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漓有提前和孟爸爸他们说过要来,但也是强烈表明不需要来接机,会有人接他们过去。 在过去的路上,贺明漓想起什么,问他上次孟芷那个案子的结果。 “她根据宣判结果支付了赔偿,支付完后辞掉了工作,离开了黎城。”傅清聿好心地将自己的手套分她一只。 贺明漓觑他一眼,接过来戴上。 就给她一只哎! 不过这个男人对她去年送的礼物真是情有独钟,入冬以后都在用。 孟芷会离开黎城,这倒是贺明漓没想到的,也不知道她回江城了没有。 雪越下越大,等他们到孟家时,已经是漫天飞雪。 贺明漓一只手藏在口袋里,戴着手套的那只哆啦A梦的手伸出来,接了朵雪。 她莞尔,任由飘雪落满身,偏头同他说:“我想起了我留学的那会儿,你去看我的时候。有一次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雪。” 她在异国他乡独自求学,而他不远万里地前来找她。 远远地看见他时,虽然雪下得正大,可她感觉心口好像在融化。 那次他来时,她身边有个同行的同学,好奇地问说他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男朋友…… 虽然不知道同学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但这种关系他和她好像怎么都扯不上。 她摇摇头,牵出一抹有些勉强的笑,否认了。 因为年少时偶然听见的那句话,她从来不曾想过这种事情。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也只会是很好的朋友。 贺明漓没有跟他说过,他每一次去找她,她都很开心。 就是很想见到他。 在一次的见面结束时,就已经在期待下一次的见面来临。 那些话都藏匿于心,从未袒露。 她永远是笑着同他挥手道别。 他优秀又耀眼,简短的几次露面都会吸引来不少同学向她探听他的信息。 很难不对人产生吸力。 可她收敛住了所有妄念,不敢朝他那边迈进一步。规规矩矩地待在友谊的分界线内,与爱情那个圈绝缘。 贺明漓握起手,将雪花握在手心。 可是,事实好像同她所认知的不太相符。 她柔顺地垂下了眼,耳畔响起了那天容隐说的话。 孟爸爸听见动静出来了,看见他们时,面上一喜,“漓漓啊。” 贺明漓回过神,她都已经好久没有见他,“爸爸。” 她是个极通透的人。 此时贺家不在,她的称呼并不会混淆,也不会叫贺家多想。若是刻意区分疏远,反倒是叫孟爸爸他们难过。所以她依旧还和以前一样去喊。 傅清聿很自然地跟了她的称呼叫了人。 孟爸爸笑眯眯地点点头,过来帮忙接他们手上的东西。目光时常流连在贺明漓身上,可见他对女儿的想念与疼爱。 孟妈妈等他们等好久了,刚才被丈夫拦着不让出去,只能在里面眼巴巴地望着。 一见着人,她的眼泪便落下来了。 实在是隔得太久没见。上次见面,感觉她还是个小孩儿呢,一转眼,竟然出落成了这般的好模样。 她长大了。 就跟养花一样,看见它傲然盛放,没法不叫人热泪盈眶。 孟妈妈的长相就是偏柔和的,可能也有因为久病的缘故,不会有像余婉那样的强势。 贺明漓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喝药喝太久了,她身上都有了一股淡淡的药香。 但是很好闻,她并不会不喜欢,反而有些眷恋。 孟妈妈看向傅清聿,很是满意。只是没有想到,他们这么不声不响的就结了个婚。 “这次来可得多住几天,多玩一玩再走。”她叮嘱着,又笑着看女儿,“带小傅去你喜欢的那些地方走走,去草原上逛逛,骑骑马呀什么的。对了,我们这的那个寺庙很灵验,来还愿的人可多了,你们也可以去那许个愿。” 即便贺明漓已经离开了这里很多年,可是孟妈妈还是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贺明漓一一应着好。 傅清聿是头回来,他们很是欢迎。等到了晚上,孟妈妈还拿出了一本珍藏的相册同他分享,“这些都是漓漓小时候的一些照片,你应该没有看过的。” 贺明漓和孟爸爸在厨房做好吃的,不在这。 傅清聿与她相识得算是很早了,但是这些他确实没见过。 他往前探了探,明显是感兴趣。 孟妈妈轻轻笑着。 其中一张因为色彩浓烈,最是吸睛。 她一身红衣,驾在马上,却没有什么忐忑、害怕,绝对性地将马匹征服,驰骋于草原之上。那时不是冬天,整片草原都是绿的,迎面鼓来的风叫衣袂飘然,乌发编了精致繁琐的辫子,长发及腰,腰间尾部的发丝因风拂动。 张扬恣意,小小年纪便已经是冠绝的容色,整个画面美得叫人呼吸一窒。 自由的,热烈的。 她就是这个世界最鲜艳的一抹色彩。 傅清聿的眼眸渐深。看了须臾,他向孟妈妈提出请求,想将这些照片拿去复印一份。 孟妈妈很爽快地答应了。 他们年龄大些,阅历广,有些时候能看得比较深些。 她能看得出来他对明漓的感情。 孟妈妈看了眼厨房的方向,有些不经意地提起一件事—— “漓漓她不太轻易动感情的,不知道你们现在怎么样?” 傅清聿斟酌着话语,谨慎细心地在回答:“现在挺好的——应该还好。” 便是说,他们感情还是可以的。 孟妈妈看了看他,眸光中有深意,“是啊,我也看得出来,你们两情相悦。” 