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梨眯眼,听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她当然明白,那时那刻,宋南谌的心愿,一定是要自己余生健康喜乐,哪怕是不再记得他。 飞机落地后,两人打车回城南窄街。 对沈清梨来说,这条她从小走过无数遍的窄街,一砖一瓦都无比熟悉,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紧张。 越靠近宋家,沈清梨的腿就像被突然灌了铅,步伐越发沉重。 垂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中规中矩的过膝长裙,连耳饰都特意选了长辈们大都喜欢的珍珠款。 她还是不放心,攥紧了宋南谌的手问他:“你快帮我看看,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妥?妆花了吗?要不要补一下?” 宋南谌大力回握住她,每一个问题都认真回复:“你很好,很漂亮,没什么不妥。妆容精致,穿着得体,是最招人喜欢的小姑娘。” 沈清梨瞪他,脸上却忍不住带了笑,心里的紧张消弭几分:“你别闹,跟你说正经的呢!” 宋南谌笑:“你又不是没去过我家,干嘛这么紧张?” 沈清梨手下无意识揪着衣摆:“那不一样!” “放宽心!”宋南谌安慰她,“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 沈清梨咬牙切齿:“谁、丑?” 两人正你推我搡地玩闹,一抬眼,宋家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 宋曼已经站在门口,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沈清梨脸上夸张的表情立刻僵住,生硬地换上一副温婉的笑,朝宋曼挥手打招呼。 “宋阿姨”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门内又闪出一道人影。 商泠笑眯眯地站到宋曼身侧,对沈清梨眨眼睛:“呦!这么巧啊!你们也来啦!” 见到商泠女士的那刻,沈清梨内心所有的不安和怯懦全都消散。 “你怎么在这?” 商泠女士老神在在:“我们家户口本丢了,我这不就找过来了?” 沈清梨:“……” 有商泠女士在,沈清梨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进了门,宋南谌自然地接过沈清梨脱下的薄外套,替她挂在一旁的衣帽架上,又很自然地从鞋柜里拿双新的拖鞋出来放在她脚边。 熟稔到几乎条件反射的动作,当事人并没觉得有什么。 倒是两位老母亲缩在厨房门口,远远地朝这边看,满眼八卦的求知欲。 商泠一手抓着瓜子,另一只手飞快地嗑,期间不忘点评:“啧!这死丫头,被惯得越发不成样……” 宋曼搡她一下,自然地从商泠掌中捏起瓜子来嗑:“我家儿媳妇,我们乐意惯着,你管得着吗?” 老母亲识趣地退回厨房准备晚饭,留小情侣在房间独处。 沈清梨又看到高低柜上放着的那本旧相册,取下来放在桌上,翻到了上次看到的位置。 她手指微顿,将那页翻了过去。 高中的宋南谌长高了,也变瘦了不少,隐约还能寻到当年小南的影子,他的样子依旧青涩,镜头前低下眉眼,眉头紧锁,能很明显看出拍这张照片时极不情愿。他身后,是“北城中考状元宋南谌”的横幅。 这页仿佛是宋南谌人生的分界线,之前的人生是困顿、是贫苦、是欺凌,之后则是众星捧月,学霸男神。 那天的沈清梨没来得及看到这一页,就被商泠女士喊出门打酱油,却也因此有了和宋南谌阴差阳错的缘分。 一如,她在那年离开北城,无缘窥见宋南谌之后的辉煌,却也阴差阳错成了他心头念念不忘的月光。 像是有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命运的滚轮,让他们不停地缠绕、纠缠。 阴差阳错,又恰到好处。 沈清梨一页页往后翻,直到最后,照片里少年的样子缓缓与面前的宋南谌相重合。 她心头被莫名的情绪装满,转头问他:“宋南谌,你说,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北城,如果我们像当年一样一直陪着彼此长大,结局会怎么样?” 宋南谌想了想,摇头:“不知道,不过我想,至少,你不会像过去十年这样辛苦。” 沈清梨心头温热。 她问的是他们的关系,他们的爱情。 而在宋南谌眼里,这些似乎从来都不够重要,他心里的第一顺位,永远都是她的幸福喜乐。 吃过饭,小情侣被妈妈们赶出家门,让他们随便逛逛。两人便趁着夜色,拉着手在附近漫无目的地散步。 夏末秋初,晚风习习,月色怡人。 窄街附近是年代久远的老街区,也算是北城文化旅游名城的一大卖点。 附近几家农家院住着不少外地游客,即使到了晚上,几条老巷子依旧热闹。 沈清梨拉着宋南谌,轻车熟路地在各小吃摊位前游走,一圈下来,手里已经捧了满满当当的特色小吃。 到最后一家串串店前,沈清梨选好了串,递给微胖的中年男人:“就这些。” 抬眼的瞬间,却见中年男人盯着她看了许久,旋即试探性开口叫她:“霸王花?” 沈清梨一顿,这个称呼,已经十几年没听过了。 