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来电铃声再次响起,她又立刻按了静音。 屏幕从亮到黑了两次,陈明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来电铃声没有再次响起。 过了一会儿,响起了一声短信提示音。 陈明月没有回避这条短信,把它打开了—— 过年了都不接电话?你妈死了,你爸我也跟着死了吗?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第3章 两道斑驳的疤 陈明月看完就点了删除,然后面无表情地锁上了屏幕。 陈明月没有妈,她妈死于数年前的大年三十。 那年陈明月刚读大学一年级,那半年原本是陈明月有记忆以来最好的半年,她以那座小城高考状元的身份,躲开了陈伟的阻挠,报考上了鼎鼎大名的洖大,还因此领到了高中母校和当地政府给的奖金。 尤其是来到洖城上学之后,和南明市的家相隔千里,就不用天天面对陈伟了。 因为陈伟是个人渣。 陈明月是姓陈,但她和陈伟的关系也仅在这个姓上了,因为并不是亲生。 陈明月还未出生时,亲生父亲出了意外,她妈被娘家要求打掉孩子,才好二婚再许人家,她妈拗不过,就怀着陈明月远走他乡了。然后就遇到了陈伟。陈家当时很穷,陈伟长得也差,按照那个年代的情况来说,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龄穷光棍。但很会照顾人,当然,后来的种种说明那都是他的伪装。 她们母女二人进门不久,陈伟就暴露了本性。最初是陈伟重男轻女,尤其陈明月还不是他亲生的,小时候没少被骂、被打,连同她妈一起。直到陈明月9岁了,她妈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此后母女俩挨的打才少了。但是她妈那时候按照年龄算,已经是大龄产妇,加上多年的生活摧残,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严重亏损,后来就一直病恹恹的,和人正常交流都已经困难了,四下无人的时候就跟陈明月反复念着她的亲生父亲,时而哭,时而笑。 那时候家庭条件已经在她和陈伟的打拼下可以说是翻天覆地了,她却一天天地衰败了下去。 又过了几年,陈明月步入少女阶段,小姑娘长开了,眉眼渐渐清晰起来,胸前渐渐鼓了起来,陈伟不再打她了,可是看她的眼神,却让她从畏惧,变成了恶心。 她至今都记得哪怕她早上起床穿外衣这样的动作,陈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眼睛在特定的部位逡巡。晚上的时候,陈伟经常会只穿着一条短裤在房间里走动。 女孩子发育期本就大多腼腆,小地方的青春期教育也往往含糊带过,陈明月遭遇这样的情况简直是到了心理承受能力的极端,她一度在高温天气里都穿着外套,热到上火流鼻血也绝不脱下来。 陈伟还把她房间的门锁拆掉了,不允许陈明月锁门。 那段时间里,陈明月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睡梦中突然惊醒,睁眼就能看到陈伟正站在她的床边看着她。每天洗澡和换衣服都是趁着陈伟不在的时候,把旧课本摞得高高的,挡住门,手忙脚乱地完成。 直到一天夜里,在她似睡非睡的时候,朦胧中感觉到脖子有点痒,长期紧绷的神经让她立刻做出反应,睁眼时便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她平时是很怕陈伟的,那是从小到大被打骂欺辱形成的习惯,但在这个时候她一丝犹豫也没有,抓过陈伟摸她脖子的手就全力咬了下去,陈伟甩脱的时候狠狠地一拽,力道把她带得差点掉下床,还没等她坐稳,陈伟缓过劲来就一拳头砸到了她的头上,她既没哭也没喊,而是从枕头底下抽出了一把水果刀,刀尖对着自己。 她不可能打得过陈伟,但是她可以自杀。 所以陈明月现在努力工作赚钱的拼劲,就是延续了当年读书的拼劲,因为只有死命的读书,考出好成绩,她才有机会走得远远的,才能逃离那个家。 人心并不是一下子变得麻木冰凉的,它会有一个过程,往往这个过程的开端,就是从失去一个念想开始的。 终于逃出去的陈明月当时的念想是,寒假在餐厅打工赚的钱,加上下个学期开学时候能领到的奖学金,足够她下半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她还能分出一点来,在下个学期的初期,课业不太重的时候,挑一个周末,回南明一趟,给她妈买两件新衣服,买点好吃的,虽然洖城到南明往返要二十几个小时,这样正和陈明月的意,因为不用在家里过夜。 她妈生了她,养了她,只是并没有保护过她,因为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可她依然是陈明月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 但是,她没能等来那个周末,她妈连那个年都没过去,大年三十那天,在屋子里围炉取暖的时候,一氧化碳中毒死了。 陈明月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南明。 最初陈伟锲而不舍地威逼ᴊsɢ利诱陈明月回去,甚至扬言要到洖城来找她,后来不了了之。 抬手用食指抹过嘴角,陈明月又往高脚杯里面续上了红酒,不记得这是第几杯了,陈明月喝得有点急。 一个月,还有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她就可以去交房子的首付了,再把自己的户口迁出来,然后立即换掉手机号码,陈伟就可以彻底地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曲雯雯的这套房子是真的很大,酒杯和玻璃茶几接触时发出的轻响,甚至有了点回音的意味。 