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生的冷白皮肤,又是那样的一副容貌,今天还换了妆容,站在那里依旧很抢眼。 众人都到齐后便出发了。 晚上,甲方单位的高管之一亲自过来酒店接人去预定的饭店,陈明月他们前脚刚进饭店一楼大厅,朝电梯走去时,大厅正门的自动感应门又一次向两边打开,一行四人走了进来,侍应生上前两步要问候迎人,没等开口,这边孙韬回头一看,直接折返过去了:“程总,晚上好啊。” 为首被称呼程总的那位看起来年近四十,头发打理的得体端正,领带也一丝不苟,鞋面很亮。 自我中心不重,但是行事严谨,为人正直,可能会有点偏刻板固执型。 陈明月照例在面见客户的时候“以貌取人的职业病”病发,心里给甲方打了个初步的印象标签,以便于第二天的访谈环节把控节奏和沟通技巧。 程总举步朝着孙韬走过来:“孙总……” 接下来他们说了什么陈明月完全不知道了,因为她看到四人中走在最后面的是路云。 而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不对,应该是提前就知道了她,不然不会有昨天的消息。 这个世界仿佛按下了静音键,又或者是喧嚣键,她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又似乎听到了太多的声音—— 深夜酒店走廊的脚步声…… 水杯碎裂声…… 救护车响彻街头的鸣笛声…… 还有,躺在担架上失去意识前自己的嘶哑低声…… 片刻里,陈明月的脑海里好像刮过了一场台风,就像洖城每年八九月份都会有的那样,呼啸烦扰,万物都跟着震颤,结束时却好像只是下了一场湿漉漉的雨,留下一地的败叶,还有残枝。 恢复寻常。 经常会有这样的的说法:人生的无常之一,是你不知道哪一次对一个人说了再见,就真的彼此再也没有相见了。 人们对于不愿经历的,却完全惜字如金,比如陈明月此刻就是只言片语的形容词也无,非要说就是——不该再见面的人偏偏会狭路相逢,这也是人生的无常之一。 “这位是我们的优秀顾问,陈明月。” 孙韬的话甫一出口,让陈明月回过了神。 她依旧大方得体,丝毫没有失礼,和程总以及旁边的那位,孙韬介绍说是秘书的人一一握手,到路云和另一位的时候,因彼此职场职位层级按各自领域逻辑有所不同,也不分高低,正式场合更应该以甲方领导为主要,因此就和其他同事一样都点头致意便过了。 时隔几年再相见的对视犹如对峙,陈明月只允许眼里有平静。 她活到了今天,人生只遵循两个字:谋生。 现在只是人生无常之事常有罢了。 · 六年前。 八月末,一年一度的高校开学季。 洖城的八月暑气正盛,蝉鸣聒噪。 陈明月拖着一个深灰色的大号旧行李箱,站到她所在院系的新生报到处,排队中领到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 她的头脸都是汗,后背也早就汗湿透了,黑色棉质短袖T恤贴在身上 ,把书包摘下来后明显感觉到一阵清凉。 登记的学姐递给了她两张面巾纸,告诉她不急,先歇一歇再办理就可以。 她笑一笑接过来擦了擦汗,还是拉开了书包拉链,把通知书以及其他入学需要的材料都拿了出来,开始做登记。 路云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呀,陈明月。” 陈明月刚好写完落笔,听到陌生的嗓音却是极熟稔似的叫着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很诧异地抬头看向来人。 寸头,不矮,稍微有点单薄的身材,大概是热天气下忙碌的原因,脸和胳膊都有些红,额上ᴊsɢ有汗。 她确定不认识。 走廊里人来人往,有些熙攘,旁边明显是他的熟人跟他打趣道:“路云你又这样,别看到小美女就这么激动,还盯着人家的登记信息看,吓到小学妹可怎么好。” 他回着那人的话,眼睛却是看向陈明月的,“她可是我们那小城今年的高考状元,名字上了新闻的。” “我们那小城”这几个字的言辞间掩不住的骄傲。 “没想到我这老乡还是个美女学霸。” 这句又有些得意。 陈明月的少女时代,不是在自我保护,就是在学习,那些青春读物也好,偶像剧集也罢,她一概没有接触过。 但她还是在自己既有的纷繁复杂的理性知识脉络里捡出了适合路云的描述:路云是她在洖城的第一份心安。 就这么认识了。 路云高她一届,是去年从南明的另一所高中考到洖大来的。 “我是去年的南明高考状元,你没听说过吗?不能啊。” 陈明月认真地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那时候可能不太关注,就……”那时候就连学校开大会她都在心里默英语单词。 路云听到这句冒出了第二个问号,问她,“那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怎么想到要报洖大志愿的?老师推荐的?” 陈明月又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我是看哪个学校又好又离家远才报的。” “那我跟你完全不一样,我是冲着洖城这个城市报的。” 大一的上学期陈明月过的有些吃力,倒不是学习上的,因为她是少有的把高中的学习精神保持在了读大学上,课业方面都完成地很好,对于她而言很轻松。 