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笙轻挑了眉,视线从茶盏移到宋洇的身上,露出一个温和而赞赏的眼神,“我看过了,洇洇,你干得不错。” 宋洇不敢接这话,微凉的手指摩挲杯沿,忙说:“是小周总领导的好,也是分公司上下所有人一起努力的结果。” 周玉笙失笑:“我的儿子我还是明白的,不用讲这些客道话,心里都清楚。” 他把茶盏稳稳撂在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从一旁拿起自己惯用的黑金拐杖,身体前倾。 “只是我听起樾说,你昨天去找他签字了,”周玉笙语气平缓,肯定的语气,“应该就是融通的单子吧。” 宋洇眼皮一跳。 “是。” 周玉笙的眼睛没离开宋洇半寸,语气温和:“起樾今儿一早就给我打了电话,又是牢骚又是谩骂,全无逻辑,我就知道这小子大概又犯了老毛病,开始了‘自命不凡’那一套,来闹你,让你受委屈了,叔叔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 他扶着拐杖微微低了头,温声:“我已经骂过他了,还停了他八个月的零花钱,宋洇啊,你脾气好,原谅他吧。” 这次叫的是全名,半是命令的话,用建议的语气吐了出来。 宋洇一怔,听到了那句“脾气好”的评价,觉之好笑,但面上没表现出来半分。 她以前的脾性可真不算好,不过是如今失了势,有些事情只能忍。 宋洇捧着温烫的茶盏,看着那叶起伏的毛峰,像是不系之舟、无根之萍。 “宋洇没有怪周总和小周总的意思,”她垂着眼,仿若自言自语,“如果没有周总,宋洇和母亲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怎么可能因为一些小事起隔阂。” 她来公司之后便把羽绒外套脱在了办公室,现在只穿了干练的黑衬衫和格子半裙,白净的脸上浮现温软的笑容,瞧着好欺负,像是未进社会的学校学生。 周玉笙收回目光,轻叩拐杖上的圆珠,颇为满意。 “好啊,这就好。”他喃喃,站起身,缓步走到宋洇跟前,垂下半打阴影,眯眼的笑容像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面虎,话锋一转,“洇洇啊,那你能不能跟叔叔解释一下,”一顿,“傅少,是怎么回事?” 视线落在宋洇身上,绵长而微凉,宋洇的笑容一瞬间凝滞。 周玉笙字句吐得清晰,“宋洇,叔叔知道宋家以前在京圈颇有人脉,可是想不明白,傅晏是近几年才回到京圈的,你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 周遭的气氛仿若凝滞,落针可闻。 宋洇看着周玉笙眼底的风云,心一颤,知道周玉笙怕是听了傅晏帮他出头的事,有所不满了。 她平静解释:“我和傅晏只是高中同学。” “是吗?”周玉笙用拐杖轻敲梨花木的地板,语气重了三分,冷笑,“我竟不知道高中同学能出现这样深的情谊,帮你这样出头。” 女人微卷的长发如瀑,肤白若雪,红唇轻抿,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容。 宋洇放下了茶盏,仰头看笑眯眯俯视她的周玉笙。 “叔叔,您放心。”她轻声吐字,不卑不亢,语气有些释然,“不过是年少荒唐。宋洇从前不懂事,和傅少有过一些纠葛,但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宋洇会自己处理好这些事情的,不会给公司、给周家带来麻烦。” 提到“周家”,宋洇加重了吐字。 周玉笙审视一般看着宋洇,阴冷的目光像是条吐着细长蛇杏的青绿毒蛇。 许久,他冷哼一声,又恢复到慈祥的样子,一如往常。 “好,宋洇,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信你一回,” 他微笑,“叔叔先走了,总部那边还有事,” 周玉笙往外头走,身影像是一滩化不开的浓墨。 回首,似是想起了什么,叮咛一般嘱咐:“洇洇啊,叔叔培养你也是花了不少的心血,你可千万不要让叔叔失望。” 话音落,门被轻轻带上。 刀悬在脖颈上的危险感觉褪去。 宋洇长长吐了一口,失力坐在沙发上。 终于走了。 她移开视线,看向玻璃窗外偌大的城市,重楼广厦,宽大的广告牌播放着最近的资讯,傅氏进军医药行业了。 傅氏本就是京圈扎根最深的世家,是一个谁都撬不动、惹不起的庞然大物。近两年傅家在傅晏的带领下更是迅猛发展,纵然是当初的宋家,恐怕也无法说一句“能与之匹敌”。 傅晏若真能帮她,又或是想压死周家,好比弹死一只渺小的蚂蚱。 但帮她之前,周家要折磨报复她宋洇,也不过是吹口气的事。 更何况,周家于她有恩。 傅晏。 宋洇在心里念这个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觉得无奈而心酸。 他之于她,复杂至极,却恐怕终究只能是那句苍白的“年少荒唐”了吧。 - 起因是和郑嘉阳的赌约。 那年,仲夏夜蝉鸣不止,好似永无止息。 宋洇受郑家邀约,周六赴保利艺术中心参加了拍卖会。 炙灼的夏风吹得人心烦意乱,宋洇倚靠着栏杆,莹润的大腿微微曲折。她用手支着沉沉的脑袋,眼神迷离,酒气还未散去。 “没有喜欢的拍品?”一旁的白西装男人背靠着栏杆,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他垂着手摇晃一杯红葡萄酒,偏过头问宋洇,狭长的桃花眼多情,“喜欢的话,哥哥拍给你。”