陈明月捏着纤细的杯挺,多敲了几次桌面,多听了几次这样的响声,然后整个人放任自流似地后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构想起自己的一居室。 那里一定不会有这样的回声,它会很安静。 新换的手机号码也一定不会再有陈伟的电话了。 应该,也可以睡个好觉了吧。 这时,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打破了一室的静谧。 这一次倒是没有让陈明月感到紧张,因为是微信语音来电。 这个时间,应该是曲雯雯。 陈明月依然靠着沙发,懒洋洋地把手机举到眼前,半睁开眼睛输入密码解锁屏幕,在看到来电人时,微微诧异地彻底睁开了眼睛。 池映辉。 陈明月点击了接听:“你好。” “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 “有什么事吗?” “有点急,所以直接打了语音电话,实在抱歉。是这样,我现在在外面,刚刚通过监控看到我家客厅里都是水,一时没有找到物业电话,群里的工作人员我申请添加了可是迟迟没有通过。请问你那里有他们的电话号码吗?” 听到楼上被水淹了的时候陈明月立刻坐起来了,她下意识地抬头四处看了一下屋顶——曲雯雯的房子不会受到影响吧? “我就在楼下,我上去看看,方便吗?” 对面听到这话明显有点意外地顿了一下,又立刻稳稳当当地答应道:“当然,谢谢你。密码是……” “四个‘9’。”陈明月已经跑向了玄关。 挂了微信语音后陈明月就急匆匆地往楼上跑,打开门时才猛地停了下来,又立刻把门从大开,拉近到只能容纳她侧身进去的空间大小——因为那只猫正蹲守在门口。 估计上次就是趁主人开门的时候溜出去了,才被她遇到的。 进门后先是立刻把门关严,陈明月才看向室内,的确满地的水,来自厨房方位的水流声正在源源不断的传过来。 啪嗒啪嗒地踩过地上的积水,她过去一看,原来是厨房的水龙头被打开了,不巧水池的出水口活塞又压在了上面,就这样直到水满为患,哗啦啦地从蓄满水的水池里流到了地上。 陈明月关上水龙头,又匆匆挽起两个衣袖,把手伸进水池里拔出活塞,看着水顺利地流了下去,又转头去检查了其他有水龙头的地方,发现没有漏水的了。 “所以是你干的对吗?”找拖把的空档,她看到了远远蹲在一边看着她的猫。 那家伙依然圆圆的一团,脖子上的领巾换成了新年红色,喜气又可爱,它丝毫水不碰,蹲在沙发扶手的边缘,如初见那样,对着陈明月喵了一声。 这套房子虽然和楼下自己住的那套格局一样,但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主人似乎很懂得保持和融合这栋保护建筑的风格,家具和装修都并不繁复,但观感上矜贵又复古,加上这只圆滚滚这么一闹,莫名多了一份生机。 陈明月的心情忽然好了一点。 她给房子的主人拍了照片过去说明情况之后,就开始拿着拖把清理地上的积水,偌大的房子,等都收拾完,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刚刚倒进胃里的酒,开始鼓捣起醉意。 她微微晃了下头,又听到了厨房水龙头的流水声,额外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喵”。 她就又去了一次厨房,关上了水龙头。猫见她进来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还要再去用鼻子拱开水龙头,陈明月左右看看没见旁边有什么东西能用的,厨房还是敞开式的,根本阻挡不了猫进去,她也有点走不动了,就干脆解下了自己的发带,把水龙头绑上了。 然后抱着猫有点脚步虚浮地回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想休息一会。 酒劲来势汹汹。 猫倒是乖了,没有再去捣蛋,老老实实地趴在她的腿上,被她摸舒服了,开始呼噜呼噜地打呼,此刻听来就像是催眠一样。她的头开始愈发地沉,费力地眨了两下眼睛,才勉强看清猫脖子上戴的领巾品牌,还是当季新款,价格差不多是她此刻身上这套睡衣的5倍了。 她迷迷糊糊地轻点了点猫的小脑袋,想着,这还是只富贵猫呢。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突然,哗啦一阵声响,把她惊得一抖,就见面前桌上的碗碟被扫到了地上,全部被摔碎了。 “你个没用的,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陈伟说完就是一脚踹到了旁边女人的身上。 陈明月站在一边吓得直哭,陈伟走到她面前,一伸手就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拉了过去,跟着就是一巴掌:“你个丫头片子!你他妈更没用,你最没用!还想养猫?养你我都嫌多余!” 陈明月觉得两边脸都火辣辣地疼,她哭得更大声了,小小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地上是散落的筷子,还有一些碎瓷片,她挣扎着想往后退,结果直接滑倒跪在了地上。 屋门这时被猛地打开,陈明月止住了哭声,也顾不得身上的疼了,随之而来的是既畏惧又恶心的感觉包围了她。 是陈伟回来了。 “穿这么严实?不热吗?” “不热。”陈明月拿着笔的手在发抖,鼻尖上都沁出了汗。 “跟你爸说话头都不回?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干什么呢。”说完,陈伟就从门口开始往陈明月这边走来。 陈明月想回头,想站起来,想跑,可就是被定住了似的,动不了。 陈伟说完之后就没有了任何声音,连他的脚步声都没有了,但是陈明月能感觉到有人来到了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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