如灵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小裴也太惨了!” 程栀:“……” 邱如灵看了裴弋一眼,竟与程栀如出一辙般眼里闪过心虚之色,她想了想,自己如果啥都记得,偏就忘了自家老公,那她老公…… 随即,她的眼里浮上一层光彩,伸出手拍了拍裴弋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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