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没吃早饭,没有力气,手有点滑。” 完全没有要处理残局的打算。 霎时,现场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裴桑榆盯着那滩狼藉,突然没头没尾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寸头啊了声,刚那股气儿过了,莫名心虚。 指尖往桌面右上角的名牌上一敲,随口抓了个名字糊弄她:“周瑾川。” 裴桑榆嗯了声,侧身拿过隔壁桌面那一摞书最顶上那本写着“周瑾川”的笔记本。 字很好看,潇洒有力,但人不太行,她在心里评价。 “同学,那不是…..”旁边的人话音还没落,裴桑榆已经利落翻开到中间空白页,直接往桌上一扣,捏着书脊,快速擦拭干净散了一桌的牛奶。 桌面是干净了,笔记本脏得一塌糊涂。 看热闹的同学齐刷刷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着好温柔一女生,性子这么辣的吗。 寸头好几秒钟才憋出句脏话。 “挺恶心的,估计你也不想要了,下午还你本新的。”裴桑榆仍然保持着轻软的声调,得体礼貌,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反击。 她把牛奶袋夹在湿漉漉的纸页里,朝着后门扔过去。 笔记本以一个抛物线的轨迹飞了出去,在落入垃圾桶的前一秒,被一只修长的手敏锐拦截,轻松扣住。 那人曲着食指在书脊上敲了下,扣着封面把包裹的牛奶袋抖落,很轻地啧了声。 裴桑榆视线上移。 看到那张眼熟的脸,微怔。 这拽得二五八万的气势,是刚要花钱看她变脸的那位。 两人的目光再次隔空撞上。 四周安静,无人出声。 空气里似乎有噼里啪啦的声响,比方才那会儿更火药味十足。 又见面了,裴桑榆挑衅地挑了挑眉。 ——您是真爱看戏啊,走哪看到哪儿。 看着来人,寸头滚了下喉咙,干巴巴叫了声:“瑾哥。” “裴同学,那才是周瑾川,你扔那本子是他的。”方才提醒的那个女生,指着门口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小心翼翼出声。 裴桑榆那股嚣张劲儿还没来得及收,心中的那根弦啪的一下断开。 这次真的是误伤。 但连着挑衅了两次,梁子结大了。 早自习的铃声尖锐地一遍又一遍催促,却没人动。 教室里的人持续沉默着,或站或坐,视线都齐刷刷看向后门的方向。 他们在等一个反应。 周瑾川直勾勾盯着裴桑榆的眼睛,似笑非笑。 笔记本被他反手一扔,在空中顺着抛物线的轨迹飞了回去,看似随意,落点清晰。 硬壳封面狠狠地擦过寸头的头皮,换来“嗷”的一声悲惨的哀嚎。 紧接着,啪嗒一声脆响。 重新落回那张贴着周瑾川名字的课桌上。
第2章 巴掌 裴桑榆呼吸停了半拍。 就这位正主扔笔记本的架势,多少带着几分压不住的火气。 也是,莫名躺枪,换她也攻心上火。 周瑾川捻了下指尖,没动。 就那么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他瞳色很深,所有情绪都被藏得干净,看不出丁点儿端倪。 到底是心虚,裴桑榆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 她动了动唇,正准备解释道歉一条龙,后门又冒出一脑袋。 短发女人站在个高的周瑾川边上,显得极其娇小,但音量却相当铿锵有力。 “打铃了听不见吗,耳朵长着当摆设不如学哆啦A梦割了吧?在楼下就听见我们班最吵,这么能说干脆我给你们报个团体rap赛集体出道得了。” 全程静默看戏的全班陷入反思。 我们,吵了吗? 没有吧,很安静啊。 “范桐,你坐人家周瑾川的座位上干什么?” 女人捋了捋掉下来的碎发,音量拔高持续输出,“就你那成绩,坐两分钟就能沾他的灵气了?我看你面色青黑,乌云绕顶,最近铁定走背运,安分点给我坐回去。” “知道了半仙,您别咒我。”寸头烦躁地摸了把被痛击的头皮,灰溜溜往前挪了两排。 裴桑榆心说,现在老师的副业都这么卷了,看人还挺准。 那顺便帮忙算算,接下来那位哥是要把她清蒸还是爆炒行不行? 周瑾川看起来比她淡定,只是快步走过去,长腿把凳子往外一勾,就坐下了。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要节外生枝的意思。 裴桑榆那颗悬着的心脏落下来。 大佬见过世面,就是大气。 她松了表情,转过头主动出声打招呼:“老师好,我是新来的转校生,裴桑榆。” “啊,新同学很有礼貌嘛。”半仙看向她,瞬间笑成了一朵花,“很高兴你转来我们七班,看样子你和大家已经认识了,那就开始早自习吧。” 说完,嘴角一耷,气沉丹田补了一句:“谁再讲小话给我滚外面去!” 裴桑榆觉得真应该跟她多学学变脸。 这速度,这表情,比自己流畅多了。 她安静坐回座位,其他同学也作鸟兽散,很快周围响起一片早读声。 余光忍不住往过道那边瞥过去,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趴了下去,枕在胳膊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后颈绷出一道凌厉的线条,睡姿相当招摇。 