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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生日那天，周家上下为他举办了隆重的成人礼，周瑾川没露面，直接躲回了玲珑巷。 秦景追过去，头一回在生日当天跟他发火：“大家都在等着，你稍微懂事点好吗？” 周瑾川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垂眼看向玲珑巷的那边，仍然在期待着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好一阵才低声说：”妈，我不想过生日，别为难我。” “不想过生日，是不想跟我们过生日吧？”秦景怒火攻心，憋了很久的话一股脑就砸了出来，“裴桑榆不会再回来了，你再等十年也没用！她就是不想牵连你才走，你以为她还会再见你吗？” 周瑾川抓住关键词，猛然回过头：“不想牵连我是什么意思？” 秦景很少见他这么失态，哑然无声。 “问你，什么意思！”周瑾川拔高声音。 “当时舆论发酵的厉害，有人放了我跟你的照片，被很多网友曲解误会。”秦景忽略掉部分难堪的言辞，坦白道，“她不想连累你，才走的。” 如雷轰顶，周瑾川被钉在原地。 时隔一年半，周瑾川这才知道了她真正离开的原因。 过去他日日夜夜想不明白，就算是她想躲开舆论，为什么连自己也避而不见，现在懂了。 裴桑榆对他，不是不够喜欢，是太喜欢。 所以舍不得牵连，也害怕牵连，才会说出永远不见那样的狠话，带着满腹的委屈和无奈，远走他乡。 “她是个好姑娘，但真的不会再回来了。“秦景轻声说，“跟我回家，好吗？” 周瑾川浑浑噩噩跟她回了老宅。 他们邀请了很多的朋友，同学，长辈，把家里挤得满满当当，热闹得不行，正中央还有个十八层的大蛋糕，相当浮夸。 他却只想要吃那个小姑娘亲手做的。 小小的一块儿也行，他不挑剔。 “周周，今天生日要开心点啊。”陈界隔着人群冲他大喊，“快许愿，一定会实现的。” 会实现吗？ 裴桑榆当初也是这样说的。 周瑾川头一回如此虔诚，在心里默念下愿望。 这一晚他喝了很多的酒，和朋友们说说笑笑，好像真恢复成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十八岁少年的样子。 秦景远远看着，跟周驰骋说：“他是不是想通了？早知道我就早点告诉他真相，不然也不至于这一两年都过成那样。” “但愿吧，这小子，年纪轻轻心思太重。”周驰骋无奈叹了口气。 可是当人群散去之后，周瑾川找到了他们。 他眼底是醉意，说的话却清醒：“我不反抗了，我答应接手家里，但我有两个条件。” 秦景欣欣然道：“你说。” “念法律系，娶裴桑榆，这是我的坚持。”周瑾川一字一顿。 秦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这孩子怎么听不进去话呢？不是才跟你说了吗，她不会再回来了，你说这个有什么用？况且，就算哪天她想通，家里那样的情况，你要跟她结婚，你疯了吗？喝多了就回去睡觉，发什么酒疯。” “爸妈，我很认真。”周瑾川说。 周驰骋一言不发，抬手撑着眉心，很是头疼。 周瑾川滚了滚喉咙，艰难出声：“我知道她也许真的不回来了，但我还是想等。” 他很清楚，要跟裴桑榆在一起，早晚都得过父母这关。 他不介意，不代表他的家庭不介意，此刻秦景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秦景没好气开口：“你之前跟我斗争的劲儿哪儿去了？为个小姑娘就妥协了啊？周瑾川。” “要是她压根不乐意跟你在一块儿，到时候你再想反悔我们是不会答应的，值吗？”周驰骋正色说。 字字句句都残忍的砸在心上。 他们在提醒他，可能都是无用功，只是自欺欺人。 周瑾川低下头去，认命一般：“我是真的，很喜欢她。” - 周瑾川也曾想过，会不会随着时间过去，感情变淡，逐渐把她忘记。身边的人话里话外也是这样暗示的，人会朝前走，没有谁会永远停在原地。 可是三年过快去了，关于她的每一帧画面，他却仍然记得清晰。 有时候在家做题的时候，他下意识还会看向座位那边问：“裴桑榆，下次考试完想要什么奖励？” 只是迟迟没等到回答的时候，才会回过神来，自嘲一笑。 高考结束的那天，整个附中都无比躁动，同学们跑到走廊上，把一堆资料从楼上抛洒下去。纷纷扬扬像是一场大雪，喧嚣又肆意。 周瑾川旁观着，想象着如果裴桑榆在会是怎么样。 她肯定舍不得扔，会很宝贝的保留下来，语气还很傲娇：“都是我辛苦总结的，到时候留给学弟学妹吧，毕业了也要做做贡献。” 好乖的裴桑榆。 周瑾川被自己脑补的她可爱到，脸上情不自禁挂了点笑。 文科班女生多，到了要分别这天，好几个平时腼腆害羞的才鼓起勇气跟他说上两句话。 其中一个见他心情不错，小声问他：“周瑾川，你在笑什么呀？” “想起了一个人。”周瑾川说。 这几年学校里的八卦换了一轮又一轮，很多人已经不太记得他曾经和一个转校生传过很热闹的绯闻。 “谁呀，你的朋友吗？”对方好奇问。 周瑾川脑子里划过她的名字。 