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川呼吸一滞:“……” 靠。 无法反驳。 他不愿对着石山示弱,脸上表情阴沉一瞬,转头又抱起晏小苏:“走,女儿,爸爸跟妈妈带你出——” 话音未落,眼前的迷雾突然形状变换,如波纹般缓缓流动,阻挡住了苏时川的步伐。 再定睛一看,这邪门的雾气,居然排列组合成了文字的形状。 「至少有一个人不能离开」 「至少有一个人不能离开」 「至少有一个人不能离开」 蚂蚁般蠕动的迷雾,组成了铺天盖地的字。 短短一句话,如同令人惊恐的呓语般嵌满空间,织成天罗地网将众人包围在内。 “……这是,此处的规则?”晏萤低声说,面色冷峻。 情势实在不太妙。 如果这个无限精怪已经拥有了自己的领域规则,那么,在它的领域空间内,规则的有效力与优先级高于一切。 若是想再复刻上次苏时川暴力破局的办法,成功率极低。 “爸爸,这些是……唔嗯,好多字。”晏小苏抱着善恶熊窝在苏时川怀里,将周围雾气组成的字,一字一顿念了出来。 “至少、有、一个人、不能、离开。爸爸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孩子稚嫩天真的声音,回荡在雾气中,仿佛重重落下了一把叩问心灵的铁锤。 这一刻,晏萤与苏时川齐齐沉默。 之前还觉得,晏小苏认识字是件好事。 但现在,两人宁愿她读不懂眼前的讯息,不理解这句话背后的残酷意味。 正当晏萤与苏时川不知该如何回答晏小苏,绞尽脑汁思索对策时,旁边的石山忽然开口。 “是捉迷藏。”他说。 晏小苏:“欸?” “有一个人负责捉,其他人负责躲,至少有一个人躲到最后,才算胜利,”石山沉声道,“所以,至少有一个人不能离开。” 晏小苏恍然大悟,干劲满满道:“噢噢!” 原来是捉迷藏游戏。 那她很有兴趣! 石山沉思半晌,又说:“小苏,你来当捉的那个人吧。你先数数,等我们藏好后再来捉我们,好不好?” 晏小苏眼睛一亮。她正巧积攒了一身活力无法发泄,此时扭动着身躯从苏时川怀中跳下。 “好呀,黑衣服叔叔。”晏小苏大声说。因为石山这个提议,她对这个不苟言笑的黑衣叔叔改观了不少。 之前那个不详的梦境,一定是假的。 毕竟,想要陪她玩捉迷藏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一旁,晏萤与苏时川同时松了口气:石山提出的“捉迷藏”,帮了他们大忙。如此一来,既不用让晏小苏直面残酷规则,又可以让他们三个大人单独行动,从而寻找破局之法。 完全是个两全之策。 “小苏,你拿着这盏灯。我们三个去藏。”再三考虑后,晏萤将提灯递给晏小苏。 这盏灯天然具有防雾之能,让晏小苏带在身边,可以庇佑她。 旁边的苏时川蹲下身,直直看向晏小苏明澈清亮的眼眸:“还记得昨天的狼人杀游戏吗?这次,你数数时,要像天黑一样闭上眼睛,还要捂上耳朵。” 晏小苏乖巧照做:“嗯嗯,记得哒。” “数数的时候,就数你心爱的章鱼宝宝,从一只数到一百只,中间不要断,”晏萤说,“如果断了,就要重新开始数。” 晏小苏认真点头:“嗯嗯,会数哒。” 苏时川又补充道:“对了,还要数得慢一点,大声一点,清晰一点。” 这些附加条件,都是为了拖住晏小苏,在不惊扰她的前提下,给他们三个大人足够的活动时间。 晏小苏:“嗯嗯,慢——等一下,为什么要数得慢呀?” 她早就跟幼儿园小朋友们玩了好多次捉迷藏,所以,晏小苏心里很清楚:捉迷藏这种游戏,数得越快,才越好玩。 听到女儿的质疑,苏时川思考数秒,忽然轻飘飘地看了石山一眼。 他用手指着石山,笃定道:“因为那个黑衣服叔叔身体不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藏起来。” 突然被cue身体不佳的石山:“……” 感觉有被冒犯到。 “那为什么还要大声一点,清晰一点?”晏小苏又问。 苏时川继续指着石山:“因为这个叔叔不光身体不好,耳朵也不好,听力很差。如果你说得不大声,他一个字都听不清。是不是很可怜?” 被狠狠诋毁了健康的石山:“…………” 嗯,石川这是在发泄个人私愤吧。 顺着苏时川手指的方向,晏小苏同情地看了石山一眼:“黑衣服叔叔,原来你是这样……好的!我一定会超——大声的!!” 她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而后挺起胸膛,对着石山可靠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是,来自人类幼崽的鼓励。 鼓励眼前这个身残志坚之人,也能跟她晏小苏一起,开开心心地捉迷藏。 见状,苏时川又张开嘴,愉快道:“对了对了,还有啊,小苏,这个叔叔他——” 石山:“……” 石山:“别多说了,我们这就开始玩游戏吧。” 要是再听凭苏时川说下去,自己全身上下,可能就没一处好地方了。 “那爸爸妈妈,还有叔叔,你们要快点藏起来噢。我要开始数章鱼宝宝了。”晏小苏按先前所说,用两只胳膊一起捂住眼睛跟耳朵。 “一只章鱼宝宝,两只章鱼宝宝,三只章鱼宝宝——啊,只要有两只章鱼宝宝,就能一起捉水母了——不对不对,我说到哪了?算了,重新开始吧,一只章鱼宝宝……” 在孩子清脆的数数声中,三个大人快速移动到了远处——既能看到晏小苏的提灯亮光,又足够三人隐秘商议对策的地方。 刚站定,苏时川就抱紧双臂,皮笑肉不笑道:“针对这次的迷雾副本,我倒是有个方法。” “什么方法?”石山问。 “你留下吧,石山,”苏时川歪了歪头,挑衅似的看了他一眼,“反正,只要有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好。” 此话说出口,周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几分。 晏萤眉梢一沉,面露些许不赞同之色,但却没有打断苏时川的话语。 “一命偿一命,你早该料到今天的,对么?” 苏时川定定地看着石山,手臂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似乎已经随时做好了攻击准备。 不远处,晏小苏还在数着第三只章鱼宝宝——听上去,晏萤让她数章鱼宝宝的策略很有效。 因为这孩子数一会儿,就会被自己脑内的章鱼宝宝动画干扰,然后再从头开始数数,给三人争取了许多商谈时间。 面对苏时川明显的敌意,石山既没有发怒,也没有惊恐。 “……被你恨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弟弟。我确实做错了事,但罪不至死。”石山沉沉吐出一句话。 闻言,苏时川深吸一口气,胸膛大幅度上下起伏。 他目光紧紧锁定在石山身上,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这时,他看到对方手腕突然移动,从上衣兜掏出一只塑料袋。 “你先答应我一件事。”石山说。 苏时川下意识道:“什么?” “之前那些你没听完的真相,我现在要给你讲完。如果你听完,仍然觉得我该死,那好。” “我会如你所愿,留在这里。” 语毕,石山甩了甩手中的塑料袋。 袋中,几缕漆黑的头发,带着黏连凝固的血块,如海藻一般紧紧缠绕在一起。 * 在苏时川的记忆里,自己一直是从未被家人爱过的那一个。 父亲在他出生那年,死于车祸,所以,他只能从对方爽朗大笑的遗照中,窥得父亲人生的一丝照影。 母亲精神状态时好时坏,无数个夜晚,他会被母亲发狂叫喊“你是谁?你不是我的孩子”,再被她推搡着反锁在房间内。 这是他的童年。而石山与他,截然相反。 石山比他大七岁,不仅跟父亲相处过七年时光,还从未被母亲遗忘——与自己不同,哥哥拥有过父母全部的爱意。 所以,作为石川的他,很恨石山。 恨他有自己没拥有过的家人的爱,也恨他拥有珍贵的自由。 当十八岁那一晚,苏时川看到石山在月光下,泪流满面地握着插在母亲胸前的小刀时,他所有的恨意,顷刻间都有了宣泄口。 石山他……明明已经拥有了一切! 为什么他不珍惜,还要去毁坏? 尽管以理性来看,事情有诸多不自然之处,但苏时川从未相信过石山有苦衷:这种想法,除了对石山深可彻骨的恨意之外,或许…… 还有连苏时川自己都不知道的,嫉妒。 不过—— 此时此刻,在石山的叙述中,事情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你一直以为,父亲是死于车祸,对么?但是,你作为无限流玩家,应该很清楚,如果一个玩家在无限副本中死亡,那么,现实中的TA也会死。只是,TA会换一种合理的死法。” 石山一字一顿:“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个真相是,我们的父亲,石启明,他也曾是一名无限流玩家,就像你一样。” 苏时川下意识否定:“不可能。只有拥有强烈遗憾跟执念的人,才可能被卷入无限副本。” 父亲他,怎么可能会有遗憾? 那个遗照上一直温煦笑着的男人,用永恒不变的笑容引导着他,成为了他人生榜样的男人—— 明明看上去,就像是一轮灿烂的炽阳。 听他这么说,石山举起手中塑料袋里沾血的黑发,沉痛道:“这,就是他的遗憾跟执念。” 苏时川皱眉,看着那几缕长长的黑发。 似乎是女人的头发。 “真正应该死在车祸的,是母亲,”石山语出惊人,“那时的她刚刚怀孕,开车去超市买菜时,在路口被一辆卡车……” 他深吸一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 “等父亲赶到医院时,母亲她只剩下了一口气。” 大多数玩家进入无限流世界的遗憾与执念,几乎都与“人”有关。 而对于石启明而言,情况也是如此。为了所爱之人能够活下去,他需要在各个副本世界收集积分,才能换取能挽回妻子生命的非凡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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