傅清聿轻一颔首。 孟妈妈继续道:“漓漓以前和我说过一个事情,她很难过地来跟我说,有个人不喜欢她。不是人与人正常交往的那种不喜欢,应该,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不喜欢。” 如她所料,傅清聿果真在意,认真着神色。 “她很难过的,我看得出来,她是在意的。至于为什么在意,那当然是因为小姑娘也有那个意思吧?” 傅清聿的薄唇紧抿而起。他不知孟妈妈说的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在那漫长迷惘的青春岁月里,她还和谁有过情感上的纠葛。 总不能是池牧舟。 可是何时还有别人?心底搅上一番,他竟是连答案都没有。 孟妈妈点着当局者迷的人,“我说过,她不轻易动感情的。这孩子很犟,喜欢一个人,轻易不会变。” 她握了握他的肩膀。 傅清聿倏然清明,眸中却流露出不敢置信。 孟妈妈见他明白了,笑了笑,“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都已经过去了。” 点到即止,她揭过这一页。 可傅清聿却陷落其中。 ——她为什么会说,他不喜欢她? 好像有很多蛛丝马迹都在脑海里若隐若现,可他始终看不清藏在它们背后的答案。 是酒后。 她问他:“傅清聿,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呀?” 是他在回答之后,她仍旧不安的追问: “那你喜欢我吗?” “嗯。” “那你会最喜欢漓漓吗?” “嗯。” 还是酒后。 “我当然喜欢你了,是你不喜欢我。” 依旧是酒后。 “所以别人如果说不喜欢我,我会很难过。” 傅清聿闭了闭眼,咽下喉间所有至苦的酸涩。 原来只有酒后,她才会吐露一些深藏于心底的话。 他以为是无意之语,是她撒娇。 可是数回提起,只会是执念。 他不喜欢她。 他不喜欢她。 喉结艰难地一滚,他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出些许相关的痕迹。 可那时,分明只有他和池牧舟,在场没有第三人,池牧舟也不可能会去同她说这些。 但也只有那时。 他突然大步往外走去。 清雪迎面扑来,短短几步,已经落满身。 贺明漓刚端着一盘红烧小排要放去桌上,他便闯了进来。 说是“闯”,真是一点儿没有形容错。 她都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迷茫地歪了下头看他,不知道他在着急什么。 孟爸爸也回头看来,一边忙一边招呼着:“小傅啊,你尝尝这个排骨,漓漓说好吃哎。” 傅清聿哑声道了声好,目光却紧锁着她,炽烈滚烫。 贺明漓觉出了不对劲,问说:“你怎么了?” “跟我出来下?”他握着她的手腕。 贺明漓将盘子放在桌上,才同他出去。 孟爸爸回头看了眼,这些小年轻人,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继续忙,可开明了,一点也没准备要插手。 一直走出来很远,到了外面的一处屋檐下,他方才停住脚步。松开手时,低眸一看,发现她的手腕都被他握红。 男人的薄唇始终紧抿,他举起她的手,将那处红痕放在唇边轻吻。 ——他真的很不对劲。 贺明漓只是皮肤嫩,太容易留下痕迹,她其实不觉得疼。她将手往回收,不想让他这样,问说:“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贺明漓,几年前,我跟池牧舟说的话,你是不是听到了?” 他神色郑重地看着她。 贺明漓错愕。她没想到会被这么突然地戳破,一时间都不知该作什么反应,檀口微张,愣于原地。 不是,他怎么突然就、就…… 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傅清聿浑身都僵硬住。自胸膛而起的诸多情愫绞在一起剧烈翻涌着,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掀翻。 那一刻,他从未觉得这世间如此荒唐过。 仿佛坠落至深渊,周遭一片暗色。无力挣扎爬出,此生万劫不复。 那一刻,好像一切都明了了,他得到了许多答案。 是不是因为这些,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敢朝他走近半步? 那条线泾渭分明,却是由他亲手划下吗? 他将她推到了一个不可能靠近的距离,而这么多年,却又都在自己那边渴望着她的来临。 在幼时初次学习到“活该”这个词时,他从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将它演绎得这么淋漓尽致。 他将一切运筹帷幄,不曾叫任何事情脱离掌控。 唯独在感情之事上,不知不觉中,已经输了满盘。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01 首页 上一页 10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