说喜欢了好几年求而不得的人，很矫情。 说挂在心上等着回来的女友，又没谈过。 “初恋。”他挑挑拣拣，终于下了定义。 这么多年来，到底还是…. 没名没份，没立场。 那天晚上，他跟着同学们一起喝得酩酊大醉，别人哭着抱成一团说舍不得分开，他独自坐在角落里，一杯又一杯，却仍然没有醉意。 后来半仙来他们班聚会的包厢串场，非要用六爻给大伙算命。 周瑾川端着酒杯过去，倚在桌边道：“给我算算。” 旁边有同学打趣说：“你还用算么？往这一站，浑身上下写着四个大字，前程似锦。” 周瑾川低声说：“不算前程，算姻缘。” 大家一阵起哄，尖叫四起。 半仙看向他，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郑重说：“不用算，看面相就知道，专一长情，一定会有良缘。” 周瑾川想起跟裴桑榆刚认识的第一天，跟自己传纸条被半仙抓了个正着。 当时半仙站在讲台上开玩笑说：“扔你纸团的，是你的良缘。” 过去那么久，她大概都不记得了，自己却仍然愿意当真。 周瑾川勾唇笑了下，伸手跟她碰杯：“那就借老师吉言。” - 炎热的夏天过去，周瑾川入读清大，也和当初的承诺一样，开始慢慢介入周家的产业。 他把自己变得很忙，双学位的专业课排得满满当当，别的时间都用在了项目上，偶尔还会跟着周驰骋一起应酬。 在一个私下的酒会上，他难得碰到了裴清泉。 对方礼貌的叫他一声：“小周总，好久不见。” 周瑾川却想问点别的，他兜兜转转了一堆商业话题，最终还是绕了回去：“她现在过得开心吗？”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裴清泉斟酌言辞：“她很适应国外的生活，我也不强迫她回来接手公司，她高兴就好。” 言下之意是，劝他也要向前走了。 “那就是不开心。”周瑾川听出了弦外之音。 “小周总，喜欢你的姑娘应该很多，优秀漂亮的也不少，你何必…..”裴清泉也于心不忍，“何必折磨自己？” 周瑾川嗯了声：”可是她们都不是裴桑榆。” 裴清泉微微叹了口气：“你喜欢她哪儿呢？分开的时候不过十六岁，人都是会变的。” 周瑾川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我记得一开始您并不喜欢她，处处为难她，现在能心疼她，体谅她，以她高兴最重要，她有多讨人喜欢还需要我说吗？” 裴清泉哑口无言。 周瑾川笑了下，语气有点无奈：“她很倔，我也很执拗，没办法，就刚好碰一起了。” “她过得不好，但也不肯回来。”裴清泉松了口，说了实情。 “我知道，她就是太在乎别人的情绪了，自己才会过得很辛苦。”周瑾川轻声说。 晚上回到玲珑巷，他随意刷着微博，发现有一个叫JC哥哥的账号出现在自己的首页上。 大概是因为上了热门的自动推送，可是这个缩写，加上英国的IP地址，他浑身僵住。 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立刻找人查询精准定位。 对方很快发来回复，的确是裴桑榆所在的公寓。 他注册了一个叫“骄阳”的新号，藏成一个普通的网友，给她发送私信： 您好，您主页转发的那个案子我可以帮忙 并附上一张打码的法学院录取通知证书。 裴桑榆正好在线，很快发来回复。 JC哥哥：好，那麻烦您明天拜访一下受害者，您方便吗 骄阳：我很方便 周瑾川看着对话框，有万千句话想问。 但是不能。 怕吓到她，然后再一次逃走，消失。 他看着她的ID，低声自言自语：“裴桑榆，都用我的名字了，你也很想我吧？” - 周瑾川开始跟她保持着一个相当克制的网友关系。 只谈工作，不谈私事，他觉得这样也好，至少跟她有了联络。 他会在每个节假日，给她发去一句礼貌的问候。 直到次年春分的时候，他如期发送：春分快乐 JC哥哥：你连节气都不忘啊 JC哥哥：其实今天是我生日 周瑾川当然知道，她曾说过，他给了她最快乐的一个春天。 骄阳：好巧，祝你生日快乐，今天怎么庆祝？ JC哥哥：不庆祝了，我好几年都不过生日了 周瑾川觉得心疼，想抱抱她。 他想要送她礼物，哪怕是买个蛋糕，又怕她起了疑心，最终在琴房找了台琴，发消息问她。 骄阳：给你弹一首歌当礼物，想听什么？ JC哥哥：你技术好吗？我喜欢的你可能没练过，不是钢琴曲 骄阳：你说名字，有谱就行 JC哥哥：刺猬乐队的《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 周瑾川看着歌名，心脏颤了下，回复说：好，等几分钟 他固定着手机，边弹边录，到尾声的时候，借着尾声激烈的钢琴声，很轻的开口：“裴桑榆，生日快乐。” 然后点击发送，只是这一次，对面很久都没发来回复。 周瑾川盯着对话框，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觉得她好像是在哭。 骄阳：不好听吗？这首歌乐队伴奏会更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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