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以后,陈明月计算出了两个数字,8.33%和7.69%,百分之零点几的范围,就是一笔巨额,但她重复了三次,再不能更精确一丁点。 至此,她的任务宣告完成。 她先是打给了齐叔,说着说着就哭了,齐叔没有打断她,听她哭着说完,告诉她,“孩子,别怕。我们要的是概率,他们可能不至于这么大额度,但是你既然算出来了,那就说明有这么操作的可能,只要他们做了,事情就成了。” 齐叔的话只说了一半,因为他和陈明月都明白,那就是,他们没做的话,池映辉便是一败涂地。 深夜,卧室里一片静谧,落地窗半敞开着,初夏的风吹拂进来,纱帘就着轻风浮动,并不扰人。不知过了多久,陈明月睁开了眼睛,她并没有睡着。池ᴊsɢ映辉也没有睡着,陈明月知道。她侧躺过去,看着暗淡夜色里的人影。 池映辉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想不想出去兜兜风?” 陈明月搭上他的手,“去哪里兜风?” “哪里都行,你来开车。” 二十分钟后,两个人坐在了车里,陈明月在驾驶座位上,池映辉在副驾驶。 “拿到驾照之后就没碰过方向盘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陈明月双手握着方向盘,脚上轻踏了两下,“感觉……还不错?。” 池映辉看着她一笑,扣上安全带,提醒陈明月也系上,然后说道:“市内车速都不高,所以放心开就可以,至多是剐蹭。那我们现在出发?” “出发。” 陈明月发动轿车,缓缓地开出了停车场,很快,平江河岸也在后面了。 事实证明,她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学习者,池映辉给她讲解了一些之后,她自己又确认了一点,接着很快便得心应手了。 午夜的街道车辆很是稀少,在围绕着平江河岸开了几个大圈之后,陈明月朝着另一个区域开了过去。 开到了她的房子所在的老小区。 她把车停在了外面,和昏昏欲睡的保安打了招呼,跟池映辉走进了小区里,一路散着步,走到了她的房子楼下。 整栋楼只有两个窗户还亮着灯,她的房子也是漆黑的,想来租客已经休息了。 “我在洖城的第一份个人财产。”陈明月仰着头看向顶楼那套。 池映辉看着她,“想进去再看看的话,可以办过户的时候再来一次。” 陈明月的租客前几天给她转新一季度的租金,顺带试探着问这房子考不考虑卖,她一口答应了。 世事大概真的有机缘吧,的确到了她离开洖城的时候了。 “不了。”她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头,“我都记着呢。”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再度回到车上,这一次,陈明月开到了边岸。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节假日里摩肩接踵,平时依旧熙熙攘攘的边岸,此刻依然是不缺人的,有环卫工人,有偶尔过路的行人,也有在长椅上坐着刷手机的人。 陈明月和池映辉在面向东边方向的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她缓缓地靠在他的身上,被他揽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半个小时后,东边天际泛起了白,白色愈加扩大,光芒始发,不久之后朝阳便露了头。 每一天都是同样的,每一天,也都是不同的。 不同的境遇,不同的看待。 看过边岸日出之后,他们又在落日余晖里坐了游轮,在洖城旧事的饭店里吃了晚饭,在濡湿氤氲的小雨里撑伞踱步过平江的市井街,品尝了一些糯叽叽的江南点心,到池映辉的母校遛了弯。 最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去祭拜了池映辉的父母。 池映辉什么都没说,但陈明月知道,他是在告别。她和他不同,她对着墓碑默出的是:爸,妈,我。
第49章 终局 六月开始,这场资本战局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对方创始人带领一组老员工团队,再次回到平江,购置了两处大型厂房,财经媒体报道后,引发外界种种猜测,然后网络上出现了“不愿透露姓名的前员工”发言,称其创建了新品牌,平江有老渠道,算是成熟,打算覆盖取用。 自己覆盖自己——典型的金蝉脱壳。 此消息曝出的第二天,外界已经传播开来的时候,网络上出现了一篇质疑文章,由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财经博主发布,而后被大量营销号转发,文章详细地叙述了该公司从起步,发家,到后来的暴雷,并举出计算数据,层层递进式的推导出——它应该负债如斯,现在的钱,到底哪来的? 平江和洖城的商界一时间炸了锅,媒体纷纷围堵过去,创始人最初还出来回应了一次,后来就不再露面了。 同时被围堵的便是池映辉,毕竟两家已经是商圈周知的对头了,有问池映辉怎么看这件事的,也有问他那篇文章是不是他找人发的,还有问池映辉是不是已经做好破产的准备了。 池映辉不发一言,在孙建和赵勇的围护下,从保安在人群中开出的路平静地走进了办公大楼。 