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栀的心上重重地跳了两下,她捻了捻垂在身侧的指尖,压下耳际的烫意。 果然醉得不轻,她心想。 略过众人视线,她一路穿行,走到裴弋身边,听见这人仍是懒懒地勾着抹笑意,与众人抱歉:“诸位,我要和太太先回家了,失陪。” 只是说完却未起身,只抬了视线定定望向程栀:“起不来了。” 一句话落,周围本便寂静的气氛更是落针可闻,几个估摸着也到中年的男子转头望向裴弋的视线堪称惊恐,又带了几分羡慕。 程栀定了定神,略微俯下身子将人扶起。 本以为醉酒的人身子沉得厉害,没想到裴弋似乎还留着几分清醒,并不将大部分重量依托给她,只是微俯下头在她颈侧,如同耳鬓厮磨一般。 “裴总果然与夫人如传闻中一般恩爱,我今日可算见识到了。” “这三更半夜还有夫人来接,原以为裴总是来谈生意,竟没想到是来秀恩爱的!” 程栀扶着人往外走,嘴角扬着得体的笑意,与众人寒暄,并未将一众调侃放在心上。 只是走出房门,走出会所,夜间凉风袭来。 靠在她肩上的人突兀轻笑了一声,温热的气息尽数喷薄在她的颈侧,泛起一阵痒意。 程栀控制不住地缩了缩脖子:“裴弋?” “嗯。” 裴弋并未将身子挪开,只是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垂下眼眸,原本带了锐意的眉骨散开调侃的笑意,在眼皮上撑开一道褶皱,“太太今日真好看。” ! 程栀猛地抬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诧,“裴弋你喝醉了?” 空气猛然寂静。 程栀后知后觉方才那句夸奖是为何意,她悄悄抬头,对上一双似乎好整以暇的眸子。 虽知这人是喝醉了的,但她仍不可自抑地从心底涌上一层欢喜。 她鼓起勇气回望,语气故作淡定:“谢谢夸奖。” “嗯。” 裴弋收回视线,“好像是有点醉。” 程栀:“……” 两人到了车上,裴弋便向后靠着,微微阖了眼眸,闭目休息。 程栀坐在一旁,借着夜色遮掩,放肆又收敛一般将目光放在身旁之人身上,等到裴弋睁开眼直直看向她,仍淡定地表示关怀:“很难受吗?” 裴弋伸手揉了揉眉骨,“还好。” “我回家帮你煮碗醒酒汤,这么晚,张姨都不在了。” 裴弋顿了顿,突兀发问:“刚刚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啊?”程栀猛地一惊,这人方才不是闭着眼睛吗? 她强自镇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裴弋没有说话,沉默了两秒,上半身却更靠近了一些,清淡的嗓音仅是平铺直叙也似带着别样的意味,“有一张让太太爱美的脸是我的荣幸。” 瞬时之间,程栀只觉得自己面上一阵滚烫。 “所以,今天有幸能让太太帮忙按摩一下?” 哗,又一捧凉水兜头浇下。 原来是为了让她帮忙按摩。 也是,互相赞美,礼尚往来,和生意场上往来寒暄无有不同。 程栀抬起眼,看着面前人此时卸下心神有些倦怠的眉眼,觉得心里又冒出两分涩。 她抿了抿唇,也未推拒。 按摩头部穴位,是她为了父亲头疼专门学的,自从某次裴弋醉酒后她看了不忍帮过一次忙,便似乎被这人缠上了一般。 果然,打蛇顺棍,占据“利益”,就是资本家所为。 但她倒不是被剥削的可怜打工人,借着这般动作刻意接近,她的不怀好意,似乎更甚。 她借着这个动作,目光不受控制地从上而下顿在裴弋的面上,觉得这般氛围,倒真有了几分夫妻“恩爱”的感觉。 但仔细一想,裴弋只是将她当作互通“生意”的合作伙伴。 他们一人求利而逢场作戏,一人求情却以利惑之,还真是各得其所。 这般想着,她嘴角的笑意却越发温软。 毕竟,扮演一个得体、端庄、合适的联姻对象,已经三年。 “你今日去了西湖?”裴弋问道。 程栀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不叫我陪你一起去?”他依然阖着眼,语气松快,似乎心情尚佳。 程栀的动作顿了顿:“你会同意吗?” “嗯?”裴弋立起身,伸出手按住她的手指,眼神叫人看不出是醉了还是没醉。 “我为什么不同意?” 程栀猛地抬头,对上裴弋素日冷淡的眉眼间一点浅浅的笑意。 “周助理一个电话,太太就来接我回家了。” “太太怎么不相信,你一个电话,我就也跟你去了?” 不知何时,疾驰的车辆已经停下,车内车外皆是灯火明亮,将两人之间隐约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缓和。 程栀几乎是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 又是这般! 裴弋总是这般轻描淡写,端着随意玩笑的姿态将她的心全然捧上云端,宛如浮萍一般没有依靠没有支点地在半空短暂飘荡。 恍惚给她错觉,以为他终于将视线放在了她的身上,以为三年朝夕相处之间,他终于也慢慢给了她回应,或许不多,但有一点点的心动喜欢,便也足够。 但往往下一刻,又会清晰地叫她知道,这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 因为,“因为我们是夫妻吗?”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意,抢着说出了这句裴弋总挂在嘴边的话。 然后听见裴弋有点讶异的应声,似乎带着欣慰。 程栀便觉得心里不知何处升起一阵烦躁。 