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燃也拿起桌面上的另一把弓,站到了旁边的赛道上,问她,“比一场吗?” 明萱反问,“我为什么要和你比?” 他拿起一支箭,预开弓,定位,转肘。 本就修长的身体,拉弓时看起来更为挺拔。 他这一套动作下来,流畅标准而美观。一看就是练过的,明萱不自觉投去了目光。 “自己练多没意思,有比试才会有进步。” 他瞄准后又放下,转头冲她扬了下眉梢,“怎么样?” 明萱被说得有点心动,她别开脸,“一局定胜负。” 对练习正上头的人用这招,果然很管用。 傅燃扬了扬唇角,“可以。” 为了稳定发挥,明萱把遮阳帽摘下放在手边。又深吸一口气,分别捏了捏双手,转了几下脖子。 可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争点气,务必要把他比下去。 她暗自给自己鼓劲,拿起筐中的最后一支箭。 “那就开始了?”傅燃问。 “好。” 她看起来很认真,动作标准地开弓,瞄准。 一只眼闭起,另一只眼微眯,一寸不让地盯着靶心,从侧面看上去还带了几分锐利,飒爽英姿,大抵如此。 大概是察觉到他扫过去的视线,明萱低声开口,“看靶子,看我干嘛?” 傅燃闻言,笑了下。 这边也拉开了弓。 一切准备就绪,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忽然一阵风拂过,吹起她柔顺的发丝。 一股浓郁香甜的洗发水味道猝不及防飘来。 倒叫他有片刻的分神。 与此同时,耳边“嗖嗖”两声,双箭齐发。 向来百发百中的傅燃竟然失手,只射中八环,而明萱正中靶心。 Yes!!! 明萱兴奋捏了捏拳,顿时心情大好。 她转过头,颇为得意地看向傅燃,“十分,我赢了。” 她眼里带着光,嘴角抑制不住地扬上去,像个等待夸奖的臭屁小孩。 傅燃淡笑了下,“甘拜下风。” 明萱意犹未尽,“还比吗?” “不比了。”傅燃慢条斯理地将弓箭摆回到桌上,语气悠然,“我饿了,要一起吃个饭吗?” 第 9 章 毕竟从结婚到现在,他们还从未好好面对面说过话。 如今他回国了,以后难免要朝夕相处,总不能一直这样针锋相对下去。 他收起弓箭,问她,“我饿了,要一起吃个饭吗?” 明萱擦了擦额头的汗,随口应了声,“哦。” …… 她是入座后点完菜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 她竟然和傅燃一起吃午饭了?还是她亲口答应的? 当时她整个人都沉浸在赢了比赛的快乐中,傅燃说肚子饿了,她刚好也饿了,想都没想就应下了。 后知后觉,她脸上忽然就出现了一抹防备,默默看了傅燃一眼,心想他不会又憋着什么坏吧? 这时服务生敲了敲门,上了两份前菜。 女服务生看起来年纪不大,一边讲解前菜怎么吃口感最佳,一边偷瞄傅燃。 吃饭的地方是俱乐部里开的一家异国料理,装潢简约复古。 包厢里没有窗,只亮着几盏橘色小灯。 傅燃端正而坐,手边的茶杯中徐徐冒出袅袅热气,在暖色的灯光映衬下,他轮廓利落的五官格外矜贵,甚至有几分淡雅。 “谢谢。” 女服务生视线和他对视上,脸颊带着耳朵一起红,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包厢。 还是太年轻啊,才会被他的外貌吸引。 傅燃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随后看向明萱。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带着浅浅的笑意,“你们小女生都喜欢这么盯着人偷看?” 都? 偷看? 明萱目露鄙夷,“这么自恋怎么干脆不打印一张自拍,贴在CBD大楼上。” 她还是保持高冷吧。 明萱准备速战速决,她低头拆筷子,却不小心碰到中指,“嘶”了一声,疼的差点把筷子丢出去。 “怎么了?” 见她反应这么大,傅燃不由探头看了过来。 光线不明亮,仔细看才能看到她白皙细嫩的手指上有一处泛着红。 明萱对着手指左边看一眼,右边看一眼,“被弓尾上凸起的小塑片刮到了,像扎了刺一样疼。”说完,还吹了两口。 小心谨慎的样子,娇气得很,看得傅燃轻笑了一声。 明萱看向他,“你笑什么?” 傅燃坐了回去,语调有些散漫,“你再晚发现几秒,伤口就该愈合了。” “……” 不会说话大可以把嘴闭上。 “你这种皮糙肉厚的当然和我不一样。” 她白了他一眼,重新拿起筷子。虽然还是痛,但为了不被他嘲讽,她忍。 “我帮你看一下?” “谢谢傅医生的好意,心领了。” 明萱狠狠戳了下碗里的蟹肉。 这浓厚的枪药味,在傅燃吩咐服务生买来创可贴后,才得以缓解。 明萱绕着手指贴好,草莓熊图案恰好出现在上方。她拿着筷子,开始对营养汤里的鸽子蛋下手。 傅燃问她,“练习的时候怎么不戴手套?” “有点打滑,而且厚重,不方便。” 这个蛋调皮,总喜欢与她的筷子擦肩而过,明萱轻蹙了下眉。 “你可以试试下三指式弓弦,食指中指无名指一起卡在弓尾下发力,会好一些。”他以一根筷子做示范。 明萱动作顿了顿,看过去,又收回视线,“下次试试。” 她好不容易把蛋夹起来,一个不留神又滚了回去。 筷子使的艰难,指头上憨厚的草莓熊,衬得她此刻的动作笨拙的有些可爱。 傅燃无奈摇了下头,拿起勺子,捞起鸽子蛋,递到她手中。 ……他这样会显得她很蠢。 明萱接过,强行解释,“我只是在练习使用筷子。” 傅燃不甚在意,继续道,“你练习射箭的时候最好戴护具,不然很容易受伤,就像今天这样。” 明萱其实刚才就想问他了,“你专门学过这个?” 他想了下,“嗯,算是吧。” “学了几年?” “两年多。” 明萱挺纳闷,他怎么出国留学还学这个,完全没意识到两个人竟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是个人兴趣爱好?” “一开始是被逼着学的,后来才开始感兴趣。”傅燃的语气很淡然。 “被逼的……”明萱默默重复了一遍,随即笑了下。 是的,他们都一样。 很多人看似光鲜亮丽,实际上都有各自的身不由己。 就像他们这种人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家族之间的交易,是筹码也是工具。 她记得曾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财阀与子女的关系,就像等价交换。他们给予你锦衣玉食,你就要按部就班为他们谋取更大利益。婚姻不再象征爱情,它是一步更大的棋。” 桌上的手机这时候震动了起来,打破片刻的宁静。 明萱看了眼来电显示,毫不犹豫地挂断。 谁知对方锲而不舍,她一直挂断,对方便一直打。 “你继母打来的?”傅燃没抬头,将鱼子酱涂在晶莹剔透的鳌虾肉上。 又随手将剥好的虾肉摆放在放置刺身的冰上,整整齐齐,像是一种强迫症。 “对。” 明萱没好气地回应,随手夹起一只虾肉放进嘴里。 她被人伺候惯了,压根没反应过来这是傅燃的虾。 傅燃察觉到,也没说话,又慢条斯理剥了另一只虾,“这么急,找你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明萱又顺手夹进了嘴里。 自从上次两家人吃过饭后,冯宛萍三天两头找她,不是劝她搬进新房,就是叫她约傅燃见面。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有时候说着说着自己还能说哭了,活脱脱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继母。明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想对冯宛萍发火吧,听她抽抽搭搭的又不好发作。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奈又心烦。 其实冯宛萍如此大动干戈,中心思想无非也就那一个,让他们好好地,“培养感情”。 等等。 正主不就在她对面吗? 两人能坐在一起吃饭可是十分难得。 这还不抓紧趁机应付一下冯宛萍,她也能安生几日。 想到这,明萱将嘴里的虾肉咽了下去,“你等下。” 她擦擦手,打开相机前置,背过身去,将手机对准自己。 屏幕中,傅燃就坐在桌子对面,不明所以抬头看向她。明萱清了清嗓子,“麻烦配合我交个差。” 傅燃了然,看着镜头,微微一笑。 “咔嚓”一声,两个人合照get。 明萱把照片给冯宛萍发过去时,心想说你还挺有镜头感,如此配合,就差比个耶了。 她抿了下唇,放下手机看他,“谢谢。” 难得从大小姐这听到一句真情实感的谢谢,傅燃扬了下眉,“客气。” 也许是刚刚的交谈,让明萱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再看傅燃时,多了那么一点点的顺眼,“你家里人也这样?” “当然。”傅燃单手放在桌上,撑着线条流畅的下巴,“每天至少两个电话吧。” 果然都难逃被摧残的命运。 明萱又问,“那你今后怎么打算?” “你是指什么?” “还能是什么?” 傅燃似笑非笑看着她,“是他们催我们同居这事儿?” 明萱噎了一下,“你倒也不用说这么直白。” “拖一天是一天。”提到这个,他似乎来了兴致,反问她,“你呢?” “我?” “嗯。” 明萱用纸巾擦擦嘴,随后丢出四个字,“宁死不屈。” 傅燃大致猜到她的答案,淡笑一声,“你就这么排斥和我住在一起?” 闻言,明萱明显一愣,随口道,“你知道就好。” “我能问下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 傅燃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你对我有敌意,没察觉到吗。” 他是想借着这次吃饭,敞开天窗谈一谈。有矛盾就化解矛盾,但明萱显然不这么想。 她沉默良久,反问他,“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有数我就不会问你了。” “那你还是别问了。” 她怕她当面细数曾经那点事,会忍不住把味增汤泼他脸上。 傅燃身子向后一仰,身姿慵懒地靠上椅背,“我们现在站在同一条船上,不如化干戈为玉帛。” 明萱切了一声,“免了。” 傅燃看她如此强硬,故意叹声气,“看来鳌虾白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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