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夏方长

作者：歪柒爷状态：完结时间：2023-11-23 01:10:01

　　也许很多人注定只能仰望，他们有自己的节奏和生活目标，爱情只占了很小的比例，甚至小到微不足道。等姜莱领悟到这些，再去纠结男女之间的情爱反而显得小家子气；毕竟成年人的世界，远有比爱情更加重要的东西。

　　那时姜莱刚刚开始博士第一年的生活，于她而言，痛苦大于快乐，迷茫多于满足。和本科时期被动式学习为主的模式相比，如何调动对学习的热情和主观能动性成了最难克服的难题。

　　她曾对着电脑一边码代码一边没出息地掉眼泪，后悔脑抽选了 GeoAI 领域；也曾在 Robert 的苛责下信心尽失，甚至动摇了坚持学术之路的决心；还曾经对着编辑的退稿邮件嚎啕大哭，大半年的心血付之东水，有种真心错付的心酸。

　　那些见不到梁知予的日子，他们依旧靠发微信或邮件联系。多数时候讨论的是专业相关的内容，除此之外就是生活细碎的分享。姜莱学会克制住碎碎念的冲动，把那些小女生的心思更多发泄在微博里。

　　当人沉下心来想要攻克某个实际目标，情感上的空虚也慢慢被忽视。她也开始去不同的地方进行实地调研，同时接了几个当地创业小公司的兼职帮忙整理数据库，钱少活多，最忙的时候每天睡眠不到五小时。

　　人忙得像陀螺般转个不停，每天回家倒床就睡，醒了之后花十分钟洗漱就出门。这样紧凑的节奏让人几乎没有空下来感伤的时候，偶尔会有泛滥的想念，每每这时她会搜几篇梁知予最新发表的论文研读，一边感叹他是怎么保证精力充沛和高效，一边自愧不如鼓励自己继续努力。

　　两个忙于学业和梦想的人就好像迎风飞翔的风筝，他们越飞越高，广阔世界纷杂热闹，让人应接不暇；以至于忘了命运那根线早就悄默默将二人绑在了一起。

　　接到 Robert 邀请的时候姜莱正在东部参加学术交流会议，台上的教授侃侃而谈人工智能未来十年的前景，同时预测人工智能将如何取代人类做出更加公正客观的决定。

　　老生常谈的内容，姜莱频繁打着哈欠困得眼睛泛起了泪光，发愁该如何把会议纪要写的充满新意。她上下眼皮打架，耳朵不断捕捉关键词，眼神同时扫视一封封邮件。

　　“莱，今年夏天我准备在意大利举办一个小型课程，你跟我一起去。”

　　Robert 提及的这门课程在她读本科时早有耳闻，课程采取邀请制，来参会的多是领域内造诣颇深的教授和他们的得意门生。博士第一年就能收到 Robert 的邀请，姜莱心生雀跃，感叹着这一年的努力总算有了被导师认可的成绩。

　　此次 Robert 组织的课程规模并不大，15 天的行程，地址选在她闻所未闻的意大利小镇 Bertinoro，主讲者和学生加一起总共 30 个名额，一共将分享十个话题。

　　和其他教授不一样，Robert 更看重学术领域的交叉，因此此次受邀的还有人类学家和语言学家。

　　姜莱一口气将受邀人员名单滑到最底端，意料之中的，“梁知予”三个字赫然入眼。

　　“你暑假去意大利哦？”

　　“对，Robert 邀请的，你去么？”

　　“我去的，那我们意大利见？”

　　“意大利见。”

第49章第七周（7）第七个夏天

　　Bertinoro 是意大利并不出名的一座古城。

　　Robert 选择此地一是因为它够冷门够僻静，鲜少会见到大批游客；其二是他本人骨子里对古城的偏爱，一砖一瓦都承载着岁月，深沉厚重。

　　洛杉矶没有直达 Bertinoro 的航班，最节省时间的路线也需要在法兰克福转机。参会人员从各地汇集于此，姜莱孤身一人推着 25 寸的箱子从洛杉矶出发，14 个小时的路途加上时差，下飞机时只觉头重脚轻。

　　已近傍晚，月牙初上，夕阳也磨蹭着步伐迟迟不肯退场。沿途怒放的雏菊，田园风光和现代社会巧妙融合，宛如童话世界。

　　从机场到住处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一路上司机操着带有口音的英语将意大利人的热情好客发挥的淋漓尽致。途径一处，司机特意放慢车速落下半截车窗热情地给她介绍墙上属于不同地区的徽章，也让姜莱突然有了度假的心情。

　　小镇内一座建于 1000 年左右的城堡是此次给大家统一安排的住所。

　　姜莱站在城堡门前的中心广场，脑子里闪过的是以往恐怖电影各种桥段 - 不知死活的主角提着箱子来城堡度假，没想到开启了和死神玩捉迷藏的游戏。

　　“想什么呢？怎么不进去？”令人心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一撇头，几个月不见的笑容依然晃得人心神荡漾。

　　她恍惚了好久，只傻傻地笑着，“你也今天到？”

　　“嗯，我从纽约飞，第一程晚点，差点害我赶不上第二程航班。”

　　这座小镇居住人口不到一万人，傍晚时分是当地人休闲娱乐放松的时间。音乐、美食、点缀的星星灯，露天中心广场的饭店坐满了细品晚餐的客人。大家浅酌几杯，笑谈出声；再多驻足片刻，依稀能听到城堡墙上那座古钟的滴答声。

　　姜莱笑称不愧是 Robert，居然能租到这样的场地供大家探讨学术。“这是准备讨论累了就下楼喝酒么？”

　　“他老人家就好这口。”

