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之前项目的主管还问过我,说没想过我这么快就辞职,她问起我辞职的原因,把我好一顿尴尬,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朱真真说:“自然是要把原因揽到自己身上的,就算是走了,也不好说领导的坏话,何况人家还是一个公司的。” 我点点头,事实上我也正是这么做的。 朱真真跟我说起她的工作,因为发车时间,她明天早上五点就要起,我问她是否该回去休息,看看时间已经是九点多,等她赶回去,已经没有多少休息时间了。 朱真真摆摆手,喝了一口气泡水,“对了,我听本地的同事说儿童福利院正要招人,你要不要去试试?我可以给你打听推荐一下,不过工资应该不高。” 我忙摇摇头,“不不不,第一,我不喜欢小孩儿,第二,我更不喜欢一群小孩儿,想想我就头疼。” “为什么?”她疑惑的看着我。 想了想,我苦笑道:“可能是想不明白人活着是干嘛的,心里头对新生命有种莫名的恶意。” 朱真真一怔,然后笑我矫情,“但是你很合适,确切的说,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我冲她疑惑地一挑眉,她眼神神秘的告诉我,“等你去了你就知道了”,然后拿出手机,发起了信息。 我心中捉摸不透她找上我是干嘛的,只是为了套近乎吗? 或许是的,或许她只是想跟我有个联系罢了,人的骨血里对于亲情多少是有些怀恋的,何况是她这种已经断掉了自己所有亲情的人。 手机响起了微信提示音,朱真真说:“你去这个地址,明天你就去面试一下,反正你一时也没想好应该干嘛不是?” 我问她:“你一直都没有结婚吗?”前后算算她的年龄,大概有35-40岁了。 她告诉我:“我也想不明白结婚是干嘛的。”我知道她是在调侃我说的那句“人活着是干嘛的”。 朱真真忽然神色失落地看着杯中的水,“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发现自己没有能力照顾好一个家庭,我不想重复父母的悲剧。” 她的父母这就是另一个时代的话题了,于是我好奇道:“她们怎么了?” “天天吵,从来不会去管孩子怎么样”,她似乎不想多说,又抬眼看看我的脸色,“其实我小时候,是大姐和二姐带大的。” “哦……”我垂下头去,明白了她的心情,我也不想提起母亲,想起她就感觉心中无力,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可既然是母亲带大了小姨,她为什么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她?我只意外听到过那么一次。 接着我的眼睛一亮,我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小姨的被拐卖让她觉得是自己没有照看好,她想掩盖和忘记的其实是自己的错误。 该怎么说呢,只能说是人性。我相信母亲口中他们的关心和爱是真的,就像我相信她的恨也是真的,父亲的冷眼旁观是真的,他们的控制欲是真的,语言虐待也是真的。 前前后后一归拢,也只能归咎于“人性”二字罢了。 我送朱真真上了出租,她的车刚开走没多久,面前的路边上忽然出了一起车祸,撞死的却是一只狗。 狗主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抓着肇事者的裤腿不撒手。 那肇事者挣着裤腿说:“为了一只狗你至于么?” 方圆十里尽是那狗主人的哭声,甚至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 我转过身去,走进夜色里,人流在我身侧徐徐穿过—— 为了一只狗,我放弃了自己的父母。 ……
第49章 一日行 魏明顺利的考上了高中,打电话给我说暑假要来这里玩几天。我告诉程跃以后他记在了心上,录取通知书刚下来,程跃就连夜开车过去把魏明带回来了。 我在家里给魏明收拾着房间,将笔记本上的东西存档了一下,把电脑给他搬了过去,我知道他离不开游戏。 天刚黑下去没多久,他们就回来了。 魏明推门进来,欢喜地叫着“姐姐”,我问他考上的哪一所高中,他说是二中,和我同个学校。 死去的记忆和深埋在心底的恐惧感开始攻击我,我害怕他会经历我曾经历过的一切,然而他连学校的大门都还没有迈进去,一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们吃完饭以后,商议着应该带着他去哪里玩,我和程跃白天还要上班,只能等过几天周末才有时间陪他,然而魏明还没有办身份证,旅游景点什么的他也去不了。而且他身高都快一米八了,说是个孩子估计别人也不信,想来想去,也只能带他去逛逛夜市,出去吃几顿饭。 魏明起身拿了个苹果,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他的力道实在太大,我和程跃忍不住心都提了起来,我说:“这沙发不结实,你悠着点。它都已经断过一次了,木板还是新换的。” 魏明问:“是谁坐断的?” 程跃接话道:“除了你姐还能有谁?” 魏明呵呵一笑,“我就知道是你”。 饭后,我看了看桌子上的盘子,看着魏明开玩笑的说:“魏明去刷碗吧。” 魏明抱着手机撒娇道,“我不去。” 程跃看着我说:“你去刷,人家刚过来你就让人干活?” 我们就刷不刷碗的问题僵持了好久,直到程跃起身要去刷碗,我才抢在了他的前头。 魏明身上的气氛忽然一变,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是察觉到了与父亲和母亲不一样的夫妻间的相处方式? 