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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循低着头看菜单，用余光看到了相机上停留的照片，一边翻动一边说，“一会儿记得把这张传给我。” 喊服务员过来下单后，他拿起桌上的大麦茶包，撕开包装袋放在了程柠的杯子里，又拿起她的杯子接了热水放到她面前。 “谢谢。”程桉收起相机接过杯子，“晚点我回酒店整理照片，再把这张传你行么？” 捏起大麦茶包上的挂绳，她往上提了提，又放回杯中，重复几次，让大麦茶包更快入味，眼睛一会儿看向放下的茶包，一会儿侧头看向李循。 “行呀。”李循低下头，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右手肘碰了碰她的，把屏幕递到程柠旁边。 程柠垂眸，还是那个二维码。 “噗——”她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几乎相同的场景，再次在这间光线昏黄的日料店内重演。 “这回总能加上了吧，不然怎么把照片发我？” 程柠忍不住打趣，“谁说的，要不你留个邮箱？我用邮件发你也行呀。” 李循再一次干脆地同意了，“好说，你手机备忘录打开一下，我给你留一下我邮箱地址。” 听罢，程柠照做，递过自己的手机。 李循在上面打了一串字母，又转行留下了一串数字，检查确认自己没有输错后，重新把手机递回到程柠手上。 “怎么？买一送一？留邮箱送手机号？” “以防你后悔，突然又想加我微信了。” 程柠朝他看去，做了个夸张的嘴型，敷衍地回了个“哦。”，准备在备忘录上加上他的名字，“李 xun？木子李，哪个 xun？” “循环的循。”李循坐在程柠左手旁，跟昨晚在篮球馆时相同的位置，不同的是，现在的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向程柠，跟她说话、打趣，给她递水。 他背轻贴在座椅上，看着她手中继续提放茶包的小动作。 店面位置不大，密闭的空间似乎把人的气味也一并放大，程柠身上那种淡淡的花调香味在此刻变得格外清晰，李循觉得这味道闻起来很甜，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我是柠檬的柠。” “阿姨怀你的时候喜欢吃柠檬？” “对！这么好猜吗？我妈说怀我和我哥的时候可爱吃酸的东西了，尤其是柠檬，那种酸到倒牙的她都能面不改色地咽下去，一开始没查出来她怀的是双胞胎，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家都以为是个男孩。” “你们家有双胞胎基因？” “没有啊，我爸妈说从他们开始往上数 5 代，都没出过一对双胞胎，我和我哥是我们家的第一对。你知道这种几率有多大吗？我去查过，一般来说，没有家族史的夫妻怀双胞胎的几率只有 1%……” 李循似乎总能触碰到程柠的话匣子开关，轻飘飘的几个字，就能让程柠自己坐那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健谈，实际上，在大多数人眼里，李循甚至可以用寡言来形容，在别人面前，他话不多，表情也总是淡淡的。 而这两天他在程柠面前展露出的话多、幽默、表情多、动作多、心眼也多的另一面，如果被认识他的其他人看见，估计会惊掉下巴。 恰到好处的话头，除了源于李循这些年对程柠有意无意的关注，还因为程柠的哥哥程桉，是自己的好友。 妹控程桉，在熟悉的好朋友面前把妹妹挂在嘴边已经成了习惯，比如—— 吃饭时吐槽：“如果不是我和我妹是双胞胎，我都怀疑自己是捡回来的，我妈朋友家的果园收成了，说要给我们家寄点，直接给了我妹的学校地址，整一大箱寄去我妹宿舍，说我想吃就拿袋子去我妹那装一点。我倒也不是说一定要吃那几个果子，但你们说说，这还有天理吗？” 在兄弟小群里问：办美国签证最快要多久？有人办过加急吗？我妹分手了，球赛去不成了，还有一个星期，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最快速度办好签证过去看球？ 以及：我妹明天要一个人去奥城看球赛，你们谁去过奥城？那边治安怎么样？
第五章 男模游泳队 很不巧，李循就在这个名为【男模游泳队】的兄弟小群里。 程桉下午 3 点在群里问签证要怎么加急办理时，李循没有看到，等晚上九点多加完班到家后，他又先去洗了个澡。 一边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一边点开有红点提示的聊天框。 【男模游泳队】的群里日常被他们的闲聊刷屏，李循本没想仔细看聊天内容，但点开的手指又因为最近的聊天里夹杂着「美国」、「签证」、「球赛」这几个字眼而顿住了。 他直觉在聊的事情可能跟程柠有关，又赶紧把聊天记录往上拉。 15:08 程桉：办美国签证最快要多久？ 程桉：有人办过加急吗？ 汤星明：不知道，没办过 戴唯：去干嘛？ 程桉：我妹分手了，球赛去不成了 汤星明：这么突然？ 程桉：还有一个星期，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最快速度办好签证过去看球？ 戴唯：你是爱看篮球的人？ 程桉：那怎么办，我也没看过，去长长见识呗 …… 看到「我妹分手了」五个字的时候，李循扔下了手里的毛巾，双手捧着手机，两个大拇指在聊天记录里反反复复地上下翻着。 