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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挟着桂花香的风吹散池塘浮萍，卷起男孩柔软的发丝，拂过女孩洁白的裙面。 风不知何处来。
第6章 回忆 云霞市第一国际中学的大礼堂，叽叽喳喳的高三学生坐满了讲台下一排排的连椅，甚至有自己搬凳子坐在后排空隙的，因为对他们来说，这是紧张的高三生活中难得的偷闲时刻。 路千陪方释舟在舞台旁的独立休息室等待上台，她感觉自己比方释舟更紧张。 舞台后面的幕布拉开，是一个LED屏，屏幕上开始播放振奋人心的考高预热短片，里面有学生刻苦学习的背影，从高一到高三，有晚自习结束后依然灯火通明的高三楼，有校门口路灯下争分夺秒看书的一个个身影，然后画面开始时光溯洄般，闪过一幕幕高中校园里的美好时刻，台下的高三生多数都红了眼。 路千也红了眼，她也想到了自己孤寂封闭的三年。 最后画面定格在入学时，老师让每个学生写下自己的梦想和期望，以及自己想要考取的大学，每个人眼里都好似有星光闪烁。 接下来，先是校长和年级主任对学生们的寄语和祝福，再然后是方释舟的演讲。 校长再次上台介绍优秀校友——方释舟，后面的屏幕上放出了方释舟毕业时的照片，以及他现在事业成功获得的荣誉，台下学生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方释舟回头看路千一眼，路千觉得他好像是在跟自己报备一样，在和她说“我上去了”。 她的眼睛一直跟随着他的背影，看他走出休息室的门，穿过零散的人群，向舞台灯光下走去，和校长握手后站在讲台上，他依旧是那么耀眼，摄影机近距离拍摄的画面投在后面的屏幕上，神祇雕刻般的五官就这样冲击着人们的视网膜，台下的学生爆发出更热烈的响声，甚至有些大胆的女生，在台下大喊：“学长好帅啊！” 方释舟却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调整好话筒的高度。 路千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和他不断开开合合的嘴唇，她在空无一人的独立休息室里，这里的空荡与外面的热闹仿佛形成两个世界，路千觉得自己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周围的一切都虚幻起来，只有台上那个身影是真实的，可不一会又觉得那个身影也虚幻起来，但她很想把他牢牢地记在脑海里。 她感觉到时间在流逝，太快了，她想。 台上，方释舟已经完成了演讲，却被校长留住和学生们互动，到最后的合影环节，被选中的学生上台和方释舟一起留影纪念，有个女生大胆地挽住了方释舟的胳膊。 方释舟随即一愣，皱眉也只是一瞬间，还是强忍不适配合着。 可这一幕落入路千的眼中，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年少记忆里的一幕，那时候也是这样的画面，方释舟和一个女生挽着手拍照，而她在哪里来着？想不起了，大概是躲在人群里，连看一眼都要假装是不经意。 渐渐地，那段记忆清晰起来，像涌上沙滩的海浪，退去后留下斑斑驳驳的水痕。 …… 云霞市迎来了2010年的夏末秋初，第九初中的入学仪式正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举行。每个班的初一新生都排成方队，陈列在国旗前。 路千所在的是初一2班，所以按班级号排，就在国旗的正下方。 接下来是入学仪式的优秀学生发言，优秀学生是根据入学考试的排名选出，第一名才有资格上国旗讲台发言。 大家都好奇地看向同一个地方，等待那个碾压群雄的第一名。 路千在方队的最外面一列，视野非常好，她看到一个个子较长的男生从一侧上台，他站定后侧过身来，终于将他的模样展示给台下的人看。 然后她听见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大多是惊叹男生的相貌，也有愤恨上天不公，把智慧与美貌都给同一个人。 她听见台上男生的自我介绍，他说他叫方释舟。 剑眉星目，薄唇皓齿，五官虽然还没长开，但已经隐隐显出几分优越。 “诶，那不是咱们班的吗？难怪今天点名的时候他不在，应该是在办公室准备稿子吧。”班里的同学又悄悄地开始讨论。 “卧槽，学霸是我们班的啊！” “那你赶紧去当他的兄弟，以后作业的问题就不用愁了，哈哈。” “不知道他人品o不ok啊？” “你去问那个谁，他俩好像认识。” “谁啊？” “周…周汐，对，周汐。” “那只母老虎啊，算了算了，惹不起。” 周边的同学对着那个吃瘪似的人嬉笑出声，肩膀一抖一抖。 路千把他们的话都听在耳里，她对这个叫周汐的女生有印象，因为她的行为超出了路千一直以来对女生的认知，她以为女生都不怎么能和男生玩到一块儿去，但她上午看到周汐和班里的男生玩闹，就好像好哥们似的。 她想，以她的性格，大概这三年都不会和什么男生说几句话，她和周汐应该也没什么机会做朋友。 只是她不知道，这三年除了应验她心中所想，更是步履维艰。 开学第一天，班里举行班干部竞选，因为大家互相都还不熟识，所以没有人竞选的职位就按成绩来委派。 路千被委派为纪律委员，方释舟则被选为学习委员。 路千的纪律委员一当就是当了三年，老师觉得她负责任、从不吵闹、学习成绩也好，是最适合的人选，能做好班级的榜样。 