语气颇为潇洒不羁。 宋洇不想搭理。 郑嘉阳是出了名的浪荡子,换女人的速度好比换衣服。宋洇对于这位的私生活没兴趣,不过郑家在艺术品行业的关联盘深错结,又与宋家颇为交好,这次的拍卖会也是他们郑家举办的,没必要得罪。 “不告诉我啊?”郑嘉阳有些不大高兴,凑得离宋洇近了几分,“哥哥也算是跟你一块长大的,这么见外。” 宋洇撩起眼,动人的杏眼像是散落了璨璨星光,洇着层层泪雾,冷声:“郑嘉阳,好好说话,我不是你那些小女朋友。” “什么不是?”郑嘉阳咧嘴笑,他油嘴滑舌惯有一套,“只要你同意,你现在就可以成为我的妻子。” 郑嘉阳出国留学,这段时间才学成归来,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但郑嘉阳这个浪荡性子,看到漂亮妹妹就走不动路。自打两家人聚会遇到宋洇之后,就动了心思。 他身上有男士古龙香水的香味,混杂宴会上的酒味,靠过来的时候颇具侵略性。男人的手沿着栏杆缓慢地接近,像是一条蛰伏已久、遇到喜欢猎物的耐心白鲸。 离宋洇的手就差一线距离,再一下就能握到。 “离我远点。” 得手之前,宋洇给出了警告。 手没牵到。郑嘉阳干脆得寸进尺,整个人都靠了过来,离宋洇极近,“怎么?讨厌我?” 他扯着嘴笑,是多数女孩会喜欢的轻佻样子。 但宋洇不吃这一套。 她还是有些醉,整个人都蒸腾着酒意,有种湿热的野性,又有着青春期的纯情,神色自然而任性。 “不然呢?”宋洇扫了一眼,耷拉着眼皮,不客气地评价,“郑嘉阳,知道吗?你很臭。” 郑嘉阳那张迷倒万千少女的面容上露出几分错愕,被骂了一句有丝恼怒,“宋洇你说什么?” “没听明白吗?”宋洇歪头浅笑,不甘示弱,“我的意思是,你,离我远点。” 少女微醺得半阖眼,白皙的脸颊生了几抹烫红。 春寒料峭般清冷的眼神也颇有一番韵味。 冷艳,也骄傲。 郑嘉阳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他对自己的魅力一直有信心,没有想到宋洇表现得这么抗拒。 但他不是那种没有绅士风度的男人,只能半是委屈地戏谑:“对我就这么冷漠啊?” 宋洇闲闲的目光落在对方西装的口袋上,里面插着一束艳俗的红玫瑰,给他添了几分花花公子的散漫气质。 “我们很熟吗?这一个月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吧?”宋洇疑惑。 她继续问:“既然不是很熟,为什么不能对你冷漠?” 郑嘉阳想要反驳,再说几句缠绵的话,可宋洇扭头就走了。 拍卖已经进行到高.潮,衣着华丽的权贵们优雅地举着竞拍牌,正在争夺一块起拍价三千万的红宝石。 宋洇没有兴趣,扫了一眼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拍品单子。 少女纤长苍白的手指停在“天文望远镜”上,就是下一件了。 宋洇入了座,主持拍卖的礼仪小姐在成交后开始介绍下一件拍品。 “英国皇家天文学会出品的天文望远镜,限量版,最远可从观测点看到200亿光年的宇宙,起拍价十万。” 这不是一件主流的拍品,郑家把这件拍品放进去是为了凸显拍卖会的品味和广度。在座的多数对天文学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不过宋洇例外。 她的父母就是在高中的天文学社团认识的,因此结缘,为了一起观测NGC2237,一朵盛放的蔷薇星云,相识相爱,私定终生。 宋清予每一年都会给爱人添置一台新的天文望远镜,去领略更为深远的宇宙,回忆曾经的缱绻时光。 全场,只有宋洇举了手中的牌子,叫价:“十万。” 少女的声音清甜,她一袭黑色短款抹胸礼裙,冰肌玉骨,白得发光,在华贵的灯光下像是一朵清艳的白玫瑰。 “宋小姐叫价十万。” 礼仪小姐手执锤子,还未落下。 “十万一次。” “十万两次。” “二十万。”突兀的男声响了起来,像是一道惊雷扰乱了原本的局面。 一旁,郑嘉阳举了牌子。 他找服务生换了一杯烈酒,同宋洇遥遥展示后一饮而尽。 郑嘉阳不信自己还拿不下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的意味更甚,想和宋洇作对的意味之余,也是想以此为敲门砖,打开宋洇这个难以拆解的宝盒。 “二十一万。”那边,宋洇再次叫价。 郑嘉阳紧跟其后:“五十万。” “五十一万。” 郑嘉阳:“一百万。” 整个拍卖会都陷入了沉寂。 虽然价格不高,但显然大家都回过味,郑公子在同宋大小姐较劲儿。 郑嘉阳眼尾的泪痣好像在引诱人,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扬声:“宋大小姐,不用叫了,你叫多高我都能更高,我帮你埋单,不好吗?” 这次拍卖会就是他们郑家办的,再高的价家里都能兜底,不要说一百万,开到上亿的价格郑嘉阳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宋洇坐在席位中,半分眼神都没有施舍。 郑嘉阳盘算着等会儿买下,叫人细细包好了,送到宋洇手里,这小丫头片子总该考虑一下他了吧,可没曾想少女缓缓起身,面露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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