得道个歉,刚刚弄脏了他的笔记本。 只是人困成这样,再叫醒就是火上浇油。 裴桑榆收回视线,才注意到桌角上那个粉红色带着花边的名牌,和同桌是同一款。 她轻声念对方的名字:“边潇潇,名字很好听。这是你帮我贴的吧,谢谢你。” “啊,不….不用客气。”同桌的眼睫飞快地垂下去,不敢看她。 裴桑榆像是看穿,笑了声:“你怕我啊?”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好酷,敢跟范桐这种欺软怕硬的混球正面刚。”边潇潇连忙摇头,手指不自觉地盘着手上的串珠。 裴桑榆理所当然说:“如果不反击,只会一直被欺负。” 边潇潇眼睛亮了下。 漂亮果敢还有礼貌,真的很难不让人喜欢。 “对不起呀,我刚刚想提醒你那是周瑾川的本子,说慢了。”边潇潇胆子大了些,微微朝她那边靠过去,低声说,“但他挺不好惹的,你扔了他的东西,小心一点。” 不好惹,裴桑榆在心里琢磨这个评价的分量。 “他风评很差?” “那倒是没有,就这长相家世,男生羡慕女生爱慕总少不了的。” “懂了,晋江文学在逃男主。”裴桑榆得出结论,毕竟能花钱看变脸,有颜还有钱。 边潇潇觉得她讲话太逗了,跟着笑出声。 又掩住嘴低声补充:“他平时看着脾气挺好,不过之前礼嘉私立有一帮人,可能小有得罪他吧,他直接让那几个人全退了学,转走之前还把人揍得鼻青脸肿,可狠了。” 裴桑榆不自觉往周瑾川的方向看过去。 肩宽腿长,劲瘦有力,看上去确实挺能打。 就是听起来相当记仇。 刚刚他看自己的神情,再回忆起来,更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 正想着,对方那双紧闭的眼睛缓慢睁开。 短短半小时,跟她第三次直截了当地对上视线。 那根烧着引线的火药桶滋滋作响,快烧炸了。 裴桑榆抓住机会,立即出声:“周…….” 周瑾川睡眼惺忪地盯了她一瞬,眉宇间有些不耐,眼皮重新合上。 看出来了,气还没消。 本子上的那几页笔记很重要吗? 他应该不会幼稚到去告老师吧? 又或者..... 早上听到了她跟外公的对话,想故意找茬? 裴桑榆眼神虚焦。 这次的确自己理亏。 如果真按某人以往打击报复的手段,早上又抓到了把柄,她几乎可以连夜收拾行李被扔回江州了。 - 偏偏四节课过去,都没找着道歉的机会。 这大佬,上课的时候坐姿随意,但听得挺认真,一到下课就往桌上一趴,浑身散发着一股“敢来打扰你就试试”的气场,不敢惹。 快中午了,事情还没解决。 裴桑榆相当烦躁。 最后一节课是化学,半仙的课,看起来大家还是挺怕她,个个眼神空洞,强撑着精神看黑板。 临近下课,裴桑榆趁她转过身写板书的时候,把刚写的道歉以及前因后果撕下来揉成一团,朝过道那边扔过去。 纸团砸在了对方的手背上,滚到一边。 周瑾川伸手拨过来,侧头看向她,眉梢一挑。 ——搞什么? 裴桑榆从善如流露出微笑,抬了抬下巴,示意纸团。 ——看一下。 周瑾川垂下眼,手指缓慢地捏着那团纸,没拆,盘核桃一样在掌心里滚。 两分钟过去,他把玩上瘾似的,手指翻动越加灵活。 几个意思。 提前练习老年娱乐是吧。 裴桑榆叹了口气,重新撕了张纸,把刚才的话复制抄写了一遍。 再次扔过去的时候,手心出了层汗,单纯累的。 新的纸团被周瑾川再度收入手里,他手指长,掌心阔,两个纸团绰绰有余。 就那么单手包裹着,另一只手还相当悠闲地转着笔,一副闲云野鹤的少爷样。 裴桑榆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她也不想追着上课烦人,但那人往那一坐,就是颗定时炸弹。 好不容易转学过来,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她契而不舍地写完第三张纸条,扔过去的时候,黑板上嘎吱的一声,粉笔悲壮断成两截,半仙停笔猛然回了头。 目送着那个纸团,从半空中砸到了周瑾川的桌面上。 裴桑榆:“。” “都听累了吧,那就闲聊两句。”半仙哒哒哒把剩下的粉笔劈成几段,笑眯眯地说,“周瑾川,我看你最近大限命宫,红鸾星动,有桃花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昏昏欲睡的同学瞌睡醒了大半,跟着起哄。 “半仙,你这话说的,他啥时候没桃花?” “就是啊,你这看相完全没技术含量。” “你这就跟门口算命的看着我说我妈生的铁定男孩一个水准。” “笑死,半仙你帮我也算算啥时候动一动。” …… 被点到名,周瑾川脚踩在课桌下的栏杆上,往后一仰:“是么,哪儿啊。” “扔你纸条的,你的正缘。”半仙半开玩笑说。 俩当事人坐在教室最后排,扔了几次也没人注意,刺激得一群人激动得哇哇直叫,上蹿下跳像极了瓜田里的猹。 听到正缘,裴桑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您算命的技术还得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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