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 昨天公司会客厅这层的走廊灯线路坏了,没来得及报修,此刻只亮了一盏,所以略显昏暗。 傅晏靠在卫生间旁的走廊墙壁,遥遥看着她。 宋洇心揪起来,有些难堪。 她不知道为什么重逢之后,傅晏总是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宋洇垂着眼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受伤的手藏到身后。 两个人都没开口。 宋洇听到火机齿轮轻擦的声音,偷偷抬眼瞧他。 傅晏纵横的青筋将他苍白的手衬得性感,他垂眼,拢火,将细烟的末梢燃亮。 尝了一口,有些漠然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块不通情感的雕塑。 宋洇手上的痛还未褪去,她知道傅晏在这里,便不急着回去。 等傅晏抽了半根,宋洇才鼓起勇气故作轻松地询问:“我们回去吗?” 她说起“我们”,语气扁平,眼底没有留恋。 傅晏随意地夹着烟,歪过头看他。 烟雾悬着,氤氲袅袅,有些发青。 烟灰烧多了,便有些笨拙地坠落。 傅晏鼻息之间一声轻笑,撩起眼皮:“我们?” “认识我?”他问。 宋洇没敢答。 傅晏懒恹恹看她,“刚才装不认识,还以为周少的未婚妻已经忘了我。” 头一次听他讲这么锐利的语气。 宋洇记得她好像问过他同样的话。 那时,少年回答她的是“让让”,他真的装作不认识。 宋洇却不敢。 “傅晏。”她的嗓音平静而清冷,认真地喊了他的名字。 他叫他的名字,是告诉他,她认识他,她没忘记他。 怎么可能忘记呢? 怎么忍心忘记呢? 宋洇鼻子泛酸。 傅晏浓密的眼睫颤了两下。 丢了烟,被西装裤覆盖的修长的腿迈开,他上前想要拉宋洇的手,最终却没有。 男人垂着眼,寡冷的眼神让宋洇细瘦柔软的心难受,他一字一顿地冷声问她:“宋洇,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坚强很能耐?” 宋洇眼眶微微泛烫,刚刚憋下去的眼泪又在酝酿,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声回答:“没。” 他冷笑了声。 然后无波无澜地问她:“疼吗?” 宋洇说了谎:“不疼。” 傅晏轻嗤一声,退开半步,让出一条道,然后歪过头面无表情地命令:“你们公司的药箱给我。” - 狭窄的后勤室在走廊的尽头,因为地方偏僻,扫地阿姨总是漏掉。 灯一亮,空气中扬着点点灰尘。 宋洇措不及防被呛,挥手将灰尘拍散。 医药箱在架子的最高层,宋洇单手拖过一只矮小的窄凳,准备踩着站上去。 脚上的黑色高跟鞋跟细,宋洇怕卡在板凳木板的缝隙里,便脱了下来。 她光着脚好不容易在凳子上站稳,突然一只手横在她眼前。 傅晏帮她把医药箱取下。 “手。”清冷的声音含着压迫感。 昏暗的后勤室,女人就这样垂着眼俯视仰望她的男人。 宋洇站在板凳上就比傅晏要高了。 傅晏有一米八七,比高中的时候高上四厘米,看起来修长而俊雅。 那时候,宋洇如果想亲傅晏,就要踮起脚尖。 但宋洇从来都不会那么做,太麻烦,也太小鸟依人作派,宋大小姐要直白些——揪着少年的校服衣领,叫他低下头吻她,要他虔诚,要他坠落。 或是现在这样,她站在高位,以俯视的角度看他,然后低头施舍一般吻他。 傅晏从医药箱里拿出塑封的针管,撩起眼问她:“要再说一遍吗?” 他的声音还是跟以往一样的冷,但少年时会更为清澈,像是动人的坚冰。现在带上了气势,便显得矜贵。 “不用。”宋洇连忙否认,知道现在眼前的人是甲方,不大敢反抗。 宋洇缓缓伸出手,雪白莹润的肌肤细密,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只是现在虎口周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色水泡,像是倒多了起泡剂的肥皂水,如果误碰到什么,便会疼得钻心。 傅晏垂着眼,看着伸出来的手,很久,抿唇没开口。 宋洇被盯得嗓子发痒。 她后悔了,说:“我自己来吧。”想上前拿下他手中的针管。 傅晏的手向上抬,与她错开。 他看她,说不上是责怪还是埋冤,又或是幸灾乐祸。 宋洇不明白,也不敢想。 “手。” 他又命令她,捏过她的手,手心微凉,手劲儿却出乎意料地轻。 像是怕弄疼她。 男人浅色的眼瞳被鸦羽般的睫毛遮住,在昏沉的后勤室灯光下,像是被幽光浸洗的墨绿森林,湿润、幽静,打动人的心。 傅晏一言不发地用针管帮她把脓泡戳破,颇为细致地吸取脓水,耐心地没有将她弄疼。 他握住她手的动作,明嘉当年教过,是交际舞牵女伴的姿势,意寓“尊重”。 这个过程很漫长,宋洇受伤的手手心都是汗,她知道傅晏肯定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但他没说。 他变坏了。 十七岁的傅晏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明明知道现在的宋洇是别人的未婚妻。 他们在她未婚夫家族的公司里,靠得那么近,近到宋洇的心在颤,也不敢呼吸,生怕一个重的呼吸把这一切给打破。 