　　两个人有说有笑办理了登记入住事宜，她和梁知予的房间一东一西，正好占了走廊两头。

　　现代装修风格的房间和古旧砖块堆砌的墙壁营造出违和感，床架和橱柜散发着木头的腐朽气。推开木窗，视线所及之处是一望无际的葡萄庄园和零星几所住宅；从未见过的景致给人新奇感的同时也放大了孤独。

　　楼下的热闹不绝于耳，她顾不上收拾行李迫不及待走出了房间。驻足走廊中央的人正倚着窗漫不经心向下眺望，“房间怎么样？”梁知予换了身运动衣，头发湿漉漉的，几分钟时间居然还冲了个澡。

　　姜莱撇撇嘴，“担心睡不着”。古老的城堡，硕大的房间，姜莱不敢想一旦暮色降临，暗夜会滋生什么样的诡异恐怖场景。

　　梁知予轻轻拍了拍她肩膀，“你真害怕的话可以..”，他面露迟疑像是把什么话咽了下去。

　　“可以干嘛？”

　　“可以开着灯和电视睡觉”，真是让人不明所以的后半句。

　　“...”，开灯还算说得过去，可是开电视？

　　大部队还没赶到，她和梁知予找了楼下最热闹的一间小餐馆坐下。

　　服务员堆着笑推荐店里的招牌手工意大利面，姜莱倒着时差食欲寥寥，却还是架不住对方的热情吃下了这一剂安利。

　　好几个月没见的人正坐在对面，这种感觉又熟悉又陌生，话头竟不知该从何而起。

　　“你最近怎么样？”两个人异口同声问道。

　　姜莱心不在焉地撕着餐前面包却没有送进嘴，“最近啊，收到编辑的退稿邮件，下一篇论文的方向刚刚被 Robert 毙掉，博士第一年找不到未来的方向，一切都很迷茫。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收到 Robert 邀请来意大利参加这门课程”，鼻头莫名开始发酸，不过是人人都会遇到的小挫折，对着他倾诉时却变成了天大的委屈。

　　梁知予迟迟没有开口，甚至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姜莱忍不住怀疑刚才的谈话内容是不是真的很让人扫兴。

　　“你呢？最近怎么样？”姜莱尽力让语气轻松一点。

　　“挺忙的”，三个字之后竟然没了下文。

　　这顿饭吃的并不如想象中开心。

　　二人宛如硬凑在一起的饭搭子，食不知味的同时还要绞尽脑汁将话题延续下去。

　　晚上八点阳光依然明媚，“散步么？”梁知予没有回房间的打算，心事重重地发出一声邀请。

　　姜莱在拒绝还是接受之中摇摆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下半年会去印度尼西亚”，一起走出几十米之后，沉默良久的梁知予终于开了口。

　　“去干吗？调研？出差？开会？”

　　“是我珊瑚礁协会的活动，去那边考察探究珊瑚礁的真实情况并制定相关保护措施。”

　　姜莱哦了一声，没有多想；梁知予突然停下脚步，面对着她，“我至少会去一年。”

　　姜莱别过眼神，言不由衷道，“挺好的。”

　　梁知予顺着她的眼神看向吵嚷的人群，应和道，“嗯，就想提前和你说一声。”

　　佯装无事的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缓慢，姜莱面色轻松，脚步在一所古老的教堂门口停留。这座建于 11 世纪的教堂每个圆柱子顶端都坐着面目狰狞的小人，据说是基督教最早期的“天使”形象，和后来世人脑海中的天使形象大相径庭。

　　姜莱仰头数着圆柱上的小人，禁不住感叹，“知道 Robert 为什么选这里了。历史感太厚重的地方会给人更大的格局观，会教人凡事看开点”，不过一年的分别，没必要弄得过于伤感。

　　梁知予没有接话，只问道，“里面好像在演奏曲子，要不要进去听？”

　　教堂正中央，一个小型乐团正在倾情演绎 - 陌生的曲调，欢快轻松的节奏，小提琴和钢琴的音色巧妙融合。

　　姜莱挨着梁知予坐在最后一排，她屏住呼吸认真倾听，迟钝的大脑终于得空处理刚才接收到的信息，不舍冲击着喉咙，好几次她张口想再说点什么都强忍了下去。

　　一曲毕，大堂响彻着二人的掌声。

　　乐团成员向台下鞠躬表达感谢，闲谈中得知他们也是暑期来旅游的学生，路过教堂见里面空无一人和那家古老的钢琴，兴致所起就弹奏一曲，没想到还真的引来了两名听众。

　　等乐团成员离场，周围又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

　　“梁知予。”

　　“嗯？”

　　“你能弹奏一首钢琴曲给我听么？”灿烂的笑容掩盖了内心的伤感。

　　“好，想听什么？”

　　“就那次你和姜一南打赌输了，在学校门口演奏的那曲吧。”姜莱记不住曲名。

　　肖邦降 E 大调夜曲在梁知予的指尖流淌。

　　当最后一个音符敲响的时候，姜莱不动声色抹去眼角的泪，和他的故事已然看到了结局。

　　接下来的十天姜莱过得相当规律充实：每天早上九点准时上课，教授们会用三四个小时来阐述今日的主题，而剩下的半日时光则是小组讨论交流时间，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总结今日的心得体会。

　　从人文地理到符号学、语言学，不同学科内容交叉在烧脑的同时也给姜莱带来了意外的好眠。

　　课程结束的那天下午，Robert 作为主办人扬言给大家准备了一个惊喜，“Bertinoro 酒庄当季酿造的红酒非常有名，晚上想请大家一起品尝。”

　　酒保们悉心给大家讲解酿造了六个月和一年红酒的区别，一行人浩浩荡荡围在大酒桶旁品着酒。姜莱喝不出具体的差别，只沉迷于舌尖那股清甜的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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