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装镇定合上菜单,心想他约的她,这单应该是他买? “来壶碧螺春,谢谢。” 服务员弯腰:“好的,还需要什么茶点吗?” 舒云念讪讪:“我看这套餐里有一份桃花酥和龙井茶酥。” “是的,套餐里包含两样小点。” “那就不用了。”她将菜单还给服务员:“这个套餐就行。” 服务员应了声好,离开包厢。 没过多久,茶点端了上来,这回方秘书随着服务员一起离开,顺带还将包厢门合上。 一时间,茶香袅袅的静谧雅间内,舒云念和傅司衍俩人对坐着。 谁都没说话,空气弥漫着一阵尴尬。 最后还是舒云念先熬不住,纤指捏着清透的白玉茶盏,她轻声开口:“傅先生,不知你今天约我见面,是有什么事?” 她开门见山,傅司衍深深看她一眼,也不绕弯子:“程家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愿嫁个坐轮椅的残废?” 这直白而锐利的问,叫舒云念一噎。 这人……对他自己也够刻薄的。 淡粉唇瓣轻抿了抿,舒云念稍作斟酌,选择坦诚:“傅先生,我需要钱。” 这个答案似乎早在男人的预料之内,那张英俊脸庞没有丝毫变化,仍是平静看她:“多少?” 舒云念:“五十万……” 报出这个数字后,她明显看到对方的眉头皱起,想了想,她补充:“五十万只是暂时借的第一笔,如果五十万花完后,我妈妈还没苏醒,后续应该还会借更多。” “你要钱,是给你母亲治病?” “嗯。” 舒云念垂眼,唇角往下捺了捺:“凭着傅先生的能力,应该很容易就查到我的背景,还有我和舒正霆的关系。” 傅司衍黑眸轻动。 订婚宴结束后,他的确让方秘书查了她的背景。 “舒云念,22岁,未婚,苏城评弹团演职人员。” 男人磁沉的嗓音不紧不慢响起:“单亲家庭,十六年前,和母亲沈丽蓉搬至桂花巷一处老民房,生活至今。” 这种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信息的感觉挺奇妙,舒云念静静听完,看他:“没了吗?” 傅司衍端起那小巧的白玉茶盏,漫不经心道:“欢迎舒小姐补充。” 舒云念:“……” 她合理怀疑他是懒得说,或者是在试探她是否足够坦诚。 浅啜一口那杯茶汤清香的碧螺春,再次放下,她语气平静地开口:“傅先生应该也调查到,舒正霆和沈丽蓉是我的养父母。” 对座的男人不惊讶、也不出声,只一副静静聆听状。 于是她继续道:“我刚满月的时候就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直到五岁那年,沈丽蓉和舒正霆来了孤儿院。” “那个时候,他们还是一对恩爱无比的年轻夫妻,从校园走到婚纱,十年的爱情长跑,哪怕知道沈丽蓉有先心病,无法生育,舒正霆也不离不弃,决定和她收养个孩子,弥补遗憾。” 沈丽蓉一眼就从一堆孤儿里挑中了长相最漂亮、却最寡言内向的小念。 那个时候舒云念还不叫舒云念,因为她被遗弃时,随身那块玉如意背面刻了个“念”字,院长就给她取名小念。 就像舒正霆不嫌弃沈丽蓉有先心病,沈丽蓉也不嫌弃五岁的小念体弱多病。 她将瘦瘦小小病猫似的小姑娘领回家,用母爱一点点滋润她、抚慰她,让她渐渐变得健康、开朗、积极向上。 爱的力量是无穷的,如果没有沈丽蓉的爱,舒云念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个什么样。 “我被领回家的第三年,程姨带着两岁的晚柠出现了。” 说起这件事,舒云念嘴角扯出一抹嘲弄的弧度:“这事有些狗血,但的确真实发生了。” 舒正霆本来是程氏集团的一位部门经理,一次酒会结识了大小姐程凤。那段时间程凤刚失恋,见着英俊温柔的舒正霆,一见钟情。 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总之阴差阳错发生了关系,事后舒正霆很后悔,和程凤声明他很爱妻子,不可能和妻子离婚。 程凤倒也没缠着他,纯当这一夜没发生,俩人断了联系。 没想到这次露水情缘,程凤怀上了。 她并没告诉舒正霆,对外宣称她去国外买精生子,独自抚养孩子,继续过她的潇洒日子。 变故就出在程晚柠两岁时,程氏集团老董事长突然病倒,程氏内部四分五裂,各路亲戚都来争家产。程家老太太重男轻女,觉得程凤作为女儿,在那个年代未婚生子已经伤风败俗,怎么还有脸面继承家产。 程老太太想把家产交给程凤的堂兄弟,程凤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牵着孩子找上舒正霆—— 女儿需要爸爸,她更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丈夫,帮她保住家产。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舒正霆还未做出决定,沈丽蓉先提出了离婚。 “我那个时候很害怕,害怕爸爸妈妈离婚,会把我重新送回孤儿院。可妈妈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抛下我,她只是和我说,以后的日子可能会苦一点,让我不要怪她。” 提起养母,舒云念眉眼间满是柔色:“我怎么会怪她,她愿意继续当我妈妈,我就很高兴了。那个时候我就发誓,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报答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背叛她、抛弃她。” 