正如夏潇瑶所说,联姻联姻,在外人看来,她做尽了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 所以,因为这样,裴弋总想着也配合她尽到做丈夫的责任? 程栀率先推开车门,“到家了,你既然清醒就自己走回去吧。” 她的语调扬了几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情绪变化。 “怎么生气了?”裴弋小声说,似乎自言自语,可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进程栀耳中。 “程栀,别生气了。” 高大的青年身形有些摇晃地从车里下来,大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我真的没有力气,你扶着我点。” 程栀只觉得心里的气一直盘旋,又仿佛被人戳破一个小孔,汩汩地漏着风。 她被人拉住,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认命一般任裴弋靠在自己身上,搭了把手,向别墅走去。 一旁的司机王叔方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笑呵呵开口道:“裴总,夫人,那我先走了。” 程栀点了点头。 王叔转身欲走,又顿下脚步:“裴总,夫人,这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不要伤了和气,甜甜美美的才能心情好身体好。” 年前程栀去外地大学进行演出交流,不在杭城,出去半个多月,裴弋也没联系她。 她揣着满怀归心似箭与酸涩回到杭城,才知道裴弋因为过度劳累、饮食不规律,连续加班了三天两夜后直接住进了医院。 面对难得怒火冲天、不复平时端庄典雅的太太,管家与别墅佣人都吓白了一张脸。 彼时,管家小心翼翼问她:“夫人,您是不是和先生吵架了,先生不让我们告诉您,您也没问。” 一句话,便叫她哑了火。 先生不让我们告诉您,您也没问。 不过是联姻夫妻,裴弋觉得生病不用告诉她,她满怀扭捏的心思也没问。 水落石出,但别墅上下都觉得是因两人吵了架、闹别扭,让先生以工作麻痹自己不顾身体还不敢告诉太太,让太太一气之下出走半个多月也不闻不问。 于是,才有了此时王叔的“好心劝慰”。 程栀愣了愣,没忍住抬头瞪了裴弋一眼。 裴弋却仿佛想到什么一般,眼神清亮带着笑意,此时听到王叔的“关心”,也颇为好脾气地直接应了下来:“是,谢谢王叔。” “我们不吵架。” “是我不好,惹了太太生气,我等会儿和她道歉。” 王叔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程栀听完方才两人你来我往一番对话,觉得耳根有点烫,心里涌上一阵心虚。 她低低开口:“我没生气。” 没有生气了,反倒是再次不争气地涌上了点点欢喜。 再次升起了似乎身边这个人也喜欢她的错觉。 回到别墅后,程栀将裴弋扶靠在沙发上,自己去厨房煮醒酒汤。 她盯着飘起的缕缕白烟,有些愣神。 放在一旁的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亮着屏幕,她拿起手机,发现今天微信似乎格外热闹。 半小时前。 夏潇瑶:【你接到裴弋了吗?】 【我到家了。】 【安全回家和我说一声。】 【下次再这样,因为男人抛弃我,我要给你好看!】 看得出她对程栀这般行径留有怨言,只是仍不忍心最后补了一句:【真要离婚,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程栀的手指一顿,良久,才敲动着键盘:【到家了!今天不好意思,下次我再好好陪你!】 【不用。】 【我没事,你安心睡觉,晚安哦~】 她划开界面,看见一个同事问她明天早上能不能帮忙代一节课。 程栀思考了一会儿,拒绝:【不好意思,我明天有点重要的事,你再问问其他老师?】 高中久不联系的班长难得发来微信:【程栀,我们准备下个月举行一次同学聚会,你来参加吗?】 高中同学聚会? 程栀没有犹豫:【班长,时间定下来后告诉我,我尽量参加。】 还有杂七杂八的工作群、同学群似乎消息格外得多,程栀颇有兴致地点开翻阅。 可等到醒酒汤煮好,传出“咕咕”的声音,她关闭微信,只觉得脑子空空,想不起方才看了些什么。 出来后裴弋还靠在沙发上,有些懒散的姿势透着说不出的随意好看,他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后才缓缓开口道谢:“太太煮的醒酒汤也格外好喝。” 声线清冽,尾音干脆,没有醉意。 “呯”地一下,程栀只觉得自己恍惚回过了神。 她寻了对面的沙发坐下,认真地抬起眸子,去看裴弋此时的面色。 神色清醒,丰神俊朗,嘴角笑意浅淡,望着她的样子格外勾人。 “你现在清醒吗?”她轻声问。 裴弋的姿态没有变化,耐心回道:“清醒。” 程栀垂下视线,手紧攥着衣角,“那你还记得前两天我与你说的,离婚。” “三年,到了。” 她轻轻吐出“离婚”二字后,只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有种说不出的紧张与莫名的期待。 她想起今天夏潇瑶与她说,做假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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