吃完饭以后我回到了书房,程跃在卧室里打游戏,魏明去了次卧,他似乎不适应这样静悄悄的氛围,在自己的卧室里转来转去,去看看程跃,又来书房打扰一下我,玩着游戏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这个房间里格外突兀。 魏明抱着板凳进来,说自己房间里网络信号不好,他的声音太大,动静也太大,扰的我静不下心去思考自己的作品——继上一次论文征集以后,我就尝到了甜头,偶尔会写点东西投稿赚外快。 魏明忽然把头伸到我的电脑面前,“写论文呢?哎哟你还会写论文呢?” 他的身上冒出尖刺,将这片宁静的环境和环境里的人都刺了一下,我忍不住退缩。我忽然觉得我的担忧有些多余,因为如果他不经历痛苦和磨砺,他身上这些刺估计永远也磨不掉。 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和宿命,他高中要经历什么苦难我也管不了。 我说:“出去,你吵死了。” 他坐在我面前不动弹,抱着手机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和在家里的时候一样的德行。 我连说了几遍以后,他才终于推门出去了,就像已经默认了这种安静的环境,不再试图将它搅的热烈起来。 出门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嘱咐了一句,“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魏明噗嗤一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么?” 我也觉得自己担忧的有些多余,于是关门出去,告诉他钥匙在哪里,别随便跑出去之后回不来了。 中午,魏明忽然给我打电话说要回家,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明天要去高中学校报到,刚下的通知,老爸打电话让我回去。” 我急忙向福利院请了假赶回家,魏明正神色失落的趴在床上,我看着他的样子,就明白了什么叫做黯淡无光。 “姐”,魏明听到了声音,懒洋洋的喊着。 我问他,“什么报到?非得回去不行?” “新生报到,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我想着,“估计也就是安排班级和住宿之类的吧,这种东西非得个人过去么?” 我打开我的电脑,搜索学校的官网,查询着他们的联系电话,一边问着魏明:“谁给你传的消息?” 他说是他一个同学的妈妈跟父亲说的消息,父亲又打电话告诉了他。 我问他:“有没有详细的通知?我去看下通知内容,啧,这事儿非得本人过去么?”我苦笑道:“你昨天不是刚过来?” 魏明叹口气,“我也是无语了。” 我说:“老爸那里应该有详细的通知吧?” 他说:“说是给他了一张纸。” “让他发过来照片我看下内容,说不定不用个人过去呢?或者是请假行不行?” 魏明没说话。 于是我给父亲打电话,想让他发我看下详细的通知书。我不知道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家里面又发生了什么,总之我从未听过父亲如此顽固的语气,他的态度比块石头还要坚硬,含混着不想发给我照片看。 接着,父亲让魏明接过电话,把他训斥了一顿,父亲像一只嘶吼的狮子,声音都是破裂而有力道的,他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骂道:“你说你过去干啥?!你看看明天就要去学校报道你这么着急过去干啥?你甭回来了,这个学不用上了!”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就好像这一切都是魏明的错,可是谁也无法预料到学校会在这一天下通知要求去学校报道,这种阴差阳错的事情怎么能归咎于一个人的身上?甚至将它扭曲成了一种错误? 于是我接过电话,“你发给我清楚的照片看看不行么?” 我说:“要不你问问老师行么?” 父亲躲避着,拒绝回答我的问题,他说:“让他回来吧,我让你堂哥去接他。” 然后他着急地挂了我的电话。 我本想先看下通知书再给学校打电话的,但父亲不肯让我看,于是我只能拨打了学校的电话,在转接之后才联系上高一的负责老师。我详细的跟她说明了情况,说我们在潍城,魏明明天可能赶不回去。 她跟我说,家长可以代学生过去,只要有人赶过去就行,但最好跟班主任说一下。 我了解情况后心里反而沉寂了下去,道过谢挂断电话以后,我回头看着魏明,“学校说家长可以代替过去,但是你觉得老爸愿意过去么?” 魏明冷哼了一声,态度坚定地否决了这件事,我明白父亲对他的恶劣态度比我所看到的还要严重的多。 十分钟以后,我抱着试试的心态再次给父亲打电话,说已经问过学校,家长可以代替过去,但父亲含混的不肯同意,说他已经联系堂哥,下班后就会过来接魏明。 于是我打电话联系堂哥,他了解之后也坚定地说:“就让他回来吧。” 我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魏明是注定要回去了。 父亲和堂哥都有些怪异,他们宁可花费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跑过二百公里的路程——一个来回的话差不多五百公里,这就是四个多小时。也不肯稍微变通一下,去代替魏明去学校报道。他们坚定地相信着自己那套规则,和魏家这个家族,他们以家族为靠山,不肯去了解外面的世界和规则。 “自大”,我想到了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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