乌鸦反哺,羔羊跪乳,动物且然,况于人乎。 “傅先生,无论你是健全还是残疾,我都不介意。” 稍顿了顿,她定定望向对座的男人,嗓音放得轻缓:“其实你不用自怨自艾,觉得残疾好像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人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希望,何况你家境优越,医学也在进步,或许以后……” 话未说完,便被男人冰冷的嗓音打断:“收起这些无用的鸡汤,以及你无用的同情,我不需要。” 舒云念一怔,白皙脸庞一时很是无措:“傅先生,我……” 男人掀起眼帘,那双黑眸毫无温度般:“站在痛苦之外规劝受苦的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当然很容易。” “傅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支吾半天,也说不出来,最后她站起身,朝面前之人鞠了个躬:“抱歉,是我冒犯了。” 看着面前弯腰道歉的女孩儿,傅司衍握着杯盏的手指收拢,又渐渐松开。 须臾,他将茶盏放下,侧身提声:“方樑。” 守在门外的方秘书很快推门进来:“先生。” “回去。” “是。” 方秘书恭敬上前推着轮椅,余光瞥过站在桌边手足无措的舒云念,忍不住疑惑,她这是怎么惹到老板了? 舒云念也想知道,她怎么就惹到他了。 是,说那些鸡汤或许是有些局外人无关痛痒的安慰味道,但她并无恶意,他有必要这么敏感么? 何况她也及时和他道歉了。 她心里乱糟糟的,眼见那道身影快要走出包厢,她忽然记起一事:“傅先生,请等等。” 方秘书推着轮椅的动作一顿,见自家老板并不反对,便停了下来。 舒云念拿过椅子上的挎包,很快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 “傅先生,这个还给你。” 她快步走到门边,打开的盒子里赫然是昨日那枚鸽子蛋钻戒:“既然我和你的订婚是假的,这种贵重的东西我也不能留着。” 昨天她要还给程凤,程凤不收,说是让她留着。 但她昨晚上网搜了,这样一枚大克拉的钻石戒指,起码得百万起步,按照傅家的牌面,这戒指的价值只可能更高。 现在看傅司衍这态度,舒云念觉得她和他的“假婚约”八成是吹了,干脆把戒指还回去,省得在她手上像个烫手山芋。 傅司衍扫过那枚钻戒,视线又缓缓落在那只拿着盒子的白皙纤手。 舒云念察觉到他的目光,以为他在看盒子,解释:“钻戒昨天戴在手上,不知道找谁要原装的盒子,我就回家随便找了个,但戒指绝对是昨天那枚……” “给你戴上了,你就留着。” “……?” 舒云念一愣,再看向面前之人,男人神情淡淡:“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说罢,他收回视线,抬了抬手指。 方秘书会意,对舒云念道:“舒小姐,麻烦让让。” 舒云念怔怔朝一旁让去,直到那两道身影走远,她看向盒中那枚华彩璀璨的钻戒,柳眉轻蹙。 有钱人已经大方到上百万的戒指随便送人么? 她想不通。 但听到服务员说傅先生已经买单,她也不再停留,拦了辆车回单位。 一直到傍晚下班,舒云念收到一通来自舒正霆的电话。 “小念,把你的生辰八字发我一下,傅家那边要。”
第8章 chapter08 [chapter08] 傅家要她生辰八字? 舒云念拿着手机懵了一会儿,眉头轻拧:“爸爸,我哪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她是个被遗弃的孤儿,谁也不知道她具体是那一天、那个时辰出生的。 至于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年份准确,但月份和日期,是用她被领出孤儿院的那个六一儿童节定下的—— 养母说,从那天起,她就不再是孤儿,6月1就是她的新生。 “那就按照你身份证上的报,至于时间……我记得那天在孤儿院办完手续,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好像是下午,太阳快要落山了?”电话里舒正霆努力回想着。 舒云念抿了抿唇:“是下午5点20分。” 舒正霆诧异:“你记得这么清楚?” 舒云念:“不是我记得清楚,是妈妈记得。她说她出门的时候,特地看了眼院长墙上的钟。” 那个年头,520还没有“我爱你”这层意思,后来流行起来,养母看着年轻人兴兴头头地过这个节,就笑着与云念说:“看来老天注定我们这辈子要做母女,我领你回家的时候就是520呢,真是巧的弗得了。” 听到舒云念的解释,舒正霆那边沉默了几秒,才道:“你妈妈一向是最细心的。” 这下父女俩都在电话里静了下来。 最后还是舒正霆先开口:“那我就按着这个时辰给傅家报过去了。” “爸爸,您等等。” 舒云念见他快要挂电话,赶紧把自己刚才和傅司衍见面的事说了,说完忧心忡忡:“我看傅先生那个态度,应该对我很不满意。不知道傅家要生辰八字,傅先生知道吗?还是这是他们家老太太单方面的意思?” 舒正霆也没想到傅司衍竟会私下和云念见面,惊了好一会儿,才讷讷道:“联系我的是傅家管家,想来应该是老太太的意思。” 不等舒云念开口,他又道:“先不管那么多,反正傅总是老太太亲自养大的,只要老太太满意你这个孙媳妇,不怕傅总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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