她觉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还跟从前一样。 又觉得太荒谬了,明明过去那么多年。 正出神,她突然听到傅晏问她:“在想什么?” 一抬眼,对视上傅晏的眼睛,眼里只有她一个。 手已经处理好了,宋洇缓缓伸回。 一顿,缓声问:“什么时候?”是问她现在在想什么吗? “倒水的时候。” 宋洇眼睫一颤,实话实说:“在想,这次周氏药业合作达成的话,我该付出什么。” 周遭静了几分。 宋洇分明听见傅晏的笑,意味不明,也不真切。 可几乎是下意识地,宋洇知道傅晏是高兴的。 他很满意她的自觉。 宋洇想刨根问底问清楚他想要什么,倏地,手机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后勤室的良好和谐。 宿以炀的电话。 宋洇有些尴尬,用眼神询问了傅晏的意见。 “接吧。”他把用好的纱布缠好放回医药箱,塞回架子原处。 宋洇接电话的时候,抬眼看到男人被西装裹紧的腰身,隐约能看出锻炼过的痕迹,很有力。 宋洇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刚按下接听,电话那头的宿以炀就咋咋唬唬地吵闹,带着鬼哭狼嚎的哭腔颇为急切地询问:“宋洇姐你去哪里了?快一刻钟了,嘉汇这边怎么办?没你撑场子怎么能行?” 男大学生的声音满载忧虑,呜呜咽咽,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宋洇姐,我们不能没有你!” “周氏药业没了你,就好像鱼离开了水,鸟儿离开了天空。” “你快点回来吧,求您了。” 到最后,还用上了尊称“您”。 宋洇拧着眉,分神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想教育他保持镇定,可见傅晏在一旁,终究没吐出口。 宋洇解释:“等会就回去,我在外间遇见傅少了,”她一顿,偷偷又瞧了一眼傅晏,默默移开眼,“你们那边继续就可以了,不用管我……”她一顿,清晰吐字,“和傅少。” “啊?” “哦哦哦,这样。”宿以炀显然没想到这个可能,连忙说,“那我回去跟明霞姐讲一下。”又似乎惊讶地想起了什么,“那我刚刚是不是打扰你和傅少了?对不起,对不起,宋洇姐我错了。” 宋洇气笑了,忍气,小声劝告:“宿以炀,专业点。” “好的好的,一定。”那头答。 “行,”怕对方还担心,宋洇小声安慰了一句,“没事的,放心,能谈下来。” 她往常很少这么安慰下属。 不过今天,宋洇抿了抿唇,想:京圈傅少应该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第8章 08:再度暧昧 ◎傅少觉得我未婚妻怎么样?◎ 8 “这么信任我?” 电话毕,宋洇提上高跟鞋,听到了傅晏的问。 昏暗的后勤室,傅晏歪着头看她,似乎凑近了些。 “傅晏。” 宋洇站在架子前,想制止他,但男人靠近的动作不容拒绝。 宋洇后退了两步。 办公楼这一层的后勤室窄小,宋洇的背靠到了墙,漂亮的腰肢愈发地直。 退无可退。 傅晏的身上高档烟草的味道还没散掉,带着香水的疏冷,袭了宋洇满脸。 他推着她的肩,叫她抵到墙上。 宋洇的心都跟着狂跳了起来。 傅晏方才在外间抽烟的时候散了西装的扣子,露出了里间的白衬衫。便方便了她看到里间轻微堆叠的衬衫面料、肌肤,还有纤薄皮肤覆盖下肩颈的肌肉。 宋洇的目光上移,看到了傅晏凸起的喉结、性感的薄唇和挺直的鼻梁。 然后与他对视。 对方狭长的眼眸里只有她一个人。 你想要什么呢? 傅晏。 宋洇想直白地开口,可又怕回答太过烫人。 “不回去吗?”宋洇两颊的皮肤微烫,纤细的手指微微蜷缩。 她想要避开他的目光。 “着急回去?” “嗯。”宋洇小幅度地点头,“会议室里还有人在等我们。”她轻声解释。 傅晏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就抵着墙,他的手臂拦住了宋洇的去路,像是圈住了绵羊的恶劣生物。 “那你呢?”一顿,冷声问,“这些年,有没有等我?” 对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明明很澄澈干净,不参杂利益,却好似有千斤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等。 宋洇心都在颤。 宋洇该敷衍地告诉他,“有。” 毕竟这是她的甲方,她必然要讨好他。 可她说不出来,太不走心,也太不真诚。 宋洇嗓子眼发干,手指已经完全握成了拳头,指甲戳进肉里。 “不想回答我?” 宋洇觉得恍惚,在心里很轻很轻地回答:“想的。” 想的。 只是她不能,也不敢。 宋洇牢牢记得自己的身份,与眼前人有天壤之别。 如果她还是当年那个骄傲的宋大小姐,她自然有底气。 可是公主已经沦落为灰姑娘了呀。 傅晏眼底零星的笑意弥散,松了手,转身离去。 他一定失望了。 宋洇觉得烦躁而揪心。 这个人有没有等她呢? 那年夏末蝉鸣,她提了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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