之前的投入过大,而后受到明面上的竞争以及舆论影响,今年以来的效益并不好,池家的资金链至多再撑两个月,之后,就只能瓜分股权了,池映辉盘算着。 就在这时,不速之客出现了——给对方公司贷款的银行。 银行向创始人正式发出要求——针对于该文章提出的质疑,银行按照此前与借款方的相关条款约定,将对借款方进行复核审计调查,验资,以确认对方承诺的有效性及具体偿还能力的掌握。 在陈明月不知什么时候能耗尽这场漫长的等待时,横空出现了这个拐点,她既觉得松了口气,又觉得陷入了另一种窒息。财团对资本的审计是缜密且冗长的,尤其是银行的最终态度,是保他们还是真的严格对待,往往也仅以一纸声明就可以算作是给公众交代。 后面到底怎么样,没有人会知道,无论是当事人,还是对手。 “太太。” 小时工叫了女主人一声,见她没反应,就又叫了一声,“太太。” 陈明月看着电视,但是眼里并没有聚焦,这时候才猛的回过了神似的,看向小时工,“啊?哦,什么事?大姐。” 小时工大姐笑着说:“是想问问太太,排骨是做清炖还是红烧啊?” “清炖吧。” “好的。需要给你倒点喝的过来吗?泡杯茶水怎么样?” “不用,谢谢。” 陈明月在小时工转身走进厨房后,关上了电视。 电视开了半天,她也不知道在播什么,打开是为了有点声音,陪她打发时间。 这几天,她越来越心神不宁了,她自己也清楚,但是控制不了。 她站起来去找圆滚滚,见它正团在那里呼呼的睡觉,就没上近前,折返回了客厅。踱了几步后又走进了卧室,就见室内整齐利落,才想起来自己在早上已经整理过了,连带衣帽间一起。 陈明月又一次折返回了客厅。 六月的洖城,太阳已经很是毒辣,她站在清凉的室内看着远处被烤到波动的景物画面,似乎自己也在那上面,跟着一起焦灼。 “太太,饭好了。” 陈明月回过头,这一次,她若无其事地答应了一声,抬脚往餐厅走去,期间抬眼看了一下时钟,距离小时工进门已经过去差不多四十分钟了。 也就是说,她刚刚站在那里,站了有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而她自己根本没察觉。 不能再这样了,不然会出问题的。 她用排骨清汤泡了半碗米饭,吃了两块煎鱼,又夹了几筷子青菜,就告诉小时工大姐她吃好了。 然后起身离开了餐厅。 到卧室的洗漱间漱了口,而后按了窗帘遥控器,换上睡衣,躺进了被子里。 闭上眼睛,只集中精力让自己放松,不再想当下的任何事情,只想着自己捧过的雪,吹过的寒风,浸湿裤脚的菲菲细雨,和梧桐道上环卫工还没来得及扫的片片黄叶。 一些四时独有的碎片,是她看过的为数不多的风景。 在困意泛起时,她忽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高一的一节晚自习,她为写作文积累阅读量的时候,在一本课外读物上读到的一段话—— 人生啊,如果见过一次绝处逢生的风景,写过一篇杜鹃啼血的文章,和一个赏心悦目的人并肩,也就够了。 她曾于绝处逢生,而今也有了一个赏心悦目的人并肩。 可是…… 可是后面没有了,因为陈明月睡着了。 自我催眠和心理暗示起了作用,她睡得很熟,也很平和。 日光流转,太阳的倾斜角度和一点钟的时针重叠时,她感觉到有人在握着她的手,就这么睁眼醒了过来,卧室明亮,床边坐着池映辉,对上他的眼睛,在那双眼里,有着她看不清的情绪。 他叹了口气,“醒了?我还以为,要再等一会儿呢。” 她反手握住他的,立刻紧张了起来,“是……有消息了吗?” “嗯。” 池映辉只答应了这一声,便不再开口,俯身吻住了她。 陈明月心里瞬间裂开般地疼了起来——池映辉现在的反应,说明结果是不好的那一个。 尽管她早就开始做心里准备,也早就做好了最算的打算,但真到了这一刻,真到了两个人在一起的倒计时,她还是被真实结果砸到迷失了,她没有闭上眼睛,和他呼吸交错间,看着近在眼前的眉眼,渐渐地开始觉得窒息,开始发抖。 真的,好恨啊。 可是,该恨什么呢? 恨命吗?恨际遇吗? 陈明月觉得自己好疼,她要疼死了。 “明月。” “明月?” 陈明月似乎是走了个神,然后发现自己正被池映辉抱在怀里,窗帘遮蔽,卧室是浅暗的光景,并不明亮。他捧着她的脸,ᴊsɢ眼里有些不明所以的紧张,更多的是庆幸,“醒了?我还以为,要再等一会儿呢。” 陈明月正在深呼吸着,听着他这句,瞬间心速跟着提了上来,她立刻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了。 池映辉怔愣了一下,但也不躲,由着她这么做,知道她一定是做了什么梦,现在还在缓劲。 陈明月看着他一如既往地温和耐心的样子,眼里一热,搂上了他的脖颈。 池映辉抱住人,感觉到她全身都是紧绷的,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静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才轻声开了口,“中午的时候,那边的创始人被带走了……” 这句话甫一出,就感觉怀里的人一顿,而后松开他一些,慢慢地放开了手,挪动到他面前,眼里不再是刚刚全然的痛苦,只还有一些悲戚的样子,但更多的是期待,和有些不可置信。 “具体数字,要调查结果出来才知道,但是齐叔那边来了消息,初步的审计结果范围在7.9%到8%,也就是说,你的计算结果,完全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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