吃力的是生活方面。 她的高考状元奖学金刚发到手里,就被陈伟收走了,开学前才给她学费和这个学期的生活费,她和舍友逛过一次街就被洖城的物价吓到了。 后来舍友们在闲暇时间出去熟悉城市环境,了解社会面貌的时候,她依然穿着高中时候的旧衣服,窝在宿舍或者泡在图书馆学习,协调时间找假期兼职。 也是在这一年,她的妈妈意外过世了。 后来,奖学金、假期兼职和一些竞赛赢得的奖金,让陈明月有了点积蓄,她终于分出一些精力放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上,买了适合自己的衣服,手机和电脑都换了新,偶尔趁着周末空闲,把洖城周边的江南名城也都走了一遍。 直到大二结束,用路云的话说,陈明月是个“外在配得上内核的洖大美女学霸了”。 因为这简单的一句,陈明月生平第一次在男生旁边悄悄红了脸。 陈明月的少女时代被剥夺了心有千千结的女儿心生长空间,大学后又有很多事要做,属于下课就会消失在校园里的那种学生,同乡路云是她唯一熟悉的男生了。 是路云告诉她有哪几个学习网站更全面;告诉她除了常规的一些证书之外,还有哪些是很有含金量的资质,在校期间完成更省力的;告诉她大学生假期兼职并不是只能做服务行业,以她的能力可以在网上找一些“云员工”属性的项目赚钱;告诉她洖城的薪资是可以“要价”的,不是他们老家小城那里千篇一律的同一个岗位就是一个固定的范围,等等。 那两年里,路云就像是一个信息差向导一样,让陈明月见识到了不一样的广阔空间。 室友也没少调侃她,说路云虽然颜值配不上陈明月,但是绝对不丑,身高也够用,气质什么的等再过几年就会有了,男人都是一样的,成熟了之后就会更好看了,让陈明月把握好。 她每次听到这些都说只是同乡而已。 其实不是没认真想过,只是她哪里是挑人家,她是自卑,自卑自己的一无所有,自卑自己不敢提及一个字的原生家庭。 还有她的异性接触心理障碍。 她暗暗地希望,就像路云说她的成长一样,可能就是在想着,怎么可以变好的时候,一点一点地变得好起来了。 她和路云,说不定将来也能一点一点的水到渠成呢。 那些学习和赚钱兼顾的疲惫岁月里,陈明月一度前所未有的渴望一些善意和温情,甚至异想天开过自己的三十岁:无论生活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如果有人好好待自己就好了。然后一起养育一个孩子,不打不骂,耐心地教,喜欢的事情就尽量满足。如果是男孩子,就教他正直善良,长大了之后懂得尊重和保护女孩子;如果是女孩子,就保护好她,让她安稳地长大,有好看的衣服,用好的洗发水,有可以上锁的房间,让她选读书的学校也离家近一些,想家了就能随时回家。 正是在陈明月期许这些的时候,路云对她表白了。 一天傍晚,陈明月正在宿舍做作业,路云发消息过来约她一起吃晚饭,陈明月回复让他稍等一会儿;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又来了消息催促,说是有事情要和她说,作业可以晚点再做。在学习上暂时搁置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陈明月身上的,因此她就又说了一次让他等一下,很快的;第三次路云直接打了电话过来,语气倒是正常,问作业很多吗,陈明月对着电脑的标题和进度跟他仔细做了解释,引得宿舍其他人一阵起哄。 吃过晚饭,两个人随着饭后消遣的人群在人来人往的街角散步,那里有个冰点窗口店,冰淇淋第二支半价,路云买了两个。 陈明月接过一支冰淇淋,随路云慢慢地走着,然后就听到他说:“明月,我们在一起吧。” 陈明月举着冰淇淋的手随着这句话的落地明显一僵,神色看上去更是掩不住的吃惊。 路云看着她这个样子,似乎有点好笑,再度开口:“就是谈恋爱的意思。” 回学校的路上,陈明月低着头把手都放进口袋里,她知道路云想要牵她的手,但是她的掌心都是汗,不敢伸出去。 明确了恋爱关系之后,路云来找陈明月的次数多了起来,对话框的画风也立刻就变了,“宝宝”、“宝贝”等等的字眼连续跳出来,陈明月觉得有点别扭,这称呼变得也太快了点,但是想着可能谈恋爱就是这样的吧,他喜欢自己才这么叫的,就既不好意思回应,但也不反驳。 两个月以后,路云发了场脾气。 “我们是男女朋友,我抱一下你都不行吗?人家谈恋爱要是谈了两个月,连……”话说到这路云止住了,无奈似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寸头。 陈明月知道他后面省略的大概内容是什么,但是她做不到。 她努力克服过,但就是做不到和路云亲密接触。 两个月以来,两个人刚刚发展到牵手,路云有几次想亲她都被她匆忙躲过了,一开始还能找点理由,但到了这个时候的确不知道还能怎么说才好,就只能站在旁边等着路云消气了。 又过了一个月,路云提出了分手。 陈明月当时在赶一个大学生竞赛的赛前准备,每天看电脑看得眼睛都花了,等晚上睡前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在忙碌中匆匆看到的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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