她看过去,中年男人身材微胖,穿着身同摊位装修风格很契合的中式短衫。 沈清梨费力地在脑中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这是谁:“您是……” 中年男人眼睛亮了亮:“我是虎子啊!小时候我还欺负过你来着……”说着,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沈清梨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小时候,虎子是这条巷子有名的捣蛋鬼。她印象里,带头欺负宋南谌的人就有他一个。 没想到当年精瘦的混小子如今长成了这幅模样。 沈清梨眉眼耷拉下来,语气带着明显的疏离:“你好。” 祁虎浑不在意,自顾热络攀谈:“你可有好多年没回来了,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漂亮。” “谢谢。”沈清梨不欲多话,只别开视线,安安静静地等自己的串串。 祁虎动作娴熟地将串串放进热油里炸,目光扫过宋南谌,随意问:“这你男朋友啊?长得可真帅!” 沈清梨终于抬眼:“你不认识他啊?” 闻言,祁虎又上上下下认真打量宋南谌,见他穿着不凡,笑着摇头:“我一卖串的,上哪认识这样的人物去?” 宋南谌不说话,只安静等在沈清梨身侧。 他不张口,沈清梨也没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倒是祁虎见气氛冷场,继续攀谈:“咱们当年的小伙伴们,差不多都搬走了,想见上一面,难咯!”说着想起什么,继续说,“就那谁,总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小胖子你还记得吗?你们还有联系吗?” 沈清梨眸色一沉,有点不高兴,纠正:“人家叫宋南谌。” “嗐,大家不都那么叫嘛!我还真不记得他真名叫啥了……” 沈清梨按下心头翻涌情绪,问:“你怎么突然想起他了?” 祁虎咧嘴笑笑:“我不记得谁也得记得他啊!当初我不是欺负你了吗……”说到这,脸上还有点难为情,“不过你别放心上啊!那时候小,屁事不懂,就觉得好玩,后来你走了之后,那小子突然从旁边冲出来,给我一顿胖揍,到现在我这胳膊上还有疤呢!” 说着,还伸出胳膊给沈清梨展示:“当时还真让我意外,平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谁知道那么猛……” 聊起旧事,祁虎一脸的怀念向往,似乎这一切与他而言不过是童年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并不是多么值得深刻反思的事。 滚热的油“滋滋”冒着泡,将串串浑身炸得焦透。 祁虎将串串从热油中捞出来,放在案板上刷调料。 “可是,我并不觉得好玩,”沈清梨忽然开口,“当年被推进水坑,被你们欺负的事,我记了许多许多年,简直讨厌透了,还有,”沈清梨瞥了眼一旁的宋南谌,“我想,宋南谌也是这么觉得的,是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南谌终于有了反应。 他点头:“你说的对,讨厌透了。” 祁虎递串过来的手僵在半空,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你是小胖……啊不,宋南谌?” 宋南谌神色淡淡,朝他点头:“是我,好久不见。” 他接过祁虎递过来的串串,打开手机,扫了付款二维码。 “那个,不用了……”祁虎脸色涨红,半晌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宋南谌自顾付了钱,揽着沈清梨往回走,没再回头。 他牵着女孩的手,踩着皎皎月光,将那些过往远远甩进身后的黑暗里。 第二天。 沈清梨被商泠和宋曼堵在房间。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面露焦急:“妈,宋阿姨,可以了吧?要来不及了,我得走了。” 商泠一把将她按回椅子里:“领证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要好好打扮,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然后,接着在她脸上肆意挥洒。 宋曼在一旁附和:“民政局九点才开门,来得及来得及……” 焦急间,窗外响起自行车铃清脆的声响。 沈清梨透过窗子朝楼下看。 宋南谌骑在自行车上,单脚支地,朝窗子的方向喊:“沈清梨,要迟到了!” 他站在晨光里,抬眼望她,眼睛里像盛了星河。 一如当年无数个清晨,少年等在楼下,催她起床上学。 “就来!”沈清梨笑意在眼底扩大,摆脱絮絮叨叨的妈妈们,快速奔下楼。 她跳上自行车后座,伸手环住宋南谌的腰:“走吧!” “坐好了。”宋南谌脚下发力,将自行车蹬得飞快。 风穿过男人发稍,吹动女孩的裙角。 吹过宋南谌暗恋的十五年,也吹向他们相守的未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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