点开发送者的头像确认这个人就是程桉，退出群聊，又重新进去拉到这行字的位置，退出微信，又重新打开微信进入群聊拉到这行字的位置…… 最后他又仔细回忆了一遍，除了程柠以外，程桉应该没有乱认别的什么妹妹了吧。 李循听着自己的心跳声音越来越大，心跳速度也越来越快，咚咚咚咚，心脏像是要透过胸腔在他耳边敲鼓。 坐在沙发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还不确定程桉口中的「程柠的分手」，只是绝大多数情侣吵架时嚷嚷的分手，其实并没有真的想分，还是认真思量和考虑后决定的分开。 时间又回到几个月前，他帮程柠买球赛门票的时候。 那天程桉在【男模游泳队】里发消息问大家—— 程桉：我妹想买 2 张 5 月在奥城的球赛门票，没抢到 程桉：你们有认识什么黄牛或者能搞到票的渠道吗？ 汤星明：篮球比赛不清楚 汤星明：游泳比赛我还能给你找找 程桉：游泳比赛我还用得上你？哥自己不认识么 李循：我给你问问 程桉：还得是我在美国读过书的大哥 程桉：[牛][牛][牛]等你消息 李循看了眼时间，计算着时差给毕业后留在了美国发展的朋友打了电话，简短的寒暄过后便直接表明来意。 朋友问道，“怎么突然对篮球比赛有兴趣了？以前在学校几年也没见你去看过啊。” “朋友想看，帮他问的。”李循言简意赅。 “什么朋友？女朋友？要几张啊？” “两张。”李循并没有回答他的前两个问题，朋友想看不过他随口搬出来的理由，程柠既不是他朋友，更不是他女朋友，如果只是程桉自己想要门票，李循未必愿意为他这么大费周章。 朋友已经习惯了他的话少，也不追问到底，“我身边还真有几个篮球粉，这几天也听他们在聊买票的事情呢，我问一下回复你。” “谢了。” 过了几天，朋友还真帮他问到了，说是几个买到票的人有事去不了了，可以把票转出去，不过价格是原价的十倍，原本一千美元出头的票，可以涨到接近万美元一张。 “简直就是宰冤大头，不过唯一就是保真，你还要吗？” “要。” “……有钱人的朋友果然都是有钱人，花个十倍的价钱去看一场比赛，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朋友知道李循平时比较少看篮球赛，自动代入了李循在国内的某位他不认识的朋友，“他们有三张票转手，你要几张？两张？” 李循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是一个话不算多的人，怎么交到的朋友个个都这么贫。 听到有三张票，他不确定自己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也许只是想留着做个纪念和收藏。 “三张吧，” 朋友应了后，也没再多问什么。 挂了美国的电话，李循又直接拨了程桉的号码，“两张球赛的票给你找到了。“ “牛 X！多少钱？我现在创业阶段，天价票我可付不起。” 李循报了一个数，只比原价多了一点点，他原本不想收钱的，但没想到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可以把这两张票直接送出去。 “这么便宜吗？总决赛啊！我还以为会贵到飞起呢……“停顿片刻，程桉又说道，“老实说，你不会是欠了个什么超大的人情吧？” 要不是自己亲妹妹，程桉是真不想因为两张票的事情过分麻烦到朋友。 “废话这么多。” “行，那等你空了请你吃饭。我跟你说，也就我妹，其他人我都懒得理她。她说她男朋友喜欢看篮球，送他的周年礼物，你说我生日的时候怎么不见她这么用心，每年生日也是我俩认识的周年啊……” 虽然已经猜到程柠买票是要跟男朋友一起去看，但听到程桉这样毫无预兆地直接说出来，李循的心还是像被针猛地扎了一下。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被针刺过的地方旁人几乎看不到伤口，甚至不会又血珠冒出，猛地被扎到的那一瞬，时间很短，转瞬即逝，但别人看不见不等于他能骗过自己，他的身体知道，心脏也很清楚，那一秒钟，呼吸像是停止了，从身到心都蔓延出了痛感。 挂掉电话后，他的唇角无声扯出了一抹嘲讽又无力的笑。 心想自己这算是啥，连个备胎都不是，如果这是一出以程柠为主演的电影，那么自己就像是个在镜头外围观的路人甲，而女主角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回忆一旦开启，就如多米诺骨牌般，一环接一环地汹涌倒下，完全不受控制。 李循又想到自己刚认识程柠的那个夏天。 15 年他从美国读完研究生回来，落地的第一天，父亲李达就叫他回伴山别墅吃饭。 饭桌上，李达问，“后面什么打算，回公司上班？” “没那么快，我准备给城建局投简历，能进就先去城建局上几年班。” 可坐 20 人的圆桌上，李循和父亲各坐在对角线的两端。 他几乎不会主动地去转餐桌上的转盘，什么菜在面前就吃什么，此时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排骨放进了碗里。 李达啪一下把筷子拍在了红棕色的实木餐桌上，“胡来，本科时让你回来实习，你说很多东西都还不懂，研究生时又说离得远不方便，现在毕业回国了又说没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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