可这也导致了她后来，无数次的进退两难和被误解，她的容忍和软弱却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每天到早自习，路千都需要坐在讲台上监督同学们，老师给她一本记录簿，将迟到和不认真的同学记在上面，这些同学的平时分就会相应扣除，所以在同学们眼里，路千就像是那“土皇帝”，再加上路千不怎么融入班级的性格，大家更觉得她像是老师的“走狗”。 一天早自习，班里的几个刺头迟到了，大剌剌地走进教室。 路千一皱眉，等着他们在自己的位子坐下，但他们坐下后并没有拿出书，而是从包里拿出打包的早餐，开始吃起来，班里顿时弥漫开来一股菜香味。 路千看大家都被影响了，就出声阻止那几个人。 “请不要在教室里吃味道大的东西，而且现在是早自习，你们迟到了。” 那几个刺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然后又置若罔闻，继续吃饭。 一股怒意在路千心中蔓延，但她不知道怎么继续劝说，下意识脱口而出。 “再这样我就把你们记下来，多扣点分。” “行啊，你记啊，我他妈在乎那点分？” 一瞬间，路千觉得像是一拳头砸在海绵上一样无力，她管不了他们。 早自习后的第一节 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刚进教室就闻到一股异味，当时教室两边的窗已经打开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但课后他向2班的班主任说了这个问题，于是在午休时，班主任重点提出了这件事，并罚那几个在教室吃东西的同学，去打扫班级负责的操场部分。 那几个刺头一致认定是路千在班主任那里告状，于是将矛头对向了她。 他们给路千取外号，因为路千比较胖，就叫她“胖婆”，这个称呼在当地是极不尊重人的。 一次放学后打扫卫生，路千在教室里扫地，她看见前面的桌子歪了，就把扫帚先搁在桌边，把桌子排整齐，然后她听见后面传来扫帚柄砸在地上的声响，随之响起的还有一个嘲讽的声音。 “诶，胖婆，不要把你的东西放在我的桌子边！谁知道你的胖子病毒会不会传染啊！” 附和他的是一阵讥笑声。 “就是，也不要放我这里噢。” “哈哈哈哈哈……” 路千觉得呼吸都变得疼痛，两颊涨红，心脏被堵塞得像是要充血暂停。她捡起扫帚，逼自己将眼泪忍回去，她不会在这些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 她余光扫向周围的同学，她已经快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了，只是她知道，没有人出来帮她。 路千继续默默扫地，不回应也不说话。 那几个人看她的反应大概是觉得无趣，也就收拾东西说说笑笑地走了。 路千麻木地扫着地，直到教室里没有人，她的手握紧，又松开，手掌心是四个明显深陷发红的指甲印。 走廊里传来谈话声，方释舟和周汐背着书包并肩走过去，周汐在旁边吵闹，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方释舟偶尔应和。 路千看见周汐灵动的侧脸，和方释舟高出的那一截黑发，又怕被发现自己在看他们，假装扫着地。 她真的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羡慕另外一个人，也许是对方的性格，也许是对方的处境。 那天之后，班里更多人在私底下叫路千的外号，路千也不想告诉班主任和父母，她不想事情更复杂，她想忍一忍就过去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在期中考试之后恶化。 …… 这是开学以来的第一次“大考”，路千成绩本来就处于中上游，被针对后更是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只有那样她才能暂时忘掉一些心理上的痛苦，所以期中她考得很好，班级第二，年级第五，第一名自然是方释舟。 班主任着重表扬了她，然后又批评了班里的几个吊车尾。不管在什么时候，拉踩都是最致命的，仅仅只是老师的几句话，路千又莫名惹怒了某些人。 那天也是方释舟第一次注意到路千，但也仅限于成绩上的注意力，没有别的想法，他本就是不爱管闲事的人，虽然会交朋友，但其实是比较淡漠的，表面关系罢了。 期中后的某天放学，路千出去一趟卫生间，等她回到教室，，却发现自己的书包不见了，而在她的桌子上，用醒目的白色粉笔写着那个外号。 她惊愕地站在原地，她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时间回到5分钟前。 孙晋浩是2班差生里有“威望”的，也是带头给路千取绰号的那个人，他学习不行，但常常从这些捉弄别人的事情上寻找乐趣和存在感，家里父母都不管他，就因为他对学习不感兴趣，直到他发现自己在学校里闹出点动静，父母才会有关心他的样子，于是他就越来越恶劣。 路千就因为期中考得不错，老师夸她几句也无所谓，但非要训斥他几句，这就让他很不爽了，他讨厌那种虚假的样子，不就是成绩好吗，还不是天天跟老师打小报告的小人，他觉得郁闷，打算教训教训路千，跟她开点“玩笑”。 所以他趁着路千去上厕所，把她的书包挂在了窗外的支撑杆上，白色的书包就那么悬挂在二楼，里面的书仿佛风一吹就会滑落掉出，然后指使他的跟班去路千的桌子上“涂